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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而今不语萧郎恨 ...

  •   山越历八十六年七月十四,山越国国君送嫁第十女,曜仪郡主颜惜入南朝建帝后宫,封正六品明贵人。
      山越历八十七年,南朝建帝六十年二月初二,南朝四皇子宇文笈城聘山越国国君第九女,明淑郡主颜怜为皇子正妃。明贵人颜氏进正五品明嫔。
      建帝六十一年十月初一,建帝驾崩,皇四子宇文笈城继位,帝号“和”,皇子妃颜氏加封皇贵妃。和帝承先帝妃嫔,封明嫔颜氏为明贵嫔。先帝婕妤楚氏自请留居后宫,御前任尚宫。

      凤鸾春恩车携一路摄人心魄的铃响辘辘驶过宫中甬道青石铺就的地面。二月末春寒料峭,颜惜披着雪青色紫貂披风倚门回身,慢慢笑道:
      “端王爷好定力。本宫佩服。”
      凌云殿花园中石桌旁端坐的青年男子死死捏着青瓷缠花的酒盏,极力压抑着翻上喉头的滔天怒意——那是一个男子,面对心心念念的女子近在咫尺而咫尺天涯却只能束手无策的不甘。
      “夜里风凉,王爷饮酒暖身是好,只可惜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佳人在怀了。唉,不过皇上的勤政殿定不会短了炭火,楚尚宫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风邪侵体之忧了。”她微微抬起下颌,笑意未达眼底,带出三分倨傲冷漠。
      端王宇文洛景与尚宫女官楚灵锦之间那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纠葛,早在前朝后宫她便知晓。王孙公子与御史千金青梅竹马早有鸳盟,奈何小姐之父贪恋权势,小姐含泪入宫。偏偏皇帝年老昏聩,小姐与王孙于宫闱之内仍暗通款曲藕断丝连。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小姐听从父命无奈以女官身份留在后宫,新帝又不似先帝容易唬弄,一双有情人自然饱尝人间至苦……颜惜双手拢在衣袖之中,眼含嘲讽等待着宇文洛景的回答。
      果然,他抬眼漠然看向自己,冷笑:“本王与明贵嫔,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比之明贵嫔失宠于皇上,想来本王与灵锦不过是相望不相亲,还要好些。”
      “失宠?”颜惜哭笑不得,“王爷误会了。本宫要的从来不是皇上的宠爱。皇上的宠爱,本宫要来做什么?本宫想要的,皇上不会给也不愿给,本宫便只有靠自己来夺。这便是为何本宫要说,与王爷志同道合了。”
      颜惜取一只青瓷缠花酒盏斟满,与宇文洛景面前的酒杯轻轻一碰,举杯齐眉,颔首凉笑道:“只是,志同道合,却也并不意味着,同途同归。”

      楚灵锦努力平静地控制着自己的手绕过伏在龙案之后沉沉睡去的青年天子的肩膀,去触碰他手边随意放置的一封火漆密封的奏折,然而略微颤抖的指尖却在不经意间将她毫不平静的心绪泄露无遗。后宫干政,牝鸡司晨,古来为祖宗礼法所不容。做这样铤而走险的事,她不是不怕的。只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她是无从选择。
      密奏上封口的火漆已经打开,楚灵锦再三确信了是身边沉睡的青年天子早已打开过的,方才敢将纸页翻开。
      “广宁郡王,私铸铁器,进购马匹,招兵扩军,另比照皇陵规格私建陵寝,有反意。”
      纸上字迹疏朗端正,似是特意仿着字帖写就,看不出是何人。她端详良久亦不得头绪,于是只得努力将那字迹刻在心底,然后将密奏封回原样,小心翼翼放回原处。
      “……阿惜……”
      楚灵锦一怔,已然收回去取一件平金缎团龙衣裳为他披上的手,尽管并没在做任何不应当的动作,却仍不由微微疑滞。她低头只见宇文笈城在这时醒来,见是自己时,面上迅速划过的一丝漠然,焉知又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迅速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宇文笈城看见是她,便没有多说什么。
      楚灵锦拾起将将滑落在地的衣裳,道:“春夜寒凉,奴婢怕皇上睡着了受风,为皇上添件衣裳。”
      打量着她紧攥着的掌心,宇文笈城也只是寥寥“嗯”了一声,遂又拾起朱笔低头去看龙案一侧还未翻开的剩余奏折。楚灵锦只得垂首告退。
      女官服制的琥珀色襦裙转过半掩的门扉那一刻,宇文笈城略略转了视线,似是不经意扫过桌上火漆密封的奏折,眼底已只余一片漠然。

