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回忆录》术川

1、１

　　今天也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了茶坊，清晨第一缕阳光如期的透过窗户洒进来。

　　我慢吞吞的走到木柜前，拿出放到角落里那包不起眼的茶叶袋子，拨开包装，将茶叶轻轻洒些到壶里。
　　旁边是烧好的开水，提起，均匀的浇在茶叶上。

　　不久，便香气四溢。

　　以前爷爷泡茶的时候，告诉我说这第一泡茶是洗茶，不能喝。
　　说罢，便拿起茶壶，将已呈金黄的茶水倾了出来。那已经变得温凉的茶水从壶嘴里流出来，在空中留下一道剔透的水柱。小半壶茶水从一开始的融合，渐渐被拉扯，变成一个个独立的水珠，再一滴滴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片甲不留。

　　我怔怔地望着茶壶，眼前被水汽熏得有些模糊，零零散散的想起些陈年旧事。
　　当时和爷爷两个人生活在乡下，虽然并不富裕，但是日子过得很充裕。那时也不会去思考将来，也许心里早已默认自己会和爷爷这么生活一辈子吧。直到我遇见那人。他的出现，在我毫无知觉时，从四面八方一点一滴地改变了我，直到侵占了我的心。我渐渐的明白自己喜欢他，那种感觉很奇特。而我也终于在那个夜晚，将对他的感情满溢而出，然后再也收不回来。

　　六年了。
　　你说走就走，也不曾回来看我一眼。
　　也对，是没有必要了。

　　“叩叩” 清晨的寂静被敲门声打破，半新不旧的木门发出振振的声响。

　　“抱歉，这么早我们还没有开门。要不您……”
　　还没有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
　　逆着光线看去，只见那人木讷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禾”
　　他唤了一声，我也因此与他对上视线。
　　“……我回来了”
　　他微微呼气，撂下这么一句话。
　　这声音太熟悉了，我怕我忍不住会将手中的茶壶甩在他脸上。
　　于此
　　我也愣了一瞬，“哦。”

　　这些年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二楼的兰花在你走后终于开了；王爷爷还经常打电话替他小孙女问起你；萧明和他女朋友同居了；还有……我很想你。起先还能与那人通电话，渐渐地，他开始以“我很忙”为结束语，最后，也不记不清是什么时候那串我早已倒背如流的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什么时候回得国？”我收回目光，专注于手中的茶壶。
　　“昨天……我，我想见见你……”
　　“我们现在不是在见面吗？”
　　“……”

　　“还有话要说？”

　　这些年我也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幻想过我们的重逢。也许我会在机场见到他的那一刹那飙泪；也许他会在我熟睡的时候回到这里，轻轻地将我揉到怀里；也许会在平常像客人一样坐在大堂点一壶温茶，等我不忙了便一定会看见他；也许……我摇摇头。没有也许。

　　“你跟我回去……好吗？”感受到熟悉的目光，靠近门边的皮肤也微微发热。

　　“抱歉，我做不到。你请回吧。”
　　我的手指不快不慢地绕着壶盖柄转圈，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一禾，你别这样。”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去住你老婆家？你为什么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我的语气是有点冲，但我也只是说出了我想说的。
　　“……对不起。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我顿住了，右手指攥紧了盖柄。他很少给我道歉，我也弄不清他这句对不起是否出于真心，我想原谅他。

　　但是这样行不通。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永远不会和别人分享你。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鼻尖渐渐涌上一股酸胀的感觉。便闭上眼，深深地吐了口气。
　　我在等，我等待他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手掌，熟悉的怀抱。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当他的话从嘴中吐出的

　　那一瞬间，我彻底崩溃了。
　　“这两天我会过来找你，你要是想清楚了可以提前告诉我。”

　　我没有应声，也没有必要。
　　我是渴望他回到这里，回到我身边的，我在等待那个我爱的他。
　　他也许只是想要见到我罢，就算我们不是恋人，我也是他的弟弟，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人。
　　我们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跨过那条深深的鸿沟，眼眶里的酸楚和不能言喻的后悔绕着眼球打转。

　　六年了，我也终于认清了。

　　我指了指门，他很自然地走了出去，连一丝他的气息都不给我留下。
　　我也终于憋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任它们从眼角溢出来，滑下去。
　　我很庆幸他并没有转头回来，要不这涕泗横流的样子也不知道会被他笑话多久。

　　呵，我怎么又忘了。他已经不再是我的仁辉了，又怎么，会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