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吞拿鱼王三明治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喜之日

　　苏晟被随行侍卫反捆了双手丢上了玉辇后的马车，马车内只有一方软塌，一面小窗都没有，拉上前帘后，马车内便被黑暗覆盖了。

　　如今的苏晟反而更希望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活动了一下双臂便发觉身后的绳结结实的很，不易挣脱，便缓了口气躺了下来，反正挣脱绳结对他也并无益处。

　　他的额头抵着软塌，听着马车的咕噜声，淡然的想着这是去哪，想不出头绪，便索性偷闲歇息，长期作疯需要不少的体力，他时常觉得累，觉得力不从心，难得有这样完全密闭的空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仿佛与外面完全隔绝，不需要担心任何的事，在这份安定下，他便闭目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射入一道强光，刺得闭眼的他一个激灵，苏晟下意识紧闭上眼艰难的挪了挪脑袋，还没睁眼便听见了皇帝冷漠的声音：“这般颠簸也亏得你睡得着。”

　　苏晟艰难睁眼，也不看向背光的人影，便要背过身再睡，却被蹲下的人按住肩膀翻了回去。苏晟皱起眉头正要发作破口大骂，却觉得鼻子一凉，双目好不容易才聚焦看清脸前的东西，心下当即一个咯噔。

　　眼前的东西太过熟悉了，正是他当初为了脱身在河边留下的御赐短剑。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苏晟不露痕迹的吞了口唾沫，还没想出该如何应对，皇帝却弯起唇角先行开口了：“还认识吗？”紧接着也不等苏晟反应，便将他翻了过去，将那短剑放在他捆在身后的双手之中。

　　做完这一切，那人便离开了，随着他离开前帘一放，马车内便又暗了下来。苏晟怔怔面着马车后壁，手中剑鞘花纹的触感都熟悉的很，那剑鞘镶嵌的冰种翡翠在他的手心，随身携带了这么久，苏晟清楚这把剑的每一寸。

　　他不明白的是，皇帝为什么突然要把他捆起来，又为什么要把这柄短剑塞到他的手里。

　　是试探吗？他应该松手吗？可那也未免太大费周章。

　　正想着，那马车忽又动了，这回驰得慢了些，隐约听见外头有侍卫的跪拜声，紧接着便有了些许市集中的喧杂，料想是已出了宫。

　　完全猜想不到皇帝意图的苏晟心里越来越慌，此时却听得外头锣鼓喜庆越来越近，苏晟正想到了什么，便感觉到马车停了一停，外头传来高呼跪拜之声，随后便从一旁绕入了这喧闹的源头所在。

　　他终于明白了。

　　***

　　随着一声突如其然的闭门声，房外的锣鼓喧天，人声嘈杂立刻被拦下了大半。一个人影已悄然闪入房内。

　　“别摆出那副了无生趣的脸。”房内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的红衣女子毫无惊慌，随手取了一枚木梳，轻笑道，“做给谁看？”

　　“……”

　　“好歹也是个会领兵打仗的将军，怎么就这么窝囊。我玉慧容也是打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你这般的，可是没见过。”女子挑眉略带挑衅的说完，却又顾自笑了，“不过，也就是看多了那些粗人，突然看你这儒将，才觉出几分特别来。”

　　抵着门的人一袭红袍，不是今日大婚的季宇轩还能是谁，他长吁一口气，闭了眼，许久才开口：“慧容公主……我有话要跟你说……”

　　女子一面梳理发尾一面心不在焉道：“说呗。今晚一入洞房，你便是本公主的夫婿了，还有什么不可言不可说不成？”

　　“这就是我要说的，慧容公主。”

　　女子终于笑了，将梳子丢到一边，便转过了身来，拉长音调道：“是~~说吧。”

　　“我不知在你们益国如何，在此地，婚姻大事并不是儿戏。正如您所言，今晚过后，一切便已成定局。”

　　季宇轩觉得自己已说得已够清楚，可玉慧容歪头听着，表情就像在问“那又如何”，过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说什么，她才意识到季宇轩不会再开口了，催促道：“……然后呢？！”

　　“……”季宇轩无语的抬手扶了额。

　　“啧。”玉慧容知道这又是在被季宇轩看不起了，也有几分的生气起来，“我就讨厌你们中原人说话说一半！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直来直去的一口气说说清楚！”

　　季宇轩终于拱手道：“季府老小身陷囫囵之时，公主愿如此舍女子名节而义助，季某已是感激不尽。”

　　好话是人都愿意听的，玉慧容带着几分得意，垂眼一笑。

　　“但婚姻大事会影响到一个女子的一生，季府已然洗刷冤屈，公主此时悔婚，一切尚为时不晚。”

　　“悔婚？”玉慧容明白了，回头看向铜镜，却道，“悔了婚，那本公主岂不是这就要回去了？”

　　“公主不愿回益国么？”

