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爱情》油瓜

47、大结局

　　金腰燕又开始筑巢了，数数这已经是林君来到苗寨的第五个年头。
　　前两天，村里来了个志愿支援贫困山区的老师，叫齐清林。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家企业的高管，年薪过百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那份别人艳羡不已的工作，不顾家人的反对跑来这里支教。
　　第一眼见到他，他和她打招呼，恍惚间林君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钟兆达时候的情景，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气质没来由的让人心安。林君哭了，已经干涸了六年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钟兆达，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他来到这里提醒我该回家了对不对？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站在半山腰上，远处稻米梯田上的苗家人又开始了劳作，他们唱着山歌踏着轻快的步伐，扁担里挑的是今年即将插种的稻秧。这一刻，林君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想，要回家了。六年的自我放逐，终于换来了心灵的平静。她把钟兆达送她的那条蓝水晶项链和这六年她写给他的每一封信都封在了一个大木头箱子里，然后把它埋在了一个荒僻的半山腰，没做任何标记，因为她不会再来寻找。有些东西，有些过往，有些回忆，一生都不会消失，只会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翻阅，不理会，却永远都在。
　　和学生们还有五年来熟识如亲人的苗族乡亲们告完别，林君踏上了回A城的火车。
　　六年不曾回来过，她所居住的小区已经被一圈新起的高楼团团围住，墙外的灰漆剥落的斑斑驳驳，整座楼透着种垂暮老人的颓圮气息，她提着简易的行礼怔怔站在楼下，心里充满激动和胆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原来是这般的心情。站在门前，她抬起手又落下，再次抬起再次落下，如此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她才终于鼓足了勇气敲响了家门。
　　“谁啊？”
　　门内传来妈妈无比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六年前还很清亮的声线中如今也已显出了几分老态的沙哑，林君的眼眶湿润了。门打开，秦月娥愣怔在原地。林君哽咽着笑出声。
　　“妈，我回家了。”
　　秦月娥泪水翻滚着从眼眶中奔出，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抚摸着女儿粗糙许多的脸颊，已是泣不成声。
　　“回来好……回来好……”秦月娥用围裙擦了擦泪花，就去接她的行礼，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亮，激动的说：“来，来，快进屋！老林，老林！”
　　“怎么了？”
　　林天海拿着书从卧室内走出来，看到林君，登时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书啪的掉在地上。
　　“小……小君！”
　　餐桌上的菜已经多的盘子压盘子，林君碗里的菜也被爸一筷子妈一筷子此起彼伏的摞出了尖。她早已吃撑，又不忍拂了爸妈的意，故而扔在努力往嘴里扒拉着。这幅姿态落到秦月娥眼里，不免误以为她是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不免又垂下泪来。因为心疼而生出了三分怨气。
　　“你说说你，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你都不知道回家一趟，好不容易打次电话说不上几分钟就要挂，你爸和我”
　　林天海忙拉住她不让她再说：“小君刚回来，你还让不让她好好吃顿饭了。”秦月娥白了他一眼：“行行行！我不说，好人都让你做了行了吧！”强忍了一会，秦月娥再次忍不住开口道：“思谦”
　　林君扒饭的动作停住，她笑着搁下饭碗说：“爸妈，我吃饱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累的我腰酸背疼，我先去房间躺会。”
　　秦月娥要追过去，被林天海一把拉住。她不满的说：“你拦我干嘛，思谦这孩子过得多苦你又不是没看见，我看他叫了你六年的爸是白叫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能比得上思谦亲口对小君说出来？我看你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秦月娥问：“那现在怎么办？”林天海想了想：“你去给思谦打个电话，告诉他小君回来了，让他马上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打！”
　　林君环视着自己的房间，不时的摸一摸衣柜、书桌、台灯……，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没有一丝变化。单看着房间，好像时光还是停留在六年前，有些事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只可惜终究是物是人非。她坐到梳妆镜前，细细摸着自己的脸，东西是从不曾发生过变化，她这张脸却瞒不过时间的流逝了。三十四，和兆达离开的那一年一样的年纪，记得那时她看到他眼角的细纹和头上的白发尚自凄凄，转眼她已和他一样了。而他，今年才二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他可能已经结了婚，也可能已经有孩子了吧，一家人幸幸福福的在一起多好，多好。到头来，还是都走了，都走了，只剩她一个人寂寂的生活在天地间。她打开第二格抽屉，一个戒指盒静静的躺在那里。她取出打开，戒指还在，这是当年他们跳水逃出后他给她买的，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六年前。他们站在甲板上，十指相扣结为夫妻，彼此誓言不离不弃，然而，她又再次抛下他离开了。一滴泪滴落打在戒指上，她取出戒指戴上，原本大小合适的戒指如今再戴竟然大了一圈，就像他和她，如今也不再合适了。
　　“戴上和以前一样好看。”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林君缓缓抬起头，镜中的那个人正站在她背后温柔的笑着，他们的视线在镜中交织重叠。
　　“林君，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把我逃了六年的妻子找回来？”
　　林君的泪再次滴落，默默凝望着那个人，在几千个辗转反侧难眠的夜刻骨思念着的那个人颤抖着声音缓缓道：
　　“我找回了她，只是她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头上还生了白发，你，还会爱她吗？”
　　他叹息着轻轻从背后拥住她：“你肯定忘了帮我告诉她一句话，我愿和她一生相随，不离不弃。”
　　林君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胸腔内装满了他身上特有的清新气息，这一刻，她的内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她回过身，紧紧的回抱住他，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瞬间便是一生。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为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温暖而又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