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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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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儿臣有负父王嘱托,请父王降罪。”
南国皇帝的御书房内,出岫跪在地上等候父亲的发落。
皇帝云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说道:“起来吧!我早料到这个结果,我南国已今非昔比,原慎思既不愿与我国修好,自然是不愿为将来攻打我国时留下口实。我只担心万一我南华国一朝倾覆,可就苦了百姓们了。”
出岫自袖中取出一摞文件,恭敬地呈给云从:“父王,当年北国也是通过革新变法才达到今日这般强盛,儿臣相信,若是我国也能效仿之,取缔那些早已不符合我国的陈腐律例,代之以更有利于朝廷招贤纳士的政策,定可实现富国强兵的目的。这是自施行变法以来的成效,请父王过目。”
云从淡淡道:“放着吧,你离开这两日你母后和琅儿都想念你得紧,你且去向你母后问安吧!”
离开时,出岫不免有些失望,看父王方才的态度,大约是不会去翻阅那些文书吧!那里面有各地官员贪污腐败及针对他们的惩治之法,也有招才纳贤的策略,但父王被旧大臣们蒙蔽得久了,已经害怕看到真相了。不过,他既然不反对变法,可见还是有希望。
出岫离开后,云从自那堆文件中随意抽出一本,却是有关河流整治的。南华国地处神州大陆的南部,境内多河流,这给国家带来丰饶物产的同时,也带来连年水患。往年大臣们或用阻塞或用疏导之法,但均未从根本上解决水患问题。而今出岫提出的治水之道则是疏导的同时修筑堤坝,如此一来,即可防洪又可在旱季放水灌溉。云从阅后不禁微微点头。
云从又翻开一册,却是治兵之道。看着看着,他的脸上逐渐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他实在低估了这孩子的才华,倘若国家早些交到他手上,假以时日,不怕不能与北国分庭抗礼。但现在,会不会太迟了?
出岫刚离开御书房,就见十四岁的三皇子云琅奔跑着迎向他:“皇兄,你可回来了,想煞琅儿了。”
出岫牵着云琅的手一同前往东宫,他一向十分疼惜这个弟弟,途中与他谈论起近日来所读之书。
云琅敛起笑脸,嘟着嘴道:“皇兄就知道叫人温书,岂不知天下除了温书还有更有趣的事儿?”
“哦?什么事?”出岫饶有兴趣。这兄弟平日虽贪玩,到底也是孩童的天性,但胜在天资聪颖只需适当引导便可。
云琅淘气一笑:“你附耳过来,让我告诉你!”
出岫弯下腰,但听了云琅的话,不由得神色凝重,继而转为严厉,遂厉声道:“身为南国未来王储,你平日贪玩倒也罢了,怎可沉迷女色?”
云琅一愣,清秀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惧意,带着哭腔道:“皇兄,你为何如此生气?难道琅儿、琅儿做错了吗?”
看到心爱的弟弟眼睛中的水雾,出岫也怀疑自己是否对他太凶了些,毕竟他年纪尚幼且秉性纯良,若非中间有人引诱又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他缓和一下情绪,但言语间仍不失严厉:“琅儿,你身为皇族,身兼社稷大事,且不可浪掷光阴在这等事上。”
云琅低头咕哝了一声:“谁不知你才是南华国未来的皇储?”
出岫不解道:“你说什么?”
“我说皇兄教训的是,琅儿谨遵皇兄教诲。”云琅仰起脸,露出他那个年纪孩童该有的纯真笑容。
出岫对弟弟宠溺地笑了。
两人手牵手一同迈进了东宫向皇后问安。
皇后并非出岫的亲生母亲。出岫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自出生起便被抱入宫中,由娴皇后亲手抚养教导。自两岁的大皇子三年前夭折,皇后日日伤心垂泪,出岫的出现让年轻的皇后心有寄托,深得她宠爱。即便后来又有了琅皇子和池雨公主,皇后对这孩子的感情却未变。出岫也一直感念皇后的养育之恩,侍她如亲母。
向皇后问过安,看到殿里还有一个人,出岫心中不禁微微不乐。那是他名义上的舅舅,也是皇后的亲弟弟公西亮,在反对变法的旧贵族中,他是最强硬的一个。云琅却十分开心见到舅舅,爬到他腿上各种撒娇,逗得舅舅笑声不绝。皇后笑道:“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这么淘气。”
云琅扮个鬼脸,笑嘻嘻道:“是啊,我哪里比得上皇兄。”
池雨公主只比琅皇子小一岁,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言谈举止深具大家风范,连云从都赞她有母仪天下之风。她向出岫盈盈一拜,道:“池雨见过二哥哥。”
出岫托住她手,笑道:“雨儿不必多礼。”
母子四人闲话一番家常,公西亮坐在一旁偶尔插嘴逗一下云琅和池雨。过一会儿,皇后淡淡道:“阿亮,你不是有事相求于小云吗?”
