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担仔面

8、生命交响曲

　　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只要音乐就够了，除了它我不需要别人，因为只有它最懂我，而我也最了解它，可当有一天，音乐不再理会我，跑去了别人的怀抱，我该怎么办…
　　“错错错，这里是哆，不是咪，都教了你好几遍了，怎么还会错！”邱煜民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学生，要不是因为出的费用高谁要来教这个界内都拒绝死活不肯接手的孩子。
　　汐倷无动于衷，坐在那里还是一直弹着错误的琴键，邱煜民感觉快要疯了，抓住汐倷的手，“停停停，我的小公主，你饶了老师吧，今儿我们就上到这里，嗯？”说完就赶紧收拾手提包，快速披上大衣裹好围巾，拎着包火速逃离。
　　汐倷站在窗前冷眼看着邱煜民飞快地离开，嘴角一扯，“又是一个。”然后坐回位子，继续弹奏刚才的曲子，但是，那个哆永远是错的。
　　汐倷，出身于S市有名的音乐世家，父母年纪轻轻都在M大担任音乐教授，那么自然的，汐倷从小就学习任何一种乐器，尤为出色的就是钢琴，年纪小小，就拿下青少年钢琴组的冠军，父母都很骄傲，可是有一天，汐倷出了问题。
　　那天，是圣诞节，在LA有一场音乐交流会，受到邀请的汐明带着妻子和汐倷飞去了LA，那里是噩梦的开始，也是汐倷永远不想记起的伤痛。
　　“Hi~汐教授。”
　　看着眼前穿着艳丽的女人，很美丽，但是在汐倷眼中却是那么恐怖，于是她赶紧躲到了父母的身后。
　　凯莉儿见如此，开起了玩笑，“这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可爱~”说完就伸出手想去抓汐倷。
　　李昕挡住了凯莉儿，语气不善，“凯莉儿，不要太过分。”
　　看着李昕发火，凯莉儿笑起来，“没想到冰美人也会生气啊，汐教授，你很有福气嘛。”举杯喝完手中的香槟，然后迈着模特步离开了。
　　汐明看着旧爱和妻子在那边争锋相对，觉得十分尴尬，只能默默地站在身边不出声音。
　　李昕回头瞪了汐明一眼，然后蹲下身，把汐倷抱起来，“小倷乖，妈妈带你回酒店。”
　　汐倷把头埋在李昕肩上，点点头。
　　“早点回来~”
　　“知道啦，一结束我就回酒店。”汐明kiss李昕脸颊一下，便又忙着和其他音乐家交流。
　　李昕叹口气，便抱着汐倷酒宴门外走去。
　　回到酒店，李昕把汐倷放在床上，脱下身上的外衣，看着可爱的女儿一脸的不开心，“怎么了？”
　　汐倷抬头看着自己漂亮的妈妈，抬起小手摸摸李昕的脸，摇摇头，“没事。”
　　李昕笑笑，摸摸汐倷的头，“没事就好，来，我们去洗澡。”
　　乖巧地点点头，李昕便拉着汐倷一起去洗澡。
　　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便都睡着了。
　　黑夜退去，黎明降临。直到太阳升起，李昕慢慢苏醒过来，看着怀里的汐倷，现在世界上能让自己觉得最幸福的就是这个女儿，转眼看向床的另一边，工工整整，预示着汐明一晚上都没回来。
　　李昕起床，拨通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一直都没有人接，她正想挂断，电话接通。
　　正想脱口问他在哪里，结果，一声女音让她的心沉入海里，“喂。”
　　“汐明呢？”咬紧嘴唇，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李昕的声音很低落，凯莉儿笑笑，“你说呢？当然在我这儿咯。”
　　从那声音李昕就知道是她，凯莉儿听着电话那头没反应，“怎么了冰美人，觉得很失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汐明真正爱的人是我！”语气急转，从开始的笑语到现在的咬牙切齿，凯莉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李昕想想就觉得好笑，轻笑传到凯莉儿耳中。
　　“竟然还能笑，说明没事啊，挂了。”刚挂掉电话，凯莉儿就觉得很烦躁，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冷静，明明她的老公在别人的床上，原本以为她只是面瘫没想到真的是心冷啊，看着床上一直呼呼大睡的汐明，凯莉儿觉得他很可怜。
　　可是谁又知道，有时候表面是可以假装的，因为别人毕竟不是自己的心，那又怎能知道她的心到底是冷是热。
　　汐倷醒过来看到的就是李昕背对自己坐在床边，头发随着低垂的头散落在肩上，汐倷爬起来扑到李昕身上，“妈妈，你怎么了？”
　　听到女儿叫自己，李昕放下手里的手机，把散落的头发弄好，回身，笑眯眯，“妈妈没事…小倷，饿吗？”
　　汐倷看着李昕呆愣一会，然后点点头，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好饿哦~”
