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知道》程殊

3、原来是流川枫

　　静谧的空间内除了空调的“嗡嗡”声就只剩下水龙头偶尔滴下的水滴声，叶秋挪动了一下脚步，回过身去。
　　何北辰的背影在她的视线内渐渐消失，叶秋撇了撇嘴，迈开脚步。
　　一开房门，黄坨坨正站在窗台上往外凝视，听见她的声音，回过身来“喵”了一声。
　　“对不起啊坨坨。”边说，她边放倒一个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个浅色的小袋子。
　　米色的餐盒从袋子里滑落，黄坨坨三两下就蹦了过来，昂视着她。

　　“你最爱的鸡肉被你小爷爷吃光了，我也不好意思阻止他，所以只能难为你吃点猫粮了。”边说，她边把餐盒打开，分成两层，把小袋子里的猫粮尽数倒入餐盒中。
　　黄坨坨不情愿地在餐盒边上转了两圈，抬头凝视片刻，认命般地伸出小舌头卷了一颗猫粮进嘴里。
　　“你先乖乖吃，我去给你倒点水。”叶秋顺了顺黄坨坨的毛，手里拿着一层餐盒和自己的杯子出了房间。

　　黄坨坨从小就爱喝茶水，这一点，随了叶秋。
　　她把冲泡出味道的茶水滤到餐盒里时，何北辰正靠在楼上的环形栏杆上往下看。
　　因为工作性质，他忙起来的时候会特别忙，忙完之后就能彻底地闲上一阵子。
　　而现在，刚好是他刚刚闲下来的时候。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一般会研究研究最新的模型，可最近也没出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他在楼上看了一会儿，叶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装了大概三分之二茶水的餐盒走到客厅，在好几个地方站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第二次站的地方，把餐盒放在了地上。
　　何北辰微微探了探身，正对着餐盒的地方是立式的空调。
　　哦，她是想把里面的茶水吹凉。

　　何北辰抿了一口自己杯里的水，饶有兴致地看着闪开出风口在旁边站着的人。
　　大概是闲待着太无聊了，叶秋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掩上的一瞬间，何北辰直起身体，端着马克杯下了楼。

　　米色的餐盒一看就是用了很久了，边缘处的白条上有轻微的刮痕。
　　他蹲下身，抬手在刮痕处抹了一下，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轻微的鱼腥味扑鼻而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又仔细闻了闻。
　　似乎，还有点鸡肉味。

　　叶秋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身材高大的何北辰蹲在一个小小的饭盒旁边，双眉微蹙，手指放于鼻尖。
　　很奇怪的姿势。
　　“小叔叔？”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只见何北辰慢悠悠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爱吃鸡肉，爱吃鱼，这个饮食习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不过跟我更像了。”

　　说着，他站起身，双手插兜，“很好，以后不会因为吃什么而产生分歧了。”
　　等等，以后？他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接受自己住在这儿了？
　　不对，叶秋轻轻甩了甩头，“小叔叔。”

　　话刚出口，她就被何北辰打断。
　　“不过以后餐具还是尽量用陶瓷的，塑料的材质再好，去味效果也达不到陶瓷的水平。”
　　叶秋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小叔叔，我现在不挑食了，而且，是黄坨坨爱吃鱼爱吃鸡肉。”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塑料的材质确实吸味儿，这一层餐盒只沾过一次深海鳕鱼鸡肉味儿的猫粮，就沾上味儿了。”

　　对了，他完全忘了那只猫的事情。
　　何北辰蹙了蹙双眉，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来。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叶秋的表现很好，轻手轻脚不说，还知道在他工作的时候送杯水上去。她带来的那种茶叶味道很好，清香淡雅，很合他的口味。
　　最重要的是，高中整整三年，叶秋都寄住在他的家里，他习惯她可以像是习惯自己的父母一样快。

　　想到这儿，何北辰低下头，看了眼餐盒里的茶水，神色淡淡地问：“它还爱喝茶。”
　　叶秋抿唇点了点头，“这么一说，怪不得黄坨坨喜欢小叔叔，你们的爱好很一致。”
　　何北辰神色木然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脚步顿了顿，“那只猫，不要让它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终于把自己和黄坨坨都喂饱了，叶秋从背包里掏出电脑，斜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开始检查明天晚上要上报的新闻。
　　虽然刚刚转正，可她在报社已经实习了一年的时间，对于工作的细节也算驾轻就熟了。
　　这篇稿子会放在第二版很显眼的位置，因此一点也不能马虎。
　　她从头到尾把稿件修改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发了出去。

