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城东城西

4、四

　　“Coco，下星期大学生演讲比赛，你帮我准备参赛三个学生要用的正装，化妆品；组织大二的演讲队去观赛；录像设备你留意一下，大赛简章我会发你一份；I wanna everything ready by this Friday。”滴滴声响，我轻点Aeron闪动的头像，看见他一贯简洁明了的工作指示。
　　上了大学之后，英语专业的学生都被要求要有一个英文名，最初军训时和我最聊得来的姑娘叫Jojo，顺着她的名字，我便信手拈来一个Coco做自己的英文名。我起初觉得好玩，后来发现走在路上一喊Coco就有成串成打的人回头，至此才发现我这人不算随便，只是在起英文名这件事情上简直随便起来就不是人，我竟然没有取个冷艳高贵典雅内涵惊天地泣鬼神的贵妇名字。无奈彼刻，彻悟为时晚矣。可能大学里英语专业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属性都趋向于洋气，于是现在已经鲜少有人喊我苏知慧，大家都叫我Coco。
　　我敲动键盘，利落回复了一个“OK”。
　　Aeron如今是我的衣食父母，虽然已经留美归来多年，但是依旧一副老美做派，说话直接，做事讲求效率。大学时代Aeron就是我的老师，自大一起我就跟着他。他是讲师时我是他的学生，他变成教授之后我也研究生毕了业，留校成了他的助教。
　　我觉得现在很好，虽然我并没有如家乡那个小村庄里人们以为的那样，读了二十年书就变成不可多得且薪酬丰厚的学究人才。我从温州的小村庄来杭州城的第一个月就知道，不但毕业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大批大批的毕业研究生也是找不到工作的。我毕业不久，社会根基很浅，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又自认为很合适的工作已经很满足。虽然Aeron时常告诉我们人在这个社会要strongly ambitious and mildly aggressive，但我在此基础上觉得不懂满足的人也不会有幸福感。
　　现在我生活很规律。工作日十二点睡觉，休息日的睡意会在凌晨三点准时袭来，而我精力最充沛的就是晚上上床以后抱着手机和电脑的娱乐时间，有时我甚至怀疑我早点睡会死。无怪我现在眼圈漆黑，深度近视，真真自作孽，不可活啊。但是我白天若是给学生上课，每每都要教育他们早睡早起，并将自己作为最生动的反面教材，有时想来，我真是一位具有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的伟大人民教师。
　　我正忙着打印大二演讲队学生名单，手机就欢快的震动起来，我一瞧来电显示“661”，乐了，欢快的接起了电话。
　　“我了个去苏知慧！发你几百条信息半条不回！你tm有种啊！”我以笑脸接电话，迎来了661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也不恼，只嘿嘿笑着回：“我这不忙着吗，要没事儿哪敢不回您短信啊。”
　　“苏知慧，叶恒最近在武汉交了个女朋友。”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像斗败公鸡啼鸣，透着一股子的沮丧。
　　我默默叹了口气，也正经道：“这是他的权利。你不要他，还能不许他交女朋友？”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难过。
　　661叫姜茉莉，是我高中一直到现在的好姐妹，高中毕业六年，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其实上高中的时候和661交集并不多，到毕业后偶然的机会才发现两个人异常投缘，661简直就是一颗开心果，现在她已经是我的闺蜜，无话不说。说到这里就想起了婷婷，毕业多年，读书时那么要好，现在却没了联系。我有时候也心虚，是否我太薄情，结了茉莉新欢便就此顾不上婷婷。
　　至于叶恒，也是高中的同学。我本来并不甚看好他，可他断断续续不紧不慢却又很有毅力地追茉莉这许多年，我也实在佩服。
　　我停下手头工作，正襟等着661继续和我聊下去，她却仿佛瞬间没了兴致：“算了算了，我确实也管不着，还是想想怎么省钱再怎么赚钱吧。”
　　661大学读的会计，总是一把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成天抓耳挠腮想着省钱赚钱的事儿。
　　我实在恨铁不成钢，怒吼之：“除了钱，脑子里还能装点别的吗？！”
　　661的声音一派天真：“能啊，想叶恒和他女朋友明天分手，哦不，今晚，立刻，就现在，分手！”
　　我赞许：“嗯~不错，很有战斗力！”
　　661吼：“战斗什么鬼东西啊，我又不是要跟别人抢男人！我没想和叶恒在一起，可是他交了女朋友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试图循循善诱：“你这可不就是吃醋么。哎哟，叶恒追了你那么多年，可算看到些盼头了。”
　　661并不往我引导的方向走：“我真的觉得我和叶恒不合适，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并不再和我提男女朋友什么的，只是他还是会不时找我聊聊，这么久从没间断过，他很了解我，我习惯他在我身边，就像你习惯时不时拿严俊生脑补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简直要拂袖挂了这电话：“这能一样吗！！老娘没真人就只能想想的！你这有真人了还矫情！你我对话到此结束！”
　　661贱兮兮笑：“成成成，结束结束，我也就那么一倾诉，那我不耽误苏老师工作了。”
　　我懒洋洋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起身一瞧已经夜里快十一点半。我工作的高校还在建设中，校址选在郊区，学校虽然有教室寝室，但放寒暑假也还是要闭寝的。我索性就近在学校后半旧不新的单元楼里租了间房，进出来去还方便。郊区本就不比城市繁华喧闹，此时入了夜，除了一条供学生和附近居民娱乐的小街还灯火煌煌，周围早已一片寂寂无声。
　　我披衣热了碗粥，深夜里独自喝着粥就突然地心生彷徨。如果我在从前的无数次机会中，可以抓住某一次，告诉严俊生我的那些怦然心动，现在是不是他会坐在我身侧，揽着我的肩头，笑眼看着我喝完粥然后柔声哄我早些睡？可惜这样的如果也不过是一时念想，事实是那么多机会，我一个也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