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如鱼得水 ...
-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去吏部，苏晟还在发愁昨日的事务，不料同僚又无情的送来了更多文书。看着满桌子文书苏晟一个头两个大，忽拍案而起，冲到卷宗堂抱了一摞在旁，逐字逐句的看。
林湘准备离开吏部时已是入夜，途径卷宗堂，发现里头仍有光亮，垂眸思忖了一会儿，仍是好奇的缓步上前，迈入门槛，慢慢走近。
待走到了烛光跳动的书柜旁，便看见一堆卷宗文书中，苏晟回过头来。
“林大人？”
“苏大人，这么晚了，何故还在此逗留。”
苏晟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我对朝事一无所知，吏部的文书一个也处理不来，只得来这里查阅卷宗，却也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林湘闻言上前几步，半蹲下来，接过苏晟手中的文书看了一眼，道，“带上烛台，随林某来。”
苏晟赶紧拿着烛台跟了过去，林大人在众多书柜中的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列较为稀疏的书柜旁，上前左右翻动了一下，便抽出了一册积尘的册子来，吹了吹上头的灰尘，给苏晟递了过去。
苏晟忙伸手接过，就着烛光翻开一看，可不就是正在找的河北邯郸历年官员官禄，顿时喜出望外，还没来得及谢，便听得林尚书开口道：“吏部官员多为八砖学士，常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卷宗堂中各地卷宗都许久没有归类，你初来乍到，是不太容易找。”
是很不好找啊！！深表同意的点了点头，苏晟不禁有些好奇道：“听闻林尚书也初到吏部不久，却如何这般轻车熟路？”
林尚书道：“林某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看东西，初来一个月，便将这里大致看了遍。”说着，又瞥了一眼苏晟挟在胳膊下的文书，道，“再随我来……”
苏晟将册子往腋下一塞，又被一路领到卷宗堂的角落，林尚书点了点三个书柜，道，“这三列书柜，是林某整理的京中近四十年的卷宗档案。那边两排，则是江岸一带。其余的地区，便四散在这偌大的卷宗堂中，我虽记得一些，却也没时间一一整理。这堂中卷宗大多是那些人随手摞上去的，因而不能按地区来找，只能按时间查阅。我在每一列书柜的最左边，都放了一册，你查阅之时，只看上头时日，便知道这书柜里都是哪年间的卷宗。”
苏晟听得眼都直了，这偌大的卷宗堂，卷宗册子数以万计，林尚书在吏部是个孤立无援的角色，他一个人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来收拾啊。
“多谢林大人悉心指点。”抱着满怀的文书，苏晟由衷道，“林大人勤勉博学，又不吝赐教，您若不弃，往后私底下，我便尊您一声先生。”
听见先生二字，林大人先是一怔，随后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霎时缓和了下来，分明垂下眼帘仍是难掩眼中的欣然，可嘴上却道，“恐怕林某却担待不起。林某出身学士府，自小读的都是圣贤之书，却自问并没有什么才能，若非皇上提拔，想来也本不该担此重任。在其位，谋其政，才能不够，便只得下苦功了。”
“……”苏晟不懂林大人何以如此过谦，在他看来，林大人至少比自己有才华多了。
林湘有些失落道：“想来也是因为见林某独自一人撑不住这吏部，圣上才会将苏大人安插进来。这偌大吏部之中，放眼望去，也唯有你我二人受命于皇上，可以互相帮扶，还望苏大人往后，多关照才是。”
林尚书虽是吏部之首，手下却不得一兵一卒，加之是个文弱书生，想来更是时常被人爬到头上了，苏晟一听便了然于胸，道：“下官虽并不受命于皇上，但林大人几番相助，于下官恩重如山，又不吝赐教，下官自当尊尚书大人为先生，往后在吏部，只以先生马首是瞻。”