      夜半灯烛燃尽,颜惜自梦里醒来,唤过屏风下守夜的贴身侍婢如意,低低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如意还未睡醒,揉着眼道:“子正一刻刚过,殿下。还没到十一殿下过来的时辰呢,殿下再困一会罢。”
      颜惜知道是她自己困,也不说什么,只道:“罢了罢了,你去睡罢。愉儿来了我自己听着。”
      此后,便是近一个时辰的无眠。朦胧之间颜惜总算察觉到些许困意席卷灵台之时,却又猛地听到窗闩被打开的响动。迅速睁开了眼望过去,只见着水红裙衫的少女轻轻巧巧翻过窗棂,足不扬尘进了寝殿,颜惜叹了口气,半怪罪道:
      “愉儿你也太没轻重,若是被发现了,我和怜姐姐可都没法保你。”
      “怎么会?”颜愉身上的水红裙衫不同于一味追求端庄雍容的宫装,仿佛是坊间正时兴的翩跹花样,她笑得一派天真,“若是被发现了,我正好穿一身水红,便去扮女鬼索命!宫里人做过的亏心事多,是万万不敢跟来抓我的。”
      她这小妹素来不循常理,大约是未曾长在宫中的缘故,市井街巷里跑跳长大的姑娘,又正是最天真无惧的十四五岁,便是年少轻狂了些,混迹于三教九流之间,亦是那样的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正因为亏心事做得多,才更会要抹杀掉一切被发现的可能。这也罢了。上阳郡王新丧,世子宇文疏桐如今要自效州返回,你身在‘沁芳闸’耳目灵通,可曾听到什么旁的消息?”
      颜愉摇头:“上阳郡王世子乃是南朝天子心腹,我所知道的最多也不过是,此次世子借了为魏、燕、楚、晋四国的效州会盟作见证之名,其实是奉了天子之命,同时在暗地里查探广宁郡王异动之事。至于世子何时回返……想来是他们刻意没有露出风声。”
      “宇文疏桐……从来便不是省油的灯,不然也难以成为宇文笈城唯一全心信任的心腹。”
      颜惜音色偏凉,提及宇文笈城时尤甚。关于四年前山越国夜光帝姬与南朝四皇子之间的一段少为人知的往事,颜愉那时年少,是后来才渐渐自颜怜或如意口中听闻这故事的脉络。甚至颜惜有时自己亦会提及,便如同此时。她似是回想着什么,语气尚算和缓:“两年前我还是建帝的明贵人,宇文疏桐奉宇文笈城之命接近我,所为的一是监视,二来……或许是宇文笈城想知道,我是否还会再给他可乘之机?”
      她的回敬,是假装再次不知死活地捧出真心一颗,口口声声说着“我晓得他是有苦衷。我也曾恨他至斯,可如今我才明白,即便山越国破是他所为,可毕竟……毕竟他曾真心待我”,另一方却趁他心绪波澜无暇顾及其它之际暗地里动手剪除他生父晋王遗赠给他的一切羽翼部署。
      “怪我么?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之时,又知我几分?便是他慧眼明辨阅人无数,可付出真心的女子,又哪里会与朝堂之上那些文官武将一般?我要恨,也该是恨他这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而今不语萧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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