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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无孔不入 ...


  •   磨坊后有一个小小的半露天藤架,藤架下躺着一个木头搭成的靠背长椅。
      木小树坐在长椅上,左手拽着一瓶酒,右手环着三五瓶酒,心满意足地这瓶啜一小口,那瓶啜一小口。藤架上的藤条飘飘摇摇地垂下来,末端一下一下挠着木小树乱蓬蓬的短发。
      单伯飞伸手把藤条扯开半许,瞥见木小树又低头喝了一口红酒。他无奈道:“你这么混着喝,容易醉。”
      木小树分辩:“才不会,我的酒量慢慢练出来了,当初我喝一口海德3号就醉了,现在能喝半杯了。”她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看,可以喝这么多了。”
      “然后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混着喝其实是在你的肚子里自行调酒,省了调酒的其他工序,简洁方便?”单伯飞觑她一眼。
      “嗯,你懂我。”木小树咧嘴嘿嘿笑了起来,笑到一半,打了个酒嗝。
      单伯飞以手抚额:“别喝了,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你尝尝,波密和雷顿混起来,再加一点点桃艾,味道好香。”木小树的眼睛亮晶晶,献宝地看向单伯飞。

      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道:“我尝尝?”
      “尝尝呀。”她点头。
      “对着酒瓶喝太麻烦了,搭配的火候掌握不好。”他一板一眼道。
      “那不喝了吗?”她觉得有些可惜。
      “我能不能捡现成的?”他问。
      她不明所以:“可以啊。”
      他勾起嘴角,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还未待她有所反应,他迅速一俯身,凑近她的唇瓣,伸出舌头舔了舔她唇上未干的酒渍。
      她瞪大了眼睛,满眼困惑。
      他掀起眼帘,近距离地注视着她眼镜后水雾迷蒙的眸子。

      半晌,她眨了下眼睛,一脸期待:“味道怎么样?”
      他笑了:“很美味。”

      寂静的花田上,夜空如水。漫天繁星洒满了整个天幕,仿佛一袭温暖的袄,把整个花田并花田边小小的磨坊笼入了怀抱。

      “木小树?”单伯飞看了看脑袋已经隔在他肩头的女孩。
      “干嘛?”嘟嘟囔囔的回应。
      “醉了?”
      “胡说!没有醉。”
      “那我考考你,这个味道是哪一种酒?”他从大衣里掏出一瓶精致的袖珍酒瓶。
      她凑过去嗅了嗅:“咦,有点甜,还很香,不是波本也不是……我好像在哪里闻过的吧?诶我再想想……”
      他嫌弃地把瓶子收回怀中:“这都闻不出来。木小树,你醉了,醉得很严重。”
      “再给我瞅瞅,让我喝一口,我肯定能认出来。”说罢就要去抢那个酒瓶子。
      “不给。”他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把袖珍玻璃酒瓶拿远。
      “这么小气,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钱!还有2%的利息!”她拿出事实论据威胁。
      他哈哈大笑:“怎么敢忘啊,我这不是每天都态度良好地过来跟你请罪吗?不过最近手头有些紧,实在还不上来。”
      “骗子!”
      “不要叫得这么难听,又不是不还……”
      “那你把刚刚那瓶酒给我喝一口。”
      “不给。”
      “骗子!”
      ……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你再好好想想,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的那瓶酒是什么?”单伯飞启发道。
      没有回应。他暗忖,估计又生气了。
      他清了清嗓子:“木小树,我有件事想问你。”说完了这句话,他却哑了,不知如何再开口。
      他望着远处寥落的星空,斟酌着字句:“如果,我说如果,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觉得我的过去乱七八糟,其实没有那么糟。我说过,如果我真心喜欢一个女孩子,其他人我不会再看一眼。你愿不愿意呢?”

      你,愿不愿意呢?