林湘被连着唤了几声先生，也无从拒绝了，只能笑笑应了下来，记忆却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他也只有十四，名为陪读，实则却是督促皇子功课，所以那不到六岁的小皇子也这么口口声声喊他“小先生”，如今，那高高在上的国君偶尔还会唤一声小先生，可如今每每听起来，再没有分毫依赖，却是只剩下寒意了。
***
认了林尚书做先生，在他连夜的指点之下，苏晟总算是逐渐熟悉了吏部的公务，不再束手无策。过了几日，量体裁衣的官服也送来了，品红色底，上绘孔雀图案，惊涛骇浪中背日展翅，是为正三品，苏晟穿上，大小长短都服帖的很。
可大出林湘所料的是，在他满以为苏晟会开始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时候，对方却忽然一转身和吏部其他官员打成了一片，每天在吏部迅速的处理完公文，一出吏部就带着一帮官员出去花天酒地，还没过十天，那些第一天看见他阴阳怪气的吏部官员们，便同苏晟称兄道弟起来，一口一个“苏兄”“苏贤弟”，见面直笑，客套的很。
林尚书是君子心性，平心静气，却不代表他没有是非观，他自问对苏晟也算知根知底了——苏府发家是因为皇上，染坊中选也是因为皇上，如今家业大了，却拿挣到的银子和那群前太子党厮混在一起。更别说前几日还口口声声尊他先生，说一套做一套，红口白牙的话隔天就不认了，天底下还有比此人更不要脸的吗？
观察了几日，林尚书深深觉得自己和皇上都被摆了一道，一日早朝之后跑去和皇上告了一状，指着苏晟在吏部现在还没能生根落脚，快趁早找机会把他摘了。
皇帝正在被人服侍着褪下朝服，换上便衣，背对着听完林湘语速比平日有些快的一番话后，只低头笑了笑，眼见着下人们系好了腰带，方放下手臂，偏了身：“所以你看，朕已将你放在了吏部之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安插个苏晟？因为……你这个人！就是愚笨！”
“……”林湘出于好意，好言来劝，却得这么一句，被皇帝的言辞尖刻逼得回不出话来。
皇帝见他这小先生还是没会过意来，闭目道“罢了罢了！”说着挥手屏退了宫人们，待殿中没了旁人，才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此次瘟疫齐仓知县立了大功，正逢侍郎之位空余许久，朕此时提拔他，可以说没有半分偏颇。朝臣虽有些意外，却不会这么快便将他划入朕的麾下。如今太傅一众在朝中的人只减不增，天降个两不相帮，身世清白的侍郎官，稍表现的上道一些，还不得争着抢着拉过去？”
林湘闻言，将信将疑，似是不信这年轻人有这般魄力，摇头道：“在臣看来，苏大人如鱼得水，全然不似逢场作戏，皇上不曾亲眼看见，何以如此笃定？”
皇帝见状微微一笑，走到书案边的柜子下，翻出一道厚厚的折子来，拉开来，招呼林尚书过来看：“朕命人去暗地里做掉了国子监丞拿到的。适时那人在从齐仓来京的路上，身上就带着这份联名奏折。”
林湘凑上前看了一眼，便满脸惊疑：“这……这是？”
“也难怪您不会见过，里头除了太子黨，找的都是些小角色。”皇帝像看着什么笑话似得，垂眼看着奏折上的名字，“瞧瞧……里头连今年的新进的举人都写了名字，那些人，连朝廷的边都沾不上，也算得上是太子黨？不过是想迎合一下，左右逢源罢了。小先生您说，齐仓这位知县连这样的迎合都不愿做，他会和吏部那群酒囊饭袋低头？”
“……”瞧见奏折一角血晕开的痕迹，林湘不敢再看，连连后退了几步，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皇上为何将今年的举人大半插到了穷乡僻壤，剩下小半也就给了些不痛不痒的官职。
“放心吧，只要他一日作朕是好皇帝，便一日不会背弃。”皇帝合上奏折，眯眼笑道，“这样的忠诚，循着本心，所以才最为来之不易……”
这厢苏晟正跟一群吏部文官们下朝而来，一道进吏部大门，没来由的背后一冷，打了个大喷嚏。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如鱼得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