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你别走》余姗姗

14、Chapter 14

　　随着洗碗槽里的碗越来越少，隋心手上也越来越用力。

　　她心里还在计较。

　　尤其是看到钟铭一手托着“心心”，边走边给它抓痒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刺眼。

　　全世界有那么多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叫心心？！

　　隋心腹诽着，要将那些盘子洗蜕皮。

　　老板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立在水池边，扒拉其中一个，说：“这几个不合格，重洗。”

　　隋心将它们重新放进水池里。

　　老板娘轻笑：“小妹妹，别以为我是在欺负你啊，小钟在我这里当苦力的那三个月，要求可比这个严多了。”

　　隋心一怔：“钟铭也在这里打过工？”

　　老板娘比划着：“就和你现在一样，是个洗碗工，每天八百个盘子。有时候下课过来洗到半夜，有时候没课就从早上开始干。第二天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他的肩周炎就是这么落下的。”

　　难怪她今早醒来，看到他在揉肩膀。

　　见隋心一脸认真地听着。

　　老板娘：“有时候外场人手不够，还得过去招呼客人。遇到主厨或是西点师的菜色遭到客人投诉的情况，我不可能让大师傅出去挨骂，就让他去当替罪羊。不过通常挑剔难搞的都是女客人，她们一见到小钟那张脸，很快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陪着喝杯酒也就抹平了。”

　　想起钟铭打架时的下手狠辣，隋心不能想象他向客人道歉会是什么样，他是那样倨傲的一个人。

　　“我要不是看着小钟心疼，就你们刚才那顿饭，在我这刷一个月的盘子都换不来，今天只让你刷二百个，等于白送了！”

　　老板娘撂下这番话就离开，留下隋心站在洗碗槽前发呆。

　　她发觉突然搞不懂钟铭了，她也不能体会初来乍到什么苦活累活都做，挨骂受挤兑还赔笑脸，是怎么熬过来的。

　　再一想到被姚晓娜一激，她就大打出手，因此遭到校方遣返的处罚，还真是……冲动的一无是处。

　　钟铭不知何时走进来，挽起袖子捡起一个盘子，灵活熟练地擦拭起来。

　　隋心这才如梦初醒，将手里洗净的碗碟，一个个放在钟铭身前的池子里。

　　两人配合着，空气凝结着。

　　隋心轻声问：“跟姚晓娜打架的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钟铭不语，隋心便自问自答：“不管姚晓娜是什么样一个人，都不值得我拿自己去交换。是我做事没有先考虑后果，所以很快就受到教训，自作自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钟铭目光专注在手里的工作，语气里糅合了几分温度：“对于不会因为你的道歉就轻易原谅你的人，弥补和挽回都是无用的。道歉时态度固然要诚恳，让对方感收到你的诚意，认错时也要理直气壮，不要让对方有机会抓住你的心虚继续做文章。”

　　隋心：“姚晓娜就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

　　钟铭微微垂眼，望向矮了自己小一个头的身影，以及此时仰起头回望他的那双眸子：“对与错，并不是以对方的标准为依据的，而是以自己的心。只要无愧于自己，对方怎么看并不重要。当然，如果一时的低头，可以换来对自己有利的因素，那么就是等价交换。再想想后面会得到更多，前面的失去就不值得委屈。”

　　隋心扬起一抹笑，眼神晶亮：“如果这次能留下，我绝不会让姚晓娜再得逞。不管她是不是用更阴损的招儿欺负我，我都跟她明码实价，不会再着急逞一时之快让自己亏本。反正她现在欠我的每一分我都会记着，留作以后慢慢算利息。”

　　钟铭轻笑：“就怕某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才不会。有了这次的教训，我还不知道学乖么。”

　　***

　　两个小时，两个人终于联手洗完了所有碗碟。

　　隋心揉着胳膊跟钟铭上了车，这才想起一直盘桓在脑中挥之不去的纠结：“那只小英短，好像跟你很熟？”

　　“是我捡的。”钟铭利落的发动引擎，车子在空地处转了一百八十度，驶上大路。

　　“我看它也就几个月吧？”

　　“刚捡到的时候，还是一个月大的小奶猫。”

