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
-
三年后大齐
时隔三年,又逢中秋。
日生月落,春来冬去。三年时光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逝去,大齐还是原来的大齐,只不过少了一个眉目婉转的长公主;安德王府还是原来的安德王府,只不过多了一个有些孤独等待的身影;邺城也还是原来的邺城,只不过已经找不到三年前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一转眼,已经三年。
三年间,踏雪与宇文寻之间所有的联系就只剩下一支簪子,一封信,以及那些不辞万里,经历层层风沙黄土,来自边疆的寥寥数封书信。除此之外,已无其他。
那些单薄却又厚重的信件的边角已经变得有了皱纹,甚至开始发黄。它仿佛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那个无数次在不眠夜晚时,就着昏黄烛光与窗外若有若无的月光翻阅着它的人: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四时代序逝不追。寒风习习落叶飞。蟋蟀在堂露盈阶。念君远游常苦悲。君何缅然久不归。贱妾悠悠心无违。白日旣没明镫辉。寒禽赴林匹鸟栖。双鸠关关宿河湄。忧来感物涕不晞。非君之念思为谁。别日何早会何迟。”。
中秋时节的明月缓缓坠落凡间,透过有些稀疏的树梢,流过高贵的琉璃瓦,一点点地向地面淌去,向桌中银盏飘去。落下一地碎银光华,惊起盏中几丝涟漪。
“寻,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呢。中秋,世人都说中秋团圆,可为何,为何我却要用中秋来计算我们离别的岁月?三年了,寻,你还记得吗?”看着被杯中忽然闯入的月影所搅动而惊起一圈圈涟漪的酒酿,踏雪苦笑,仰头,一杯饮尽。有些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的缝隙流下,透过白皙的脖颈,落入衣间,一丝冰冷。
“郡主,这次又不去参加宴席真得好吗?”漱玉看着踏雪,有些担忧地问道。踏雪浅笑:“不去也好,反正我也已经缺席了三年了,落了个清闲,多好。”漱玉沉默着,内心却叹了口气。她岂会不知道踏雪的想法?今年的踏雪已经十九岁了,在大齐,这个年纪的女子早就已经成婚生子了,可是踏雪却……
屋外忽然隐约传来几声轻微的欢笑声,明媚开朗。
踏雪放下银盏,缓缓起身,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漱玉,我出去走走……”
漱玉看着那个步伐有些摇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安德王府的大门,无奈地低头。
邺城
邺城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繁华,长街两边都站满了小贩们,兴奋不已的孩童们彼此追逐在青石板的街石上,欢笑着。已经居住了一生的老者们坐在茶馆酒肆,品清茶烈酒,再抬头望一望那清朗明月,再看一眼繁华如初的邺城长街小巷,当然,还有那人人希望憧憬但是却又畏惧的层层重叠的宫殿。
——一切如初,唯独少了你。
踏雪有些疲惫地坐在溪边的柳树下,溪边阵阵秋风扑面而来,将她的酒意渐渐吹散。踏雪低头望去,清澈见底的溪面上一片月华在柳枝的抚摸下微微荡漾开来。踏雪浅笑着将指尖慢慢地滑过水面,一遍一遍地,缓缓地滑出一片片经久不衰的涟漪。
“呐,寻。你该回来了哦。”踏雪轻轻开口说道,眼中有着闪闪水光。
不知不觉之中,那一轮月华已经悄然挂上屋檐一角,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夜已深了。
踏雪起身,水袖轻流过水面,将水中那逐渐无踪的身影搅乱。
慢慢地离去,直到看见安德王府偌大的大门前的,那个身影。
一袭如月白衣,腰悬暗色长剑,墨色长发挽于一白玉发冠中。立于门前的台阶之上,负着一只手,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铺着青石板的长街,街边络绎不绝的人群,远处了小溪垂柳,还有那熟悉的高楼。一切,一切都好像是一幅画。
一副绝美的画。
一副太不真实的画。
“寻。”唤出他的名字,声音轻柔如初。踏雪没有任何征兆的脚下一软,只看见那个白影忽然朝着她飞快的走来,还有那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的一个声音——“踏雪!”
——好像啊,你的声音。那么地温暖,那么地好听。就好像我和你都最喜欢的,在严寒冬季时节,投在白雪之上的温暖阳光。暖暖的……
安德王府窈阁
踏雪静静地站在门槛内,靠着墙,无声地望着院中站着的人影。
她在醒后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变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站在这里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告诉他。
想要告诉他,自己在安德王府里面种下了许许多多的梅花,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看白雪红梅。
想要告诉他,三年来的每一个夜晚,自己总会被梦中满身鲜血的他惊起,虽然只是一个梦。
想要告诉他,自己喜欢在温暖的烛火下,一遍一遍地看他亲手写下的信件,虽然只有寥寥数语。
想要告诉他,若他再不回来的话,自己或许就会另嫁他人了,虽然是那么不甘愿。
想要告诉他……
时隔三年,想说的话有太多太多,可是却全部堵在了嘴边,吐不出。只能自己在心里面默默地说着。
罢了,你能够回来,对我而言,足矣。
一阵夜风吹来,吹起未盘起的青丝,吹起宽大的水袖,吹散眸中的几点流光。夜风入袖泪满襟。庭院之中的人缓缓转过身子,对上身后凝视依旧的眸子,沉默着。
三年不见,宇文寻的样貌依旧如初,只不过多了几分沧桑成熟,一双墨眸之中也多了几分平静安宁。踏雪在看到他正面的瞬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认识他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好像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温和,也没有了以前的不羁。取而代之的,是那份沉稳与冷淡。
“踏雪。”他开口轻唤,那双踏雪无比熟悉的墨眸出现了曾几何时的温和。但,只有霎那。他迈开步伐,向踏雪缓缓走去。伸手,将踏雪搂入怀中。
再一次被他怀中的温度所包围,再一次泪不成声。忽然,视线中闯入一丝猩红。宇文寻的左肩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丝丝鲜血,不对,应该说是……从里面渗透出来的!他受伤了!踏雪能够感觉到,自己轻轻附上的手在颤抖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不安,宇文寻低声说道:“没事的。可能是来得路上伤口撕裂开来了,不打紧的。”踏雪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种情况下的伤口绝对是因为新伤尚未愈合,便撕裂开来所导致的出血,可是他怎么会有新伤呢?难道说,他是在回到长安后才受的伤?还是说——是不久前的战场上受的伤,可是回到长安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养伤,就来到了邺城?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是指回到长安。”踏雪扬起头来,看着宇文寻。宇文寻一怔,然后淡淡说道:“一周前。”果然呢……回到长安以后就马上赶到邺城。
明明不是应该生气的吗?气他那么不顾一切,甚至不害怕伤口加深。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开心的感觉蔓延开来呢?或许因为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吧。
算了吧,就算他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以前的不羁与温和,那又怎么样呢?她高踏雪还是一样爱着他,不是吗?其实,不管他变成什么人,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宇文寻,那么她便会一直都是高踏雪,那个爱宇文寻的高踏雪。
“踏雪,我们成亲吧。”
说罢,将唇附上。一点一点地撬开踏雪本就毫无防备的唇齿之间,开始肆意地游荡着,纠缠着。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