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惘凝梅

28、第二十八章

　　回到府中后，顾离殇只觉的心绪烦闷，便回房休息。傍晚用过晚膳后，沈如风依言来到了府中。

　　顾离殇命人在园中的凉亭里备了茶点，与沈如风对坐于亭中。

　　已值初秋，夜风微凉。沈如风看着顾离殇身上单薄的青衫，不由的皱起了眉。

　　“如今已入了秋，夜里凉，你穿的太单薄了，我们不如回房去淡吧。”

　　顾离殇微微一笑，抬手为沈如风倒了一杯茶。

　　“习武之人，哪儿有那么娇弱。”

　　“你的伤……”

　　“已好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顾离殇淡淡的说道。

　　“你……还生我的气吗？”沈如风的语气中透着小心。

　　顾离殇抬眼看了看沈如风，微微一叹。

　　“气又如何？你不一样还是会违我的意。南宫玥这个小东西，还真勾住了你的心。”

　　沈如风一听便皱起了眉。

　　“离殇，你明知道我……”

　　“如风。”顾离殇打断了沈如风的话“你既救下了玥儿，我希望日后你能好好照顾他。我在重华身边，他自不会亏待我。你不必太过在意我，正如我白日所说的，重华如今是皇上了，同以前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明白。”沈如风顿了顿，看着顾离殇又道：“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对他如此尽心？”

　　顾离殇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的，又何必要我说。”

　　沈如风苦笑，目透凄然。

　　“你的腿因他而废，这么多年，你为他绸缪了多少。如今他得了帝位，可他又能给你什么？近日朝堂之上多有人弹劾你，可他为了稳住他的位置，对此一言不发。今日在御书房中，你以为他真是为了顺你的意才听从你的建议？他不过是想让你离京，你知不知道，三日后……”

　　“我知道。”顾离殇淡淡的打断了沈如风的话“三日后他要选秀。”

　　沈如风愕然。

　　“你知道？”

　　“重华虽竭力想瞒着我，可我顾离殇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顾离殇冷冷一笑“可纵然我知道了又如何？此次选秀是重华为了拉拢朝中官员而起，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舍不得他，所以”顾离殇看着沈如风道“你就当陪我去散散心吧，反正还有免费送上的出气筒，不用白不用。”

　　听着顾离殇的话，沈如风不由的心中一痛，手暗暗的握成了拳。

　　顾离殇是什么性子，若有什么人让他不顺心，他绝不让对方好过。可这一次，他竟为了南宫锦如此隐忍。一句舍不得，是因为他明白，若他用非常手段阻止了这次选秀，那么南宫锦会舍弃的是他，而不是手中的权力。

　　“你都明白，还是要在他身边？”

　　“他是帝王，我自不可能是他的唯一，我既助他得了帝位，便该明白要为他牺牲什么。他说过，纵然他有三千佳丽，他只爱我一个，如此便足够。”顾离殇垂眸道。

　　“离殇，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沈如风的语气中透着沉痛。

　　顾离殇笑了笑，定定的看着沈如风，眼中没有一丝犹疑。

　　“因为我爱的是南宫重华，不是其他任何人。”

　　说不清在心中炸开的是什么感觉，沈如风只知道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人已“腾”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顾离殇的表情丝毫没变，仍是定定的看着沈如风，一派安然优雅。

　　看着顾离殇淡定从容的模样，沈如风笑了，笑的凄苦。

　　“那真是可惜，我不是南宫重华。若我是他，定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顾离殇心中不由的一震，从容的脸上终是出现了一道裂痕，那一向透着冰冷的凤目中浮出少有的柔情。

　　“如风，我乃残缺之人，你，值得更好的。”

　　是的，他是残缺的。他残缺的不只是双腿，还有他的心。幼时在宫中所受的种种折辱，让他的心冰冷，残忍。他疯狂，偏执，甚至嗜血。纵然他有倾世之容，绝世之姿，可在这皮囊下的，不过是一颗被扭曲变态的心，卑微丑陋，可怜可悲。

　　沈如风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可他终是一言未发，只是伸手轻抚顾离殇的脸颊，一抹淡笑浮上唇边，一如往日的温柔儒雅。

　　“傻瓜，你是最好的，是我沈如风最好的兄弟，所以，别让自己太委屈，我会难过。”

　　顾离殇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一扬，恢复了平日里傲然冷魅的样子。

　　“放心。”顾离殇握住沈如风的手“谁都知道，我顾离殇是不吃亏的主儿。”

　　看着顾离殇的样子，沈如风不由的笑出了声，语带宠溺的道：“你呀，谁都拿你没办法。”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顾离殇笑了笑，唇角透着冷意“我顾离殇不是弱女子，更与以色侍人的男宠不一样。他若真的负我。”顾离殇低头抚了抚腕上的夺魂丝，眼中闪着寒光“我定要他后悔！”

　　沈如风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在心中暗叹道：只怕你舍不得。

　　随手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顾离殇身上，沈如风笑的温柔。

　　“更深露重，我送你回房休息吧。明日我们就要出城，你的伤刚好，还是养足精神的好，我们明日路上再作布署也不迟。”

　　顾离殇点了点头，沈如风走到他身后，正准备推着他回房，顾离殇却突然道：“等等！”

　　沈如风停下动作，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顾离殇一笑道：“我突然想到每次都是你送我回房，按理说当是我送你才对。”

　　沈如风一愣，随即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在意这个。”

　　顾离殇回头看着沈如风道：“就让我送你一次吧，你我之间，我不想总是做被照顾的那个。走吧，我准你推我到府门。”

　　沈如风无奈的笑了笑，却仍是顺着顾离殇的意思向府门的方向走。

　　到了府门口，顾离殇脱下了沈如风的外衣递给了他。

　　“穿上吧，夜里凉，可别染上风寒，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沈如风将外衣接过，点了点头，看着顾离殇道：“我明日来接你。”

　　“好。”顾离殇应道。

　　沈如风披上外衣，大步离去。顾离殇静静地看着沈如风走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只见繁星闪烁，透着点点冷光，让他身上不觉都有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