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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阑卧听风吹雪,铁马冰河入梦来 ...

  •   他说:“男儿志在四方。”

      她久久未语,看了他半天。

      对着他的眼时,她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像突然明悟了似的,“你们这些男人啊,都这样。我留的住吗?”她摇摇头,轻笑起来,也不知是苦涩还是喜悦……

      她起身为他拿来了那把他一直看了又看的红缨枪,和那套雪亮雪亮的铠甲。她仔细擦了又擦,才把枪递给他。而他摸到它的第一刻起,就知道它是他的战友,一生的。而在这之前,它身上就刻满了伤痕,细微的摩裟着他的手。她为他着好了盔甲,他却冷冷打了个寒颤。

      那种水乳交融般的感觉,他们殊归同源。

      “好威风呢。”那女子带着浅笑,手滑过他的胸膛。他笑笑,不语。“跟你们这些男人说什么跑到最后面,打不过就跑是没用的。你们生来就不是那性子。”

      她突然正色起来,“那听好了,要打仗就冲到最前面,要杀敌就狠狠的杀,不要胆寒,不准逃跑,不许流泪,听到了没有?你是我杜家的男儿!”

      “是”他迅速立正。

      杜家的儿,生来就是要将军的。而那一刻,她所流露出来的气势,生杀予夺,军令如山。

      “是杜家的种。”她笑笑。去到墙角浅浅挖了坑,把桌上的那坛未尽的酒埋了下去。她手指抚过露在外面的封泥,像抚过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带着莫名的感慨,确认安康。

      “这酒,就当祝捷酒吧,回来喝,我为你酙。”他听见女子这么说。

      点头。

      浅浅盈盈的笑,却是长久沉默。

      “我走了”他说

      “走好”女子不再挽留,任他归去。他是他们杜家人,他是杜家的种,杜家的男儿。战场,那就是他们杜家的宿命,如今亦是他的宿命。“安康”

      这是他家最后一个男子,只愿,他杜家的种不绝啊!

      他跨马提枪,黑发飞扬。意气风发。

      他隐约听到战歌,气势磅博。

      那一年,他十六。

      他入伍时的将军叫元,对他,他确是十分不服。军中的斗争永远不比官场少。不是每个将军都会打仗,也不是每个将军都志在守土开疆。有的人,只是为了权利,为了那夜夜笙歌,软玉温香。

      他在元的队伍里待了三年,跟匈奴打得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也不知道多少次,可次次必败。徒让人增加笑端,他只把枪攥紧,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谁让他们的将军如此呢?

      话说的好“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所以有的人幸运,有的人不幸。而他就是那不幸的人中的一员,只不过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被那将军磨去了烈性。

      而今年他十九。

      那一次,他们奉命去到脊椽,和君将军的队伍会合,扫荡那一节的山林。匈奴不知怎的绕了过去,那仗,不好打。

      那是个乡下地方,也是他家乡。哪儿是山区,地形复杂。初来的人进了,没有向导,都不要想出来。对此他清楚的很,他进山多少次都不知道了。每一只兔子都认得他,夸张点可以这么说。

      在他们来的时候,村子里面就只有烟了,浓烟。火烧了整个村子,他心一紧。便知大事不好。村里面肯定有人活下来,但一定都在山里面……

      找不找得到,难说。而且还有可能被伏击…...君想。

      她,有事吗?涯那时,却是想的她。

      他握紧手中的枪,红色的缨絮随风飘扬……

      他们与君将军带领的那股军队汇合了。他对那君将军倒是蛮有好感的,他觉得他,是个大好男儿。他有智谋,有才略,有胆识,有气魄。他带的队,个个都无畏,他队伍打得仗,次次都胜利。

      十天已过,他们却还呆在原地。

      他焦虑异常,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行军,平常休整从未有这么长时间过。他现在只迫切想确认她的安全,或者,救出她。他没有想过她会死,她说过要为他酙酒的,那她就一定会为他酙酒,祝捷酒。杜家的儿女,从不食言。

