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河山》王二三

4、第 4 章

　　陈升的腿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但是距离完全康复，还是差那么一些。

　　第二天晌午，各家纨绔子弟们如约而至。

　　陈升善谈，再加上看了些天凤炎的历史和现阶段局势，应付这个小聚会，简直如鱼得水。虽说和从前霸道的将军府二少爷感觉不太一样，但是这些朋友们还是非常的认同现在这个陈寰，并且保证，要好好配合他治疗失忆症。

　　“陈寰，去年选秀你就没去，今年恐怕，是该走一趟了吧？”宰相家的公子问。

　　“呃……这……”陈升瞥了一眼自己的腿，道：“我这腿还伤着，要是这个模样去选秀，怕是……要落选吧？”

　　“不会不会……”盐商晋家的公子说话了，“咱们陈寰，从小长的就好看，这好看呐，谁不喜欢？”

　　“说的是说的是！”几个公子纷纷笑作一团，唯有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陈升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要去选秀的。而在座剩下的公子们，在十五六岁就娶了亲，现下便没了参与皇家选秀的资格。

　　似乎每个人都很看重这场选秀，但是要让他终身去侍奉一个男人，陈升怕是做不到了。他曾经那么用心良苦的守护着那个男人，结果却换来了最最惨绝人寰的下场。

　　并且后宫之中，皇上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这场战役，太难打了。

　　陈寰的小伙伴们在用完午膳之后纷纷离去。偌大的厅堂里，陈升耷拉着两条没用的腿，独自坐着想事情。

　　他原本计划腿好了之后，就带着银子一走了之。但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逃跑，似乎不是上上之策。一是他对凤炎国根本不熟悉，要是花时间熟悉地形，时间不允许；二是如果计划没能成功，他要是被抓回来不但陈家饶不了他，皇上更饶不了他；三是如果他逃跑成功，皇上肯定饶不了陈家，而且大夫人又贵在公主之位，选秀之事陈家应当表率作用。

　　唉……那就只好……落选……

　　陈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大少爷的信来啦，老爷，老爷！大少爷的信！”看门的家丁一阵风似的朝后院跑来，雷日当头，家丁从汗流浃背，面对着小算盘打的叮当响的陈升，大老远就喊：“二少爷，这是您的。”

　　“哦，好，”陈升接过一封信，跟家丁道了声辛苦，只见他手中还握着两封，想必是给老爷和三弟的。

　　看来这兄弟二人，关系还不错么……

　　陈升想了想，不知该不该替着陈寰看他兄长的信，踌躇半响，福保儿过来叫他回房休息，他一早上尽忙着”呼朋引伴“眼下也是很累了，于是就把陈墨的信草草揣进怀中，先去午睡了。

　　三个时辰的午睡，陈升睡得很沉，冥冥之中，似乎梦见了那黄色的瓦砾和高高的宫墙，汉白玉砌成的石阶在耀眼的太阳下，散发出高贵的光华。

　　遥远的金銮殿上，有个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慢慢回身。

　　颀长的身形，温润的脸庞，只是，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表情。

　　“你是……谁？”

　　陈升沉声问出，却不料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是谁！”

　　“你是谁！”

　　狂乱的挣扎之中，陈升猛地睁开双眼。

　　“福保儿，呼……呼……”陈升喘着粗气，僵硬的躺在床上。

　　福保儿见状却不以为然，微笑着道：“少爷，失礼啦……”接着便伸手抚上陈升的天灵盖，一下一下轻柔的抚摸着，“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陈升的身体随着福保儿恬静的歌谣，渐渐舒缓下来。

　　“少爷，梦魇了吧？少爷您殊不知，奴才以前在老家，都是这么做的。”福保儿收回手，转身给陈升倒了杯茶水送到跟前，“来压压惊。”

　　陈升被扶起来喝水，隐约觉得怀里有东西硌得慌，喝完水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陈墨寄来的那封信。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虽然诗不对题，但似乎又很符合现在的情景。

