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惘凝梅

54、第五十四章

　　“离殇。”南宫锦看出了顾离殇下意识透出的恐惧，伸手轻轻的将他抱了起来，拥进怀里“离殇，别怕，我是重华，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靠在南宫锦的怀里，顾离殇微微点了点头，那迷离的目光渐渐变的清明，冷清。

　　是的，我又做噩梦了，只是我的噩梦再不是南宫濯，而是你，重华！

　　“别怕，父皇已经死了，有我在，这世上再没有谁能伤害你。”

　　那你呢？

　　顾离殇的脑中下意识的闪过我句话，然而他并没有问出口，他也知道，绝不能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会来我这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之前在宫中的事和刚刚的那个梦，顾离殇随意的开口问道。

　　“酉时刚过。白天在宫里时如风说你身上有伤，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幸好我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南宫锦的语气中带着责怪，但多半却是心疼。

　　看着眼前一脸柔情，与白天在宫中判若两人的南宫锦，顾离殇垂眸不语。

　　如风，他竟还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坦然的说出如风的名字。自小长大的情分，鼎力扶持的情分，甚至是姻亲的情分，都阻止不了他对如风下那样重的刑责。南宫锦，是不是做了皇帝，你便没有了心？

　　见顾离殇面色不郁，南宫锦猜出他是因为自己罚了沈如风而心中不快，不由的面色微沉，摆了摆手，示意太医和房中的下人都退下，然后方开口道：

　　“你还在气我罚了如风是不是？”南宫锦试探的问道“我原本也是一时气急才会下旨，并不是真要罚他，可后来你在御书房杀了人，这事总要有交待。如风是无辜，可那个被你杀死的小太监就不无辜吗？你一发脾气，他就只能到阎王爷那儿去诉冤了。”

　　顾离殇听后冷冷一笑，坐直身子挣开了南宫锦的怀抱，目光清冷似雪。

　　“我本就狠毒，皇上素来是知道的，何必在我面前说什么无辜不无辜。皇上若是觉的我做错了，不如就照五年前的法子，用鞭子抽到皇上满意，岂不是更能解气？”

　　“顾离殇！”南宫锦腾的站起身，眼中迸出怒火。

　　顾离殇没有一丝惊色，仍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微微抬头定定的看着南宫锦，凤目中的冷光让南宫锦心惊。

　　是了，就是这个眼神。

　　五年前，他费尽人力物力，终于得到顾离殇的消息。之后他几乎不眠不休，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江南的一个小镇，却看到顾离殇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脸上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

　　顾目盼兮，风华绝代。

　　人人皆言顾风华乃世间第一人，纵是其子顾离殇也不及。然而那日看着离殇的笑，他才惊觉离殇之美丝毫不逊于其父，可那样的美却不是因为他。

　　所以，他嫉妒得发狂。

　　那日他带着离殇离开了那个小镇，一路上没有跟离殇说一句话。直到傍晚他们宿进了一家客栈，离殇无意间轻唤出的一声“墨涵”，引出了他所有的怒火与妒意。

　　他已记不得细节，甚至记不得经过，只记得脑中一片空白，隐约中他似乎听到过离殇的求饶声，哭泣声，惨叫声，可他停不下来。等他终于冷静下来时，他只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他手中的鞭子沾满了鲜血，离殇就躺在他的面前，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然而他的眼神仍是那么的亮，就如同现在，透着冰冷。

　　冷的穿心透骨。

　　那一夜，他差点将离殇活活打死。也是那一夜，他明白了顾离殇于他而言再不是一颗棋子，一个玩物，而是他的弱点，他的死穴！

　　那一夜，为了救顾离殇，他耗损了整整七成的功力。

　　他从不曾为谁如此牺牲过，只有顾离殇！

　　“离殇，我不愿伤你，可你却是拿刀捅我的心。”南宫锦的声音不大，听来却是字字滴血。

　　无论是君墨涵还是五年前的那一晚，都是南宫锦的禁忌，不能说也不能碰，因为太痛。

　　顾离殇心头一颤，目光不由的放柔，才要说话却见南宫锦转了身，情急之下不由的伸手拉住了南宫锦的衣袖。

　　“重华！”

　　南宫锦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着，久久。

　　见南宫锦始终不说话也没有回头，顾离殇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重华，我……我……”

　　几次开口，却终是说不出低头的话。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论是今天还是五年前，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却不得不认输。

　　“我……”

　　“罢了。”一声叹息打断了顾离殇始终说不出口的话，南宫锦终是开了口，但却依旧没有回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把伤养好，我改日再来看你。”

　　语毕，南宫锦猛的抽回衣袖，大步走出门外，始终没再回头看顾离殇一眼。

　　看着南宫锦负气而去，顾离殇只觉的胸口一阵闷痛，不由的靠在床头喘息，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脸色阴沉而苍白。

　　“来人！”

　　听到顾离殇的呼唤，一直守在门外的飞絮推门走了进来，见顾离殇面色不善，不由小心的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如风可回府了？之前我命你送的药可送到了将军府？”顾离殇开口问道。

　　“这……”飞絮一时语塞，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离殇见状冷眉一皱，沉声喝道：“照实说！”

　　“是。”飞絮小心的应了一声，接着道“沈将军受完刑后又被皇上罚跪了两个时辰，着实折腾的不轻。皇后娘娘得了皇上的特许回将军府照顾沈将军，她……把属下赶了回来，说……她从宫里带了最好的伤药，不用……不用王爷您费心。”

　　“哦？艾敏？”一抹冷笑自唇边绽开，却让顾离殇更显苍白“当了皇后她脾气倒是见长，宫中又多了不少美人，她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顾离殇的眼中透出一抹妒恨“宸王呢？皇上可将他迎进京了？”

　　“是，皇上已命人迎宸王入京了，暂时安置在驿馆。听说皇上已下旨，七日后在宫中大宴，为宸王接风洗尘。”飞絮回道。

　　“是么，好，太好了！”唇边的笑绽的更为灿烂，顾离殇笑的绝美，却又阴毒。

　　五年，他用了五年来重建他与重华之间的信任，却被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一击而碎，此仇不报，他便不是顾离殇！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总该送对方一份大礼，才不至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