　　“你别糊弄本公主！”玉慧容忽然翻脸，猛拍了台面一记：“说什么喜欢一个男人，编了那么好些故事把本公主一个人骗到这，你还没把人找出来呢，凭什么就要我走？你可别忘记了，只要本公主一句话，你们季府的人该入狱的还得入狱！”

　　“我还不是为了公主的名节着想？苏晟与我的事公主分明已经同六弟证实过了，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

　　“管你呢！谁敢保证不是你们季府上下一气糊弄本公主？见不到那个苏大人，本公主可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好心没好报！”季宇轩气结，猛一跺脚，便气急败坏推门出去了。

　　一出门就撞见跟班随从福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五爷，五爷，终于找着您了，快，快正殿去，陛下来啦。”

　　季宇轩跟着福庆赶到正殿时，接驾的季府长辈们都已入座坐，表情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拘谨。

　　季宇轩立在门外，他一眼就看见殿中坐上座那泰然自若的皇帝，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就想握拳冲上去和这个人拼命。

　　紧握的拳忽然被一只手握住，季宇轩偏头便看见六弟在旁隐忍看他，提醒道：“五哥，陛下到了。”

　　季宇轩挥开六弟的手，沉下气来，低头一步一步入屋，恭敬行礼。

　　皇帝道：“今日是府上喜事，不必如此大礼。季将军，请入座吧。”

　　“……”季宇轩漠然起身，在一旁坐了下来。

　　皇帝目无旁视，又问：“不知吉时？”

　　季府老爷早已习惯了从商之途，又才经历牢狱之祸，在皇帝身边如坐针毡，战战兢兢道：“回陛下，是未时。”

　　皇帝偏头问身边的李公公：“现在什么时辰。”
　　李公公答：“再过两刻，便过午时了。”

　　“这么说，再过两刻钟，便是一对璧人拜堂之时。”
　　“回陛下，正是。”

　　闻言，皇帝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来，他将视线偏了偏，往新郎身上投去。而那新郎也在看着这边，他着一袭纹着红梅的华贵盛装，目光却没有半分喜色。

　　他还记得苏晟么？看这眼神，应当是记得的，如若不是如此相见，顾忌万千，他想必早已开始追问苏晟的下落了。

　　皇帝微微歪了头，他试图在这人身上看出些优点，来理解苏晟的执迷。

　　他怎么看，季宇轩都不过是庸庸尘世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苏晟死在自己手里，他却连为苏晟拔剑质问都不敢。
　　他就像苏晟一样，拖累与顾虑都太多。

　　明明是喜堂，却好似灵堂般安静，显得外头的锣鼓鞭炮都格外的刺耳。直到盖着喜帕的新娘由侍女搀入堂中，才稍微给房内带来了一些生气。

　　“五爷。”福庆见季宇轩仍坐着不动，便小声催促。

　　季宇轩这才回神起身，自侍女手中牵过那蒙着喜帕的公主的手，带她迈入喜堂。

　　“慢着。”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开口的竟是年轻的帝王：“季老将军，贵府是否忘记了什么？”

　　季府的人本就紧张，听得如此一问便更局促了，可面面相觑却不明皇帝所指。

　　皇帝端起茶盏，拨了拨浮叶，从容不迫道：“朕记得，季府有一柄御赐短剑，是季老夫人随嫁之物，随着季府六子逐一成家，开枝散叶，此剑最后转至了至今未婚的季五将军手中。听闻若有婚约，便将此剑作为聘礼，赠与亲家。今日新娘从益国远嫁至此，为我朝贵客。季府，实不该有所有所隐瞒吧？”

　　此言一出，季宇轩的脸色便更阴沉了几分。而其余众人脸色都有些发白，这柄御赐短剑最后一次出现在季府，是在季五爷的灵堂，是由苏晟苏大人亲自将其送回，可老夫人没有收，仍是让苏大人带走了。随着之后苏大人突然死在宫里，这柄短剑便也下落不明了。

　　一阵寂静后，最终还是季府当家的季老爷开口回答：“陛下明察，犬子宇轩他毛毛躁躁，那御赐之剑……他在出征前托付前户部尚书苏大人代为保管，不料苏大人伏罪而死，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皇帝淡然一笑，道：“没错，朕正是在罪臣苏晟的遗物里发现了此剑，此番，也特意带来了。”说罢，便立在朝身后的太监抬起一手。

　　那公公佯作在袖中摸了摸，道：“怎不见了？陛下恕罪，想来是奴才忘在了随驾的马车之中了。”

　　“不怪你，既是先帝御赐之物，朕本就不该怠慢。朕去取。”皇帝十分随和的模样，便准备要起身。

　　见皇帝立了起来，满堂正襟危坐这一下吓得跟着全站了起来，季老爷慌张道：“陛下这如何使得！！”说完便朝身后站在公主身旁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季宇轩本漠然看那皇帝故作姿态，接到父亲的眼神，虽不知皇帝有什么打算，也只得垂眼拱手：“陛下，臣亲自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