公西亮咳嗽一声,道:“只是不知小云是否肯卖个面子给我这做舅舅的呢?”
皇后笑道:“小云向来心地慈和,只要你要求不过分他是不会拒绝的。”
公西亮也是五十上下的人了,听了这话居然也能红了脸,期期艾艾道:“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我不过沾姐姐光而已,哪里敢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出岫放下手中茶盏,淡淡一笑,道:“舅舅有话不妨直言,只要甥儿做得到的定无拒绝舅舅的理由。”
公西亮轻拈胡须,斟酌一番道:“说来惭愧!近日你所查的一批官员中,有一名是我连襟的表弟,自从他出事后,我那表妹整体上我家闹,我也是被他闹得没法了才来求你这个外甥。你看可否给我一分薄面放了他?”
出岫端起茶盏,低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垂下的鬓发微微颤动,越发衬得一张俊脸宛如白玉雕成,清净素雅。过了好一会儿,他抬首笑了笑:“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那种人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舅舅也不必为他操心。”
听到这话,公西亮瞬间变了脸色,若非皇后在场,只怕他就要指着出岫的鼻子骂了:不过是一个营妓之子,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公西亮的脸色变了又变,冷然道:“这么说你不肯卖我这面子咯?”
出岫微微欠身,道:“此事恕甥儿无能为力。”
公西亮强压着怒火,向皇后施礼告辞。
公西亮走后,皇后不经意地问:“此事果然全无通融之理?”
闻言,出岫跪到皇后面前,恭谨道:“母后,请恕孩儿不能。”
皇后扶起他,笑道:“快起来,我也就是因为你舅舅来求我才问一嘴,后宫不准干预朝政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先前跟你舅舅闲话了许多,如今也有点乏了,你且去吧!”
“如此,儿臣便不打扰母后了。”出岫再拜而去。
望着少年修长而挺拔的背影,娴皇后心中自问,这是养了一个孩子还是一头狼呢?
“殿下,刑部的林大人在书房等候您多时了。”前脚刚迈进文昌宫就见秦冲上前报告。
“知道了。”出岫点点头,快步穿过竹林幽径,抄小路来到书房,向等候在里面的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抱拳道:“飞卿,抱歉让你久等了。”
林飞卿急忙还礼,道:“殿下客气了。”谦恭地呈上最新的案宗,道:“这是刚整理出来的贪污舞弊案,犯案官员已全部招认画押,请殿下过目。”
出岫大力一拍他双肩,笑道:“飞卿,做得好!”
林飞卿态度愈加谦卑。他本是去年的科举状元,却无端被权贵的后人取代,若非这年轻的皇子亲自调查科举贿赂案,他十年来的寒窗苦读便付诸东流了。是以凡是出岫交代的事情他必定倾尽全力不眠不休也要完成。
出岫将在东宫遇见公西亮之事说与林飞卿,后者勃然变色,道:“朝中谁不知道那人其实是他的心腹,若非他暗中指使,凭一个小小知州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有如此大的胃口。”
出岫喟然而笑:“是啊,朝中都知道他们的事却无人敢参奏他们,偏偏这次被咱们绊下马,你认为他们会善罢甘休么?”
林飞卿微微一怔,试探着说:“殿下难道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人为财死,我们断了他们财路难保他们不怀恨在心。”出岫轻轻道。
林飞卿正色道:“当初若没有殿下的赏识提拔,飞卿早不知流落何方。殿下知遇之恩,飞卿无以为报,倘若他人看重飞卿项上人头,只管拿去便是。”
出岫温和一笑,道:“我已吩咐秦侍卫加派影卫保护你们,但还是要提醒你和其他大人小心行事,难得这样热血男儿,我却不想你们白白牺牲。”
林飞卿不觉露出羞赧之色,行事向来沉稳的他,在这个年轻的皇子面前,不知为何心中总有股莫名的冲动。尽管关于这位年轻皇子的出身,京城中流传着各种版本,他却相信这是他所见的最高贵的皇子。
“殿下,”秦冲拿着几份公文走进书房。
林飞卿起身告辞。
秦冲将公文交给出岫:“刚刚飞羽阁传来的消息,其中一封是关于兵部刘大人的。”
飞羽阁是出岫暗中经营多年的密探组织,对内负责调查朝中大臣行止是否合乎规矩,对外则调查邻国军队调遣。鉴于朝中大臣之间多有利益纠葛,通常先由飞羽阁暗中收集证据,之后才派刑部的人前往拿人。
出岫先看了有关兵部刘大人的那份,上面只简短一行字:初九,朱某黄金二十两。
出岫面露微笑,问秦冲:“你看过了?”
秦冲点点头:“刘大人向来以为官清廉著称,真看不出……”
“这条消息毁掉即可。我相信刘大人的为人,用人不疑。”看到第二份时,出岫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喃喃道:“这么快!”
这次,秦冲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