　　钟铭语气平缓的陈述着当时的情况。

　　那天大雨磅礴，小奶猫大概是和母猫走散了，不知道躲在哪里合适，就躲进车子的空调线路板里。他伸手要去哄它出来，它却害怕的往里躲的更深。他便打电话叫了汽车修理行的人，将线路板拆下来，取出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他本想将它放在院子里，等母猫来找，但是再一看雨势，小奶猫恐怕没有能力活着等到妈妈，而且那可怜兮兮害怕打雷下雨的样子，也实在像极了一个人。他便将它抱回家，养了它一段时间，再后来交由老板娘照顾。

　　听完小猫被救的始末，隋心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叫心心？”

　　钟铭瞥了她一眼：“是老板娘起的。”

　　隋心不语，盯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总觉得哪里别扭。

　　***

　　本来隋心还很期待接下来不花一分钱就能玩好的节目，谁知车子开到半途，她就接到了夏瓴的电话。

　　“心心，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不是要遣返了么，懒得去了。”隋心窝在椅背里，好心情一下子溃散。

　　“那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

　　“怎么？”

　　夏瓴沉吟道：“是这样，昨天晚上我问了一下我爸你这件事的下文，他说已经问过中国校方那边，得到的消息是……”

　　“是什么？”

　　提前？还是缓刑……

　　夏瓴突然亢奋起来：“就是你不用遣返啦！”

　　“什么？”隋心猛地坐起身，瞬间就想到姚晓娜和那份录音。

　　可是不对啊，姚晓娜不像是这么快就认输的人，怎么会连个挣扎的过程都没有就放弃？

　　“会不会是姚晓娜突然想通了？”隋心试探问。

　　夏瓴：“就算是也不会这么快啊，我昨天跟她提起你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要考虑几天……哎，总之现在雨过天晴了！你可不知道，那几个联名上告的几个家长都急了，可是却被名誉校董一力压了下来。”

　　隋心陷入沉默，怎么人设的画风会突变？

　　但隋心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些，夏瓴很快就提到王老师找了她一上午，可能是要当面跟她确定什么，让她赶快回学校。

　　***

　　电话一挂断，钟铭开口：“同学打来的？”

　　“嗯。”隋心皱了皱眉，“你说我们学校的名誉校董是怎么想的，一会儿说要惩治我，遣返我，一会儿又说不用遣返。”

　　钟铭微讶的挑起眉：“这不是很好么？虚惊一场。原本我还想打电话过去澄清一下，顺便给你当个目击证人。”

　　隋心瞅着他，古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钟铭却神色自若：“怎么这么看我？”

　　“我不用被遣返了，你好像没有那么高兴……你不会是，巴不得我走吧？”

　　“我为什么巴不得你走？”

　　隋心掰着手指头数：“省的我老烦你，给你惹麻烦，让你帮我善后……”

　　这么一数，还真是一无是处。

　　隋心垂下头：“而且，我这么缠着你，要是被你喜欢的人看见，会不会影响……”

　　这么一说，好像没见过他和谁正式交往过，拒绝的倒是不少。

　　车里静默片刻，拐过一个弯时，钟铭缓缓开口：“这点算什么影响。”

　　隋心瞬间抬起头：“什么意思，你……有喜欢的人了？”

　　钟铭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嗯，不过现在还在练习阶段，不能贸然出手。如果不能一击即中，会吓跑她。”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坠了下去。

　　“是谁？我认识么？”

　　是到底是谁值得他这么处心积虑，煞费苦心……

　　钟铭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如寒星异彩：“暂时保密，等追到了，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

　　***

　　结果，隋心便揣着低落的心情一路回到学校，跳下车头也不回。

　　“他只拿你当妹妹。”方町的话又一次跳了出来，如锋利的刃。

　　隋心这才想起来，自从钟铭来了温哥华，她每天都会发一封电邮给他，坚持用中文，他却只是一周一封的回，偶尔掺杂几句英文，每一封都不会超过一百个字，最短的一篇只有一个笑脸……

　　她问过夏瓴，如果一个男人这样对一个女人，会不会只是代表他很忙？

　　夏瓴说：“肯定是对她无话可说，或是她不是那个值得他长篇大论的人。”

　　“啪啦”一声，坠入谷底的心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