      停了十日,他的眉头皱了十日,终是无意间听到了原因,是了,倒是他失策了。这地形复杂的……他笑笑,确实耽误了这么多功夫。

      想罢,他提枪便走。却是忘了,为何只有那君将军找那本乡之人,而自家的将军却是十日不下消息。

      他倒是不幸,出军营时正遇上将军巡查,那守门的士兵哪容得他这么出去,便要细细盘问,他本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就如实交代,他只感觉守门的士兵眼睛有些问题,但却并没深究,更是没注意到自家将军愈来愈冷的神色。

      “军棍一百。”将军神色不悦的命令道

      “为何?我有何错?”他大叫,不服。若真是犯了什么错也就罢了,偏偏是无缘无故挨了这一百军棍,他当然不服。

      “两百”将军皱眉,愈加不悦道

      “别讲了,将军和君将军不对眼,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那押着他的守兵轻声道,见他神情不对要继续讲,马上话锋一转“就当你为了给君将军带路,也要忍着。”将军藐了那守兵一眼,他赶紧低下头

      他一咬牙,忍了。只是嘴里腥甜的味道,苦的人想吐。

      委屈,委屈吗?他紧紧咬着牙齿,强忍着痛,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记住,杜家的男儿,不准哭!”

      于是眼泪还没上眼眶的时候,就已经被血的热度蒸发了。

      那年,他血犹热。

      两百军棍,打的死人的。

      一棍一棍下来后,他对身体早已没有知觉。只感觉喉头腥甜的液体,一口接一口的涌了出来,他强忍着不吐出来,连哼都不哼一声,他眼睛里面的倔强,是至死都不会变的,杜家的男儿,个个如此!

      体内有什么,一次一次得翻涌。

      他算是看清了,这将军,就是个混蛋,就根本没有打仗的心,他的血,是温的。在香草和美人之中,不复当年翻滚的热度。

      ......

      “我来带队”他强撑口气,拦住他的马,倚着手上的枪,对他道。君的眉,微不可察皱了皱。

      还是要感谢那执刑的刑兵,敬他一身的血气和胆魄。下手倒是轻了很多,也亏的如此,他才险险捡了一条命。撑到君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以后就是他的兵了,也只能是他的兵了。对君,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只有那一个字,服。

      他撑到君面前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还没等君答话。他说完就径直地倒了下去,倒在烧得焦黑了的青石板上……

      “将军,这家伙伤的好重,好像是被军棍打的。啧啧,这起码也有一百多军棍啊。就算留手了,活下来也不容易啊。”君的副手见涯昏迷,当即就从马上跳下来,检查他身体。涯的衣服一撕开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君报告。

      “啧,是个狠角色呢。将军。”他看了眼君,又继续说“他好像不是我们队的,应该是元那队的,要不要……”

      君一皱眉头,道:“先疗伤,这事之后再议,行军还要靠他。”却想,“元却是越来越过分了,他那还算军队吗?”

      “啧啧,惜才了啊,还不承认。”他副手利索的把涯带上马,和君一起朝军营赶去。

      “罗。”君不悦道。

      “嘿嘿。

      ……

      他做梦了,他梦到了那时候,他还才去参军的时候,那战歌,当真是气势磅礴。那种俾倪天下一切,千军万马,一掌之中的豪气,壮阔,胆魄......是他所不及的,也是他所倾慕的。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上下喘气,长发扬了又扬。

      “君将军,君将军在哪?”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去找君将军,为行军带路的。而这就是他想起的第一件事,其他的,他丝毫没有印象。

      “将军在议事帐。”他帐内走进个男子来,细看却是将军副手,罗。

      “带路,我来给将军带路,什么时候走?”他却是没心情深究,连名字都不问,直接把目的妥妥的报了出来。

      罗的嘴角抽了两抽,“你就那么急到去打仗?你身体可还没好。”

      “去,要去。我要去”他脱口而出,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

      “哟,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让你去打,我就不是鞑子派来的奸细,会杀了你吗?”罗不知道从哪抽出来把刀子,是那种弯刀,鞑子们配在腰间的。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轻轻的摩裟,那感觉就像他的情人。

      涯连看都不看他手上的手上的刀子,盯着他的眼睛好久,咬着牙,清晰的,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信你。”

      他竟被盯的有些发寒。收了刀,正色……

      却又听他道,“若我看错了,那是我自找的,但我就未必没有能力拖着你一起死。”

      他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这男人……

      他又恢复正色:“蛮罗,君的副手。叫我罗就好。”

      涯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罗又道:“为了表示你没有看错人,我已经自报家门了。”

      涯脑袋还没有转过来,但开口道:“杜涯,被元将军罚了两百军棍,赶出来了。”

      “两百军棍?”罗一惊,“什么原因,打这么狠?”