　　陈升找了个抱枕靠在身后，慢慢打开了那封怀揣的思念的家书。

　　凝重的墨迹在苍劲有力的笔法下被书写成漂亮的字迹，一个个潇洒的排列着，显得孤高无双。

　　“二弟，他日一别，已有三载。大哥在边塞一切安好，半月前爹爹来信说你大病初愈，哥哥很是欣慰。听闻凤炎打算与胡人议和，众将士战心虽在，却别无他法。爹爹主战，你定要劝他宽心。
　　夏末将至，又逢选秀之际。二弟自幼貌美，不爱虚名。况且大娘贵为公主，陈家必起表率。弟弟定要配合，选秀之时，定要思虑周全。花无百日红，落选不是坏事，为妃为嫔虽能为陈家挣得荣耀，但深宫难测，弟弟此后更要多加小心。若得陛下赐玉，也不得骄傲争宠，尽力保护陈氏一族。
　　若问归期未有期，大漠长沙漫无垠。
　　问二娘安好。
　　问檀贵人安。

　　落款处还盖着几个印章。

　　大哥疼弟弟，虽然字数了了，但句句都是对弟弟的关心和叮嘱，还有选秀一事，大哥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选秀是皇家对臣子的恩赐，不参加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到时候龙颜大怒就都是死啦死啦地！所以选秀要去，但是深宫危险，入不入选都有好处，关键还是看他自己怎么想的。

　　唉……陈升叹了口气。

　　这诗还是写的不错哦^^,陈升继续往下读着，大哥问他娘好，大哥问……这檀贵人是谁！

　　“福保儿！”陈升遇到不认识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叫福保儿来认，但是……这次的这个人名儿，似乎……

　　“没事儿，没事儿啦啊？”闻声赶来的福保儿见陈升一脸谄媚的看着自己，就知道少爷一定没什么好事儿，但是这下问他，他又不说了。

　　“真的，我就是，想喝酸梅汤！”

　　福保儿无奈，只得去小厨房给他端酸梅汤。

　　陈升接着这个空当儿飞速的反应，贵人？贵人？！贵人……是个封号？后宫甄嬛传他还是看过几集的，想当年一直牛逼哄哄的甄嬛就是从贵人做起的……他怎么问贵人啊他一个平民老百姓……难道说……

　　福保儿回来了。

　　“少爷，喝汤。”

　　“嘿嘿……”陈升手一滑，小半碗酸梅汤直勾勾的落在信纸上，“哎呀，我哥的信！”

　　陈升假惺惺的擦着，没两下，檀贵人这一行字便被他蹭的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

　　6.用晚膳的时候，跟在大夫人身边的福禄儿特地来请二少爷去大厅跟大家一起进餐。

　　陈升也没推辞，坐着小轿子就带着福保儿去了。

　　走在路上，陈升随口道：“以后，用轮椅就行。”这大夏天的不但坐轿子的人不舒服，，抬轿子的家丁也累啊……

　　“少爷，”走在一边的福保儿说话了，“您说什么？”

　　“轮椅！”

　　“什么是轮椅？”福保儿纳闷道，连带着周围的家丁一块儿跟着皱了眉头。

　　完蛋……这儿没有这种东西……陈升立马住了嘴，嬉皮笑脸的演起来：“我是说，论语！以后不看兵法了，看论语……”

　　“……”

　　“……”

　　西厢房的小路来往人少，直通的二夫人的居所，一路上静悄悄的，直到到了大厅，一片欢声笑语的景象。

　　“老爷，选秀就在这个月底，咱们现在，也该准备起来了。”

　　“嗯……是啊，”从表情可以看出，陈老爷今天的心情很好，“月儿，你熟悉宫里的规矩，这几天就先教着陈寰。”

　　“是，”大夫人笑着点点头，道：“皇家体面，皇上自然是喜欢知礼仪的孩子。”

　　“贺兰，你就帮着公主打点打点。”

　　“是”二夫人沉声道，随即看见陈寰被抬着进来，便笑着说：“寰儿，快做到娘身边来。”

　　“爹，大娘，娘，”陈升在席间坐好后，立即向三位长辈抱拳行礼，转而又向那个白白胖胖的三弟微微一笑，“三弟。”

　　三少爷听了大人讨论‘进宫’一事许久，见了陈升便道：“哥哥快要嫁人了是不？”

　　“……”

　　陈升咽了口吐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嫁不嫁的出去……还是要你皇帝表哥说了了算啊哈哈……

　　于是陈升笑笑，没有做声。

　　倒是陈老爷把话接过来，道：“寰儿自幼乖巧，喜好文书，不像墨儿那样，喜好舞刀弄枪的，钰儿还小，暂且提不上婚姻之事。”