　　黄坨坨趴在她旁边懒懒地睡着，感觉到叶秋起身的动作，它微微眯了眯眼，斜侫她一眼，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叶秋环视了一眼略微有些空荡的房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开一个新的网页。
　　燕环肥瘦的衣柜看得她眼花缭乱，她看了一眼原木色的书桌，点开一个四开门的白色衣柜。
　　衣柜的把手是铁艺的欧式风格，配上有设计感的线条显得格外立体。

　　叶秋仔细看了一下衣柜的内部结构，顺手拿起硬皮抄，略作规划，觉得衣柜的构造很符合自己的心意，她直接敲了卖家的旺旺。
　　“亲，这一款衣柜对挑高的要求较高，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您房子的具体挑高？”
　　叶秋“啊”了一声，仰起头看了一眼房梁，敲了“您稍等”几个字之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何北辰正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听见叶秋的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扫过当页的内容，手指微动，又翻了一页。

　　“小叔叔，我住的那个房间挑高是多少啊？”叶秋忽略掉他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开口问道。
　　“两米八。”
　　“哦好的，谢谢小叔叔。”尽管知道何北辰的目光没放在她身上，她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脚步声再次响起，何北辰调整了一下坐姿，蓦地抬起头来。

　　“小秋。”他把杂志往茶几上一放，站起身来。
　　叶秋猛地回头，脸上的笑意跟往常一样，发丝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线，又落回到她的肩上。
　　“可以去一下你的房间吗？”何北辰神情淡淡的，双手插在兜里。
　　“什么？”一时之间，叶秋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

　　“你的房间。”何北辰微微扬了扬下巴，“箱子。”
　　叶秋“哦”了一声，“其实也不占地方，要不就放那儿吧。”顿了顿，她又说：“反正我自己的箱子也要找地方放，跟那几个纸箱放在一起就行。”
　　何北辰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须臾，他点了点头，“可以单独打一个矮一点的橱柜。
　　似乎他有话只说一半的习惯，叶秋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他的意思可能是想打一个矮一点的橱柜单独放那几个纸箱和她的箱子。

　　她“嗯”了一声，“挺好的，除了放箱子还可以当个台面，摆东西。”
　　何北辰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一直以来，就算是跟家里人交流，他都觉得很累。可是叶秋似乎有可以跟他交流的专用雷达，能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不用他多费一点唇舌。
　　满意地点了点头，何北辰的目光移到叶秋手里拿着的浅棕色硬皮抄上。

　　从他的角度来看，叶秋画的那个方形的怪东西有点像能看到内脏的盒子先生，他歪了歪头，露出玩味的神情。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叶秋手指微微动了动，“哦，我在规划衣柜的使用面积。”
　　“衣柜？”何北辰微微挑了挑眉，迟疑两秒之后，指了指一进门的地方。“有衣帽间。”
　　那个地方叶秋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不过她觉得何北辰能跟她分享一套房子已经是件很麻烦他的事情了，所以压根就没想着还要去跟他分享一个衣帽间。

　　等到何北辰把叶秋带到衣帽间门口的时候，叶秋才明白，为什么他会愿意“分享”。
　　一排一排的架子上空空如也，虽然空间不算大，可是功能分区很合理。
　　大概是她往里张望的神情太过惊讶，何北辰默默地移到她的正后方，探了探头，想要看看她到底在惊讶什么。
　　一个回身，叶秋的鼻尖擦过带着洗衣粉清香的T恤，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脚后跟着地，重心一个不稳，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抬起头，何北辰双手插兜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风轻云淡，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她扶了扶地面，借力站起身来，拍了拍被摔得有些发麻的屁股。“为什么是空的？”
　　瞬间明白了她在讶异些什么，何北辰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房间里也有。”
　　所以这个衣帽间是给何奶奶何爷爷过来时专用的？叶秋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又省了几千块钱。

　　大概是觉得没什么话要说了，何北辰转身离开。他的步履不紧不慢，仔细看来，身形跟以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叶秋看着他越走越远，只觉越看越眼熟。
　　日晖西斜，泛出点点金色。
　　叶秋回头打量了一眼自己专属的衣帽间，满心欢喜地轻轻跳了一下，捋了捋发丝，一阵小跑回了房间。

　　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收出来，叶秋哼起了歌。
　　门没有关严，清越中带着软软味道的声音传入何北辰耳中，他惬意地端起茶杯。
　　“啊！流川枫！”房间内，叶秋手里拿着封存着流川枫照片的相框，轻笑出声。
　　他不理人的样子、说话说一半的德行、双眉微微蹙起的表情、走路时傲慢的姿态……
　　“黄坨坨。”她把猫从床的一边扒拉到怀里，指着镜框中的人坏笑着说：“看，你小爷爷像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