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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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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子!你给我滚出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向寂静的虞王府鸡飞狗跳。老远都能听到的怒吼,年过60的虞王爷并没有像外传的卧病在床,反而有力得恐怕连再世华佗都要怀疑自己的诊断。
“……”跪在书房堂下的白衣男子没有作声,略嫌瘦弱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避开虞王爷砸到地上的花瓶迸散开来的碎片。白的几乎有点透明的脸上,是淡不可见的情绪,眼神落在虞王爷领子上精致的刺绣上。
“父王,孩儿只是人尽其用。”他收了收神,终于出声,安抚暴怒的父亲。
“尽个屁!!他方质充其量就是我虞王府的一个奴才,老夫当年是瞎了眼才让这狼崽子进了窝!胡闹!!为王府效忠,护得世子的安全,战场杀敌是他本分,怎得封为将军!胡闹!!你这世子将军更胡闹,谁准许你向皇上请命赐他封号?!你将你这老父亲的脸面置于何地?!胡闹!! ”虞王爷怒火更炙,花白胡子呼啸着就要爆发。
“如今,战场的事作主的是孩儿。父王与母妃只需安享晚年即可。”白衣男子轻轻蹙了蹙眉,忍住更激烈的言辞,平静地道出现在朝廷的现况。虞王爷一辈的征战者都已经力不从心,年轻的一辈是他的行军作风最强硬,战绩自然占据榜首,外患刚解决,情况尚未稳定的此时,朝廷不可能对他在军事上的合理请议非议。
“你!……”虞王爷气结,指着一向宠溺又引以为傲的儿子,半天说不出话。
“父王,我的未来,就由我来掌握吧。”白衣男子终究站了起来,伸手向一时无法反应的父亲,一向淡漠的眼神带了一丝认真。
“罢了,罢了……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一只狼!我跟你母妃老了,风雨是该由你自己挡。罢了!”虞王爷顿坐在椅中,扫过儿子还伸在空中的手,那明明是应该娇生惯养的白嫩的手,布满老茧,疤痕,粗糙不堪。
虞王爷心中一紧,往空气中挥了挥:“你出去吧!”再没有看儿子,盯着案上的情报,仿佛一下老去。
白衣男子依旧是淡淡地收回手:“孩儿遵命。”
退出了偌大的一片狼藉的书房,越过们外跪了一地的奴才,吩咐了不得打扰,往院外走去。
今天,因风雪滞后返程的副将带着他们十万精兵进京。
半月不见的,久违的,方质。
觥筹交错,香酒美人。
“哈哈,副将,不,将军大人,赏脸,喝一杯!!”
“方将军!小的敬您一杯!”
“将军在战场上英勇过人,今日终于壮志得筹啊!小人今后誓死追随将军!”
大堂上,一个仍披着战甲不及换的高大身影被簇拥在中心,正是领军归来的方质。方质左手环着大酒埕,右手执大碗,来者不拒,豪爽地一一干了这上等的女儿红,醉意中环视,都是战场上杀敌的好手,此时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下来,个个喝到脸红耳赤。胆大一点的,早已搂了几个舞娘。此次战绩依旧辉煌,狠狠击退边境的夷蛮,夷蛮已向送来求和使者,皇上龙颜大悦,主将虞翊世子应命回朝,而副将的他带着十万精兵随后赶回,却因风雪耽误行程,今日方至京城。才得知皇上竟也破格赐给了他这临时受命的副将将军的名号,更有美酒佳人犒军。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他醉薰薰地想。下意识地在大堂中寻找那抹白色的影子,永远冷静得毫无缺点的主将,他8岁起跟随的主人。明明很瘦弱的身躯,却蕴藏惊人能量的男人;在战场上将出战辉煌的时刻留给副将,却永远运筹帷幄的男人;为全军争取最大奖赏,甚至为自己这个地位卑微的奴才争取到最大荣耀的男人;举办盛大庆功宴,又不声不息地消失在会场,让他独占风光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忽地眼前一闪,那白色的影子就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了,眼光熠熠地看向他。方质暗地吓一跳,纵是不轻易情绪外漏的人,也有种心思被窥破的尴尬,幸好喝了酒,脸都是通红的,似乎没有被眼前的人察觉。
“公子!”他掩饰地喊了一声。
“嗯。随我来。”虞翊淡淡地将目光收回,然后自顾地走开了。方质定了定神,才发现旁边本来劝酒的下属们早已散开了。尽管他跟虞翊将军一般,对下属们算不上亲和,甚至要求严酷,但不知为何,下属们总是对虞翊将军有种莫名的敬畏,仿若天神般的不可接近。最后对比变成他这冷脸的副将在将士们的心中倒也具亲和力了。
他吸了口混浊的空气,酒意似乎轻了些,放下酒埕,大步跟上。
穿过内堂,到了议事厅。虞翊终于停了下来。背对着他,沉默。
方质在虞翊身后垂手立着,也不做声。
就这样僵持着。
忽然,虞翊转过身,两步逼近,灼灼地盯紧了方质。成年的方质,已经比虞翊高了一个头,虞翊仰起头,逼迫方质对视的眼神,仍是一句话未发。有种异于战场上男人体汗味的莫名的味道在方质鼻间散发开来。
方质背脊的汗在冬夜就渗了下来。他感觉醉意太浓了,有窒息的感觉。他没有这么近身接触虞翊已经很久了。童年时的伴读,其实并没有维持很久,虞翊的新鲜感一过,便打发他学武了,名义上是要他将来能保护他,却也要求方质练武之余仍要学行军打仗。虞王爷料及虞翊终究要上战场,需要保护,也就纵了他的越格。但两人的接触是越发少了。在军营中,虞翊也从不与人亲近,他几乎忘记方质身上这种特别的气味。
方质没有动。虞翊转开脸,终于开口。
“皇上赐了你新宅。”
“是。”
“择日搬过去吧。王府不再是你待之地。”虞翊的声音冷冷的,似乎能穿透窗棂凝结的寒霜。
“小人明白。”
说完,方质想,莫非这酒能乱神志?竟然似乎听到了虞翊低低的低低叹息。
为挥去这种莫名回旋在脑海里的声音,方质仓促地开口。
“今日将士们玩得很开心,据说席上所请皆是城中红牌,将军何不到前堂与将士们同乐?”话未说完方质已经后悔,只是酒意这么的重,连自制力一向被师傅称赞的他都失控了。
虞翊的视线斜斜地扫了过来。昏黄的烛光下,方质感觉这张脸无比妩媚及,一丝恼怒?
“方将军自便。”
片刻,虞翊一贯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离开。几步后停下,转首,无视对方因自己脚步停顿而生的情绪变化,对这垂首低眉的魁梧男子冷言道:“你,将军府也是属于我虞翊的。记住了。”
“是。”方质眼中一黯。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至不闻。方质轰然一声,倒至地上,任酒意席卷所有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