　　“哈哈哈哈…”被汐倷的样子逗笑，李昕用手指点点汐倷的头，“顽皮。”然后站起身去客厅打电话叫早餐。
　　李昕一离开，汐倷的开心消失不见，她看见妈妈的眼睛好红，再看床的另一边，还有刚才模模糊糊的电话声，即使她再小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各怀心事的母女直到吃完早餐，也没见到她的丈夫(爸爸)回来。
　　汐明现在正坐在床尾发呆，凯莉儿一直坐在窗边抽烟，看着汐明那副傻样，她觉得很火大，按灭烟，凯莉儿走到汐明眼前，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让汐明直视她自己，“亲爱的，怎么？觉得后悔？歉疚？”
　　汐明挣开凯莉儿的手，把头转向旁边，凯莉儿看他这样气不过，突然疯狂地吻住他，汐明死命推开她，没想到对方的力气变得这么大，站起身，愤怒地看着被自己推倒在地的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怎么样！我想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
　　“我什么，离婚还是曝光，二选一，我给你一分钟。”打开手机的计时器，一分钟倒计时。
　　“莉儿，你不要这样…”
　　汐明痛苦地蹲在地上，开始哭起来，凯莉儿受不了抱住他，“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只要这样…”眼泪滑落，滴落在汐明裸露的脖颈，他何尝不心痛，她一直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是李昕，是他孩子的母亲。
　　“我们可以暗地交往，求你，放过我这次。”汐明抓住凯莉儿的肩膀，急切地恳求。
　　眨眨眼，心好难过，凯莉儿笑了，然后狠心地摇摇头，“汐明，不要让我毁了你。”
　　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汐明瘫坐在地上，手也垂了下来。
　　静默一会儿，手机的倒计时早已超出了许多，她在等他做决定，她知道他会选什么，这时，汐明抬起头，眼神空洞，“我答应你，我离婚。”
　　抱住他，凯莉儿很开心，“谢谢你。”她很清楚在他的心里最大的是事业，他不会容许任何人阻挡他，当然凯莉儿也知道包括她，可是她只要拥有现在就好。
　　汐明到了晚上才回酒店，汐倷已经在李昕的晚安曲中进入睡眠，甜甜的，那么小那么可爱。汐倷的相貌融合了自己和妻子的特点，剑眉、高鼻梁、双眼皮、薄嘴唇还有瓜子脸。
　　汐明想摸摸她，但是李欣“啪”的打掉了汐明的手，“不要碰小倷。”
　　李昕的突然动作打醒了汐明，是啊，他怎么还有资格碰小倷呢，汐明凄惨地翘起嘴角，转眼看着怒视着自己的李昕，“老婆…”
　　“闭嘴！”李昕轻声呵斥住他，下床，帮汐倷盖好被子，便走出了房间，汐明跟在后面然后悄悄地带上门。黑暗中，汐倷睁开眼，赤脚下床，然后坐在门后环抱住自己，她从爸爸进门就醒了。
　　客厅中的两人一坐一站，都不讲话，或者说是在等谁先开口打破这个沉默。
　　汐明看着落地窗外飘着的雪花，“老婆，下雪了。”
　　李昕随着汐明的眼光看去，好大的雪，那年，他们也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遇的。
　　那时的她，自傲高冷；那时的他，憨厚执着。偏偏就这样的两个人，最后却携手进入了婚姻的殿堂。也许是因为互相之间那份对音乐的心灵相通，也许是那时的他们是爱着对方的。可是，谁知道，原来这样的一个人，也会有骗自己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他钱包的那张照片，也许她会永远不知道，他还爱着另外一个女人。
　　什么意思？一脚踏两船。
　　她问过他，如果真的爱那个人，又为什么选择自己，为什么对她说他爱她，为什么要结婚。而他只回答了两个字——“音乐”。在知道答案的时候，她就死心了，知道自己只是因为热爱音乐的那份心，还有那年他在台下看她演奏小提琴的样子被打动罢了。爱，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说出口的，只是一种欺骗罢了。可是，偏偏她明白打算离婚的时候竟然发现怀了孩子，多么残忍的现实。
　　“说吧…”最终还是李昕先开口。
　　汐明转回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想伸手握住身边人的手，却没有那个勇气，最后还是放弃。
　　想到刚才凯莉儿，汐明咬咬牙，“离婚吧。”
　　“好。”
　　没有吵闹，没有痛苦，只是冷静的允许。汐明不可思议，难道他真的不值得挽留吗。
　　“你…”震惊的看着她。