　　所以最佳人选就只有陈寰一个了。

　　陈升暗自想到，不过是给公主听的推脱之词……入宫为妃，那伺候的是皇上，让他哥进宫，嘿嘿，上皇上还是让皇上上啊……让这小弟弟进宫，公主是皇上的姑姑，小弟弟就是表弟啊本是同根出啊，违背伦理……

　　只有他陈寰任倒霉。

　　“来，钰儿，吃个虾，”大夫人拂袖给小少爷加了个虾来，转眼一看坐在对面的陈升，突然道：“这寰儿的伤，是不是也有半月了，该好了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儿好的那么快呢……”二夫人回答道。

　　“呦，”公主细眉一挑，竟轻蔑道：“这腿又没在姐姐身上长着，姐姐怎呢比寰儿还知道呢？”

　　这话里火药味儿十足，陈老爷听得出，只是不敢管。陈升纳闷的很，他这爹年轻时大概也是个在沙场上英勇善战的主儿，怎得会这般迂腐，懦弱的不想个骁勇的将军?

　　“娘是儿子的至亲，怎能不了解儿子，”陈升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参加选秀，公主又出自皇族，自然不敢太为难自己，便开了口，“方才大娘给三弟夹菜，不也不曾询问过？大娘喜爱三弟，三弟的口味，大娘自然知晓。”

　　陈寰说的在理，公主无力回击……又不服气……

　　“寰儿，你这身子救过来可不容易，以后进了宫，不管什么处境，可都要记得自尊自爱……你跟那范家公子的事儿……”

　　公主的声音轻飘飘的，陈升听得迷糊，却犯了陈老爷的大忌。

　　“啪！”的一声筷子落地，陈老爷大声道：“寰儿坠楼摔坏了脑子，可算忘记了那混账，你又再提！这是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的好儿子先前和那范公子天天鬼混去，我好心奉劝到成了我的错了”，公主一点儿不饶，道：“这在家里还能管管，要是在宫里，可就是杀头诛九族的死罪！”

　　陈升似乎明白了一点……可他娘从来没跟他说过他和那个什么公子的事，还有他坠楼的原因。他本就觉得为他们不追究他失忆的事儿反而庆幸就有点不太对，现在一想，陈寰这个人……会不会……不检点？

　　我的天，可别跟他整这个！死不起啊！他得等着大黄接他回家！

　　挺好的一顿饭，被公主的胡搅蛮缠搅和的谁也没有心情吃了，二夫人最先提出离席，带着儿子走了。

　　直接回了住处，品墨轩，夫人吩咐小厨房，再给陈寰做些吃的。

　　不一会儿几碟精致的小菜便纷纷端上桌来，陈寰大口吃着，二夫人就坐在一边看着他笑。

　　“娘，你也吃，”陈升无暇顾及，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道。

　　“娘吃饱了，”二夫人这样说，陈升看在眼里，她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他很可怜这个住在深府中的女人，每天要受公主的气，还有一个一身正气但是不怎么管用的老公……儿子还死过一次，换来的这个还不是他儿子……女人很善良，善良的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多半也是因为爱子心切。

　　陈升的母亲去世的早，没能跟着他享福，这下穿越到古代居然还遇见了一位娘亲，他很时高兴，就特别想护着她，对她很好很好，尽一份做儿子的孝心。所以今天的场合本不该他说话，他还是要帮母亲顶上一句。

　　“孩子，你多吃点。”做母亲的都会这样说，二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娘……我今天是不是说错话了……？”陈升装成十六七岁的口气，无辜的询问。

　　“你没错，娘知道你是怕娘受委屈，”二夫人用手帕擦下他唇边的饭粒，柔声道：“你不管在哪儿，不管遇到什么处境，都得努力，给娘争口气，只是这选秀之事，权凭你自己做主。”

　　“娘……”陈升暗喜……这是同意他落选的暗示么……嘿嘿这样人生就完美了……

　　“明天起宫里的礼仪要学起来了，陈家是名门，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没规矩，”二夫人开始絮叨起来，“大夫人会派人来教你，你好好学，切记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是……”这理儿陈胜明白，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估计再过几天，等你的腿能走了，站姿坐姿，还重新学起，咳咳……”二夫人清清嗓子继续道，“后妃不能参政，选秀问话也是这个道理，皇上喜好诗书，你哥的兵法就不要再看了……还有…@#￥%￥#@%&……”

　　他娘离开的时候，夜色已经朦胧，陈升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这选秀搞完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