      “不知道。”涯把头低下去,眼里,却是满满的冷寂......

      俗话曾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不是君子,他等不起。十年,太长了。他要快,更快。他要把大周的三百万大军握到手里,言出法随,令行禁止……

      就像那战歌唱的一样。

      至于后悔,他从没考虑过,也从未曾想过……

      “好小子,性子够烈啊”涯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罗的双眼。那满目的惊艳和浓浓的忌惮。

      他却笑了。

      “元那家伙要死喽,惹到你这么个煞星。”话语里满是调侃。

      他笑笑,并不言语。

      “将军说,等你醒了。休整一天,就出发。”他的眼里瞬间迸出夺目的金光,罗吓了一大跳。

      看来是个狠角色啊,将军。罗默默地想着......

      “那么,例行公事。或者说,咋俩聊天来吧。”罗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态度。他一脑黑线,素闻君将军的队伍训练有素,百战不殆。怎么副将就这样子啊?

      “你是这里人,熟悉山林吗?”罗的眼睛直视着涯,气氛突然凝重的有些可怕。他点头,眉头却微皱。这是不信任吗,他想。“呵呵,不是不信你。”罗看穿了他的表情,道“而是我不能不为我兄弟的命负责,他们把命交到我手上,我就有必要对他们负责。我可以和你去赌命。但是不能让我兄弟们和你去赌。那是十万多条命啊,我们可以死 ,但不能死的那么憋屈啊!”他突然感觉有一种火到心里面燃了起来。那是他许久不曾感觉到的当年要参军时的那种豪气云干,可以为了他们所衷的将军去死的,慷慨激昂!

      “是,虽然有三年没来了。但是我保证不会让兄弟们的命白白葬送到这的。”他答,挺直了背,像极了报告时的神情。

      “谁是你兄弟?”罗似笑非笑。

      “你是我兄弟,你兄弟,就是我兄弟。”他毫无畏惧的答。

      “呃”罗抽搐了下,旋即到“那感情好啊,我多了个兄弟。”

      “恩,多了个兄弟呢。不,我多了一群兄弟呢。”涯笑了,真的笑了。这君将军和元将军真的不一样,他队伍的,个个都是他的兄弟,他要为他兄弟的命负责。

      他也一样......

      “走吧,那咱去练兵场。”罗毫不客气的的拍拍他的背,还特意加大了力气。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抬眼望向罗“怎么了。”罗回视过来,他目光越发不善。“好啦好啦,走啦。”

      罗不客气的把他拉起来,贴着他耳朵说:“看你那目光就知道你是个狠角色,我以后肯定打不过你的。所以就只好先乘人之危了!”这家伙,认他当兄弟到底对不对,涯必须要十分慎重的考虑这个问题......

      他们到练兵场的时候军队正在练兵,一级一级的统领,倒是十分分明。将领个个站到最前,操练着士兵,一时喊杀震天。
      “不愧是百战雄师啊。”涯不自禁的发出感慨。“这有什么呢,今天练得不好啊。这小子们好久没活动,皮痒了吧!”罗到一旁腹徘,但看得出来,他眼里,满满都是骄傲的神色。“诶,还是对阵看着有趣些啊。就是不知道,君什么时候举行下一场,戚。”罗嘀咕道,却明明的是讲给他听。

      不过这军队的气势确实不是他们能比的,元那个懦夫。可他只能紧紧闭着嘴啊,谁叫他们将军如此。

      可他只要一想到这些人将来都是他的兄弟,他就笑,他也只能笑。有这么好的兄弟,他这辈子,值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阑卧听风吹雪,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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