　　李昕直视着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什么…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嘛。”
　　无力反驳，是的，这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但是，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痛，他一开始就知道他爱的不是她，而是她的音乐。可是，那么明白的自己，原来是舍不得的。
　　“最后一次…能抱你吗？”
　　李昕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要抱自己，但是自己还是不自觉点了头。
　　汐明伸出手，颤抖地将李昕用力抱在怀里，好想哭…
　　被抱着的李昕很想反抱住这个自己这生爱的男人，但是她抬不起手，她的自尊她放不下…
　　就这样，汐明抱了她很久，直到李昕觉得有点酸痛，汐明才放开了她。
　　从衣服内层掏出一封东西放在茶几上，汐明站起来，走到门口，回头看看那扇自己关上的房门，自己大概再也见不到小倷了，苦涩的心又开始作痛，打开门走出去，门关上，客厅只剩下李昕一人。
　　李昕没有碰茶几上的东西，一直呆呆的坐在沙发上，那一刻无论是她还是房内的汐倷，都觉得时间好漫长，天为什么还不亮…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汐倷站起来走到窗口，往外望去，白茫茫一片，打开窗，倾过身把手伸到窗外，瞬间把手缩了回来，关上窗，钻进被窝，“好冷啊…”无论天气还是人心。
　　也许是听到房内的动静，李昕打开门走进来，看到睁着眼躺在床上的汐倷，李昕勉强自己笑出来，可是她不知道这笑容是多么的难看。汐倷忍住想哭的想法，对着李昕伸懒腰，“妈妈，你在外面干嘛？”
　　李昕不知道汐倷躲在门后的事情，走过去也钻进被窝，把汐倷抱在怀里，“没什么…只是爸爸刚才来过。”
　　“嗯？爸爸回来了吗？”
　　“嗯，不过又走了…”
　　“他去哪儿了？”
　　“爸爸说他要去参加一场比赛，等他参加完会回来找我们的，就是时间会很久，他叫小倷不要太想他哦。”
　　没想到妈妈还能和自己开玩笑，汐倷把头靠在李昕胸前，闷闷的声音传出，“嗯…”
　　李昕的眼睛开始泛红，即使没有了他，她至少还有女儿啊，想到这里李昕紧紧地抱住汐倷。
　　第二天，李昕带着汐倷回国，开始度过只有她和汐倷的日子。
　　李昕到家那天就把属于汐明的东西放到箱子里，然后打包寄去了LA，从此母女俩都没有再提过汐明的一切，仿佛她们身边根本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明明那么般配的人却分开了，看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身边的人看着都只能摇头叹气。
　　直到有一天，李昕的电话响起，电话铃声还是当初汐明对李昕求婚时用的歌曲，李昕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你好，哪位？”
　　“是我。”凯莉儿的电话传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
　　“呵呵…李昕，你还是这么冷淡。”
　　听着凯莉儿明显嘲讽的口气，李昕眉头皱起来，不耐烦道“有什么事赶紧说，如果你只是想来嘲笑我的话，那大可不必，就这样，再见。”
　　刚拿开耳旁打算挂断，“等等！”
　　重新放回耳旁，“到底什么事。”
　　凯莉儿摸着床上人的脸，“李昕，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什么意思…汐明都已经是你的了，你还要嫉妒我什么…”这女人，说话越来越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我的？”凯莉儿拿着电话狂笑，真的太好笑了，“李昕，你是真傻还是装的啊…”
　　“你在说什…”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知道吗…汐明快不行了…他一直在等你来找他知道吗？”
　　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里放大，李昕双手握着电话，“你在说什么，说清楚！”
　　“那天，他去找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本来心跳已经停止了，医生都说救不回来了，如果我没让他去找你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恨你便开始咒骂你，可没想到刚说你的名字，心电图竟然有反应了…呵呵…我的脸真的是被打的好及时。”
　　车祸…心跳停止…名字…
　　这些词眼都一一撞击着李昕的心脏，汐明，你…
