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之丽歌行》花青流苏

3、犹记旧相逢，淡扫微月中（2）

　　赵丽娘回到乐坊时，天已近正午，也正是这个时候乐坊才渐渐开始忙碌。她把梨子分成若干份，按计划地将他们摆放妥帖，因为这里的姑娘大多靠歌舞谋生，所以拥有一副好嗓子至关重要，而梨子对于保护歌喉是最有效的。
　　看见丽娘回来，坊主便亲热地走上来还为她奉上了一杯茶，丽娘知道她心中肯定又有了算盘，于是接过茶盏转身不再理她。
　　鸨母知道整个□□就数她最难缠，于是紧跟其后尾随过来，她热切地说道：“今天刺史大人投来名刺想要见你，你看？”丽娘听后不觉有些生气，明知道她不见恩客却还来跟她讲，她不禁微嗔道：“我的规矩你还不清楚？你是赶我走么？”
　　一向平和的丽娘生起气来毫不让人，倒让鸨母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丽娘极能忍耐，平时无论让她做多少事她都一声不吭，不想今日竟如此失控，她不禁解释道：“丽娘，你可别生气，听我说……”说完她把丽娘拉到了大厅，亲自扶她坐下鸨母才继续开口道：“区区一个刺史怎么值得你去？只是听说他在替临淄王选侧妃呢？”
　　丽娘一听，不觉一震：“临淄王？”鸨母看见丽娘没了那么抵触，方又说道：“正是呢！听说他来了潞州兼任别驾，那可是正经的龙子凤孙，你若真能嫁到王府，你和你弟弟可就有归宿了。”
　　对于鸨母的诱惑，丽娘确实动心了，她在这所乐坊中已经虚度了好几个岁月，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呆多久，也许会一直到年老色衰然后像这个老女人一样睁眼看着更多的女孩子走上这条路。
　　她微微松口，只是底线依然坚守着：“要我去见他不可能！不过既然我是个伎人，那谁来捧场我都欢迎！”说罢，丽娘撇下鸨母向外走去，今晚的她不想面对这里的一切。看见她离去的步子，鸨母失声叫道：“马上开场了你去哪？”
　　丽娘头没回，而是用一种不容干涉的语气说道：“我去后山，今晚的场子你找人帮我顶……”
　　在即将把自己打发出去的这一夜，她唯一相见的只有那个孤零零等着她归来的弟弟，那是她心中的一块软肋。
　　父母的爱太过强烈，强烈到忽视了他们这姐弟俩，那时的丽娘站在赵府的废墟前整整停留了两天，彼时的她好像傻掉一般不知去往何处，她就想守着那堆废墟直到天荒地老，因为这里才是家。还是年幼的弟弟用哭声唤回了心死的丽娘，她看着幼弟想起母亲临走时的托付，那时的她身无分文只有父亲绑在她身上的一摞乐谱，为了不让弟弟饿肚子，她只能挨家挨户地讨些米汤来喂他……也正是那段时间，让她觉出了肩上的重任，她可以吃苦但是她要保护弟弟周全……
　　那段苦不堪言的记忆在几天后终于结束，一位英气勃勃的公子在赵家的废墟中找到了丽娘，看见她背上的乐谱才知道她就是赵元礼的长女，于是给足银两并派人护送他们逃到了潞州。丽娘已经记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他儒雅的气质让长大后的丽娘微微觉出几分他的身份，她不敢肯定却把那想法隐隐记在心底，而为了隐瞒他们二人本是京城中幸存的余孽，她只能以山东难民的身份卖艺为生，红遍潞州……
　　由于是徒步而来，所以丽娘到达的时候已接近傍晚，看见山上弥漫起的炊烟，她才真正有时间思考自己的未来。在一座僻静的茅屋前丽娘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她在人前一直都是故作坚强，也正是看似刀枪不入的外表才让她从乐坊中脱颖而出成为头牌，而回到自家她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全是小女儿家的姿态。
　　弟弟正在煮饭，他蹲在地上劈着柴火，一只手艰难地挥动着手中的斧头。丽娘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了弟弟的手臂。常奴面对突如其来的力道不禁吃了一惊，看见是姐姐后常奴不禁大喜，丽娘接过他手中的斧头淡淡地说道：“去把米拿来……”只淡淡的一句常奴应声而去，丽娘看见他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饭桌上，丽娘忽然想起白天时的事情，于是告诫弟弟道：“最近山里好像来了很多外人，你尽量在这里不要出去，有事就去梨园找刘家姐姐。”常奴许久没有见过姐姐这么谨慎，他听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
　　常奴的问好像一颗沸腾的炭火丢进了她的内心，‘呲呲’作响间搅得她心内大恸，她忍住痛低声问道：“这里不好么？”
　　常奴看似年幼，但在这么多年的逃命生涯中已经历练的颇为老成，他的话有时让丽娘都招架不住，他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从不轻易表露，半晌他闷闷地说道：“这里毕竟不是家！”
　　丽娘眼中已经有些湿润了，她咽下苦涩的泪水然后匆忙用了几口饭就逃离开了屋子。她坐在院子里，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为什么会这么两难？她内心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任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而她丝毫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常奴自屋内走出，看着失神的姐姐突然有些懊恼，许久不见姐姐好不容易见面却让她这么伤心，他扯扯袖子拭干了丽娘眼角的泪珠轻唤道：“阿姐。”
　　一声呼唤让丽娘回过神来，她定睛看着常奴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看着山间的月光，她拉过常奴让她坐在自己的下首，抚摸着他额间的髫发，良久没有发声，她静静的享受着此刻的时光，好像要将这漆黑的夜坐穿，许久她平静地说道：“阿姐能许你的只有一个安稳的未来，如今的长安城比我们离开时好不了多少，阿姐答应你如果有一□□野真正的安稳下来我们就回家！”
　　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常奴一下子抬起头，他看见了姐姐眼中闪过的希望，那像是一个承诺许在这个闷热的夜，让他们在迷茫中渐渐开始找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