　　“所以…”凯莉儿停顿一下，看着全身插着管子的汐明，眼中的泪水滑落，“你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在哪里…”
　　没有犹豫，李昕立马答应。
　　知道医院地址后，李昕接着打航空公司订机票，“您好，女士，请问订几位机票。”
　　想到还在学校的汐倷，李昕想了想还是算了，“一位。”
　　“好的。”
　　挂完电话，李昕赶紧整理好东西嘱咐好张嫂，便拿着行李打车去机场。
　　汐倷回到家的时候，没有平时那个人的拥抱在等着自己，只有张嫂在门口迎接自己，脱下书包递给张嫂，“奶奶，我妈妈呢？”
　　“夫人要我转告你，她去LA见先生了，让你不要担心，到了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说完李昕交代给自己的话，张嫂便去厨房准备晚饭。
　　‘见爸爸，爸爸怎么了…’就这样，汐倷一直在等李昕的电话，但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
　　张嫂接起电话，“您好，请问是李昕李女士家吗？”
　　“是的，您是…”
　　“我这边是XX航空公司，很抱歉告诉您，刚飞往LA的XXXXX波音客机在途中坠毁，机上旅客无人幸免，我司收到消息也是悲痛万分……”接下来的话张嫂已经听不见了，她转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汐倷，想张嘴告诉她，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奶奶，怎么了？是妈妈的电话吗？”
　　张嫂挂完电话，哭了起来，抱住汐倷，“小倷…这可怎么办…”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电话的内容告诉汐倷，汐倷听完直挺挺站在那里，然后突然晕倒在地，吓得张嫂赶紧叫救护车。
　　而在LA，汐明的心电图之前一直保持平稳，却在这时慢慢微弱下去，凯莉儿刚走进病房看到的却是这样子，赶紧按铃叫医生，可惜，最后心电图还是变成一条直线，“不！”凯莉儿接受不了，扑倒在汐明身上痛哭，她没发现汐明眼角流下的泪水。
　　汐倷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张嫂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但是张嫂看到她醒来，为什么又抱着自己哭了，汐倷一脸疑问，“奶奶，你为什么哭啊？”
　　被汐倷的淡定和疑问吓到，张嫂问“小倷，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刚才…什么事…”还没说出“情”字，回忆扑面而来，塞满汐倷的脑袋。
　　开始挣扎，手上扎着的针因为汐倷的剧烈动作开始回血，张嫂压住汐倷，等医护人员赶到，一只镇静针打下，汐倷安静下来，可是泪水就像泉水，源源不断。
　　随着汐倷开始接受没有李昕的日子，她变得越来越淡漠，就连后来知道汐明去世的消息，她的神情也没有变过，那么冷漠淡然，张嫂看的越来越担心，可是她知道这是小倷保护自己的方式，自己管不了。
　　汐明和李昕纷纷去世的消息震惊音乐界，而汐倷的冷漠淡然导致大家都误会她是个没感情冷血的孩子，于是渐渐地，所有的人开始远离，汐倷的家再也没有人来过。
　　现在的钢琴老师，只是张嫂看汐倷每天寂寞便给她安排的钢琴复习课，毕竟她是知道汐倷的天赋的，她不想汐倷连最后一份重要的东西也失去，但是没想到，汐倷会变着方法捉弄那些老师，然后老师们一个个撒手不干，直到过了三个月，现在的邱煜民接手了这份工作。
　　今天，汐倷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钢琴房等着，今天应该又换人了吧，她笑笑。
　　房门打开，汐倷抬头看去，结果没想到，一丝震惊还是出现在她脸上，“你怎么会…”
　　邱煜民走过来敲敲汐倷的头，“什么你，要叫您，虽然我只比你大五岁不过我可是你老师，懂？”
　　汐倷反应过来，点点头。
　　“来，让我们继续昨天的课程，你今天可不要故意弹错了哦。”
　　“你怎么知道我…”
　　靠在钢琴上，邱煜民拿着琴谱笑笑，“其实你这孩子并不是外界说的那么糟糕，你的父母都只是意外罢了，他们或许都是当心不下你的，可是命运这种事，我们这些平凡人有什么办法呢，所以你要好好过知道吗？小倷~”
　　第一次听到除了父母和张嫂这样叫自己，汐倷冰冻的心出现了一条裂缝，她对邱煜民笑了，然后点点头，开始练习，今天的这份温暖，她会记得的。
　　原来，她的心还在跳动，只是在等着一份抚慰理解而已，现在，终于等到了，那么她的音乐是不是该继续呢。
　　“爸爸妈妈，小倷会好好的…”
　　“嗯，爸爸妈妈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