      他从来没有认真地追过女孩子,心咚咚跳了起来,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局促。
      良久,依然没有回声。
      他忍不住转头,却看到肩头的女孩不知已熟睡了多久。她凌乱的短发像小动物的毛,软软地铺在他的肩头,嘴角还有未干的酒渍,泛着莹莹的水光。
      他的心忽然松了下来,柔软成一片。

      幸好,她没有听到。

      蓦地,却又有一股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他脱下围巾环住了她的小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掏出怀里的袖珍酒瓶。瓶身是流线型的多棱角水晶,衬得瓶内绛红的液体流光溢彩。
      呵,这是弥尔顿达芙啊,我们的初见。

      起风了,花田里层层无花之草漾起波纹,一直绵延至群山深处。山峦边缘,似乎隐有白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

      秀水街23号的早晨永远如死一般沉寂。
      木小树把买来的吃食放在一楼的大圆桌后,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房间走。经过小罗和Joe的房间时,她尤其谨慎,生怕惊醒门内两只起床气通天的怪兽。
      她爬上床,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包。包里有两个塑胶袋,一个装着她所有的证件,另一个装着一张银行卡以及她的所有现金。
      她何尝不想韬光养晦?她早早就已筹划好,待高考过后,她就可以借着读大学的名头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木老爷子让下人给她过户,却不想出了疏漏,没有更改她的身份证。木洛芬是木家的人,而木小树的户籍依然在她的故乡。
      本以为,捱过了最后这两年,她便能远走高飞,谁知自己提早做了木家联姻的牺牲品。

      如果进了肖家,她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她收好小包,重新压回了枕头下方。
      睡意慢慢涌上,快要阖上眼的瞬间,她听到门口有铃声作响。
      她的卧室挨着街道外侧,这铃声尤其扰人。于是,她只好披上衣服,踢踏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她忍住要骂人的冲动,退身回屋,却在要关门的刹那瞥见门口的铁皮邮箱露出了一角白色的信封。
      又是Wolf的粉丝?她撇撇嘴,Wolf的成员颜值颇高,很受年轻人喜爱。尤其戚功昫,每天都会收到一打求爱信。
      她打开邮箱。邮箱里孤零零地躺着一封信。
      拿起信封,她的手却不由颤了颤。只见信封上写着:

      木洛芬亲启。

      不是木小树,而是木洛芬。
      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秀水街上冷冷清清,一个行人也没有。
      早晨九点的阳光从楼的缝隙洒在她的额角,她却觉得莫名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已记不得是如何回到房间的。
      她倚着门背,拆开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白底金纹,繁复的花纹带着欧洲中世纪的古典,一直冷冷地缠绕到她的心底。
      上面只有一句话,只这一句话已让她丢盔弃甲浑身颤栗。

      玩够了,记得回来。
      ——肖

      她跌坐在地板上,明信片飘落在地。明信片背面就这么直直展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邋遢的假小子,短发宽衣,丑丑的大眼镜,左耳处戴着三个重金属耳钉。

      ********

      “木小树,木小树,回神!”
      “啊?”木小树如梦初醒,“怎么了?”
      廖静双手叉腰:“你今晚怎么回事?让你去给Joe的吉他上弦,你这一脸凝重得要参透人生意义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木小树霍地站起来,往舞台边的乐器存放处走去。
      廖静红唇微张,显然还有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但被木小树高度配合的举动生生哽在了喉咙里。她捅了捅一旁的小罗:“今天木小树吃错药了吗?怎么不还嘴?”
      小罗悲悯地觑了廖静一眼:“廖姐,我怎么觉得吃错药的是你诶?”

      西城东劲爆的音乐和火热的气氛丝毫不能带动木小树。
      她一个人坐在舞台角落的阴影里,兀自沉思。
      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忽然有些烦躁,想要喝些红酒,顺手抓过的酒杯却空空如也。
      她皱眉,正要把酒杯掷回原地,握杯的右手却被另一只带茧的手紧紧攥住。

      呵,果然人倒霉起来事事都不顺心呢。

      她只当是酒吧里喝醉了来找茬的主,并不甚在意,于是扭了手腕想挣脱。谁料那只手抓得很有技巧,不弄痛她亦让她走脱不得。
      她心里打了个突,这个人会军人的功夫。

      她抬头,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左……左重?你怎么会来这里?”

      左重一脸愠怒,一旁的明崇亦眉目紧锁。
      “木小树,你居然真的天天混迹酒吧夜不归宿?”左重咆哮,“你长了几个胆子,啊?”
      明崇皱眉:“重子你冷静点,好好说。”
      “好好说?”左重气道,“怎么好好说?琼榭里流言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木小树你知道吗?”
      木小树终于开口了:“说我什么?”
      左重看到她那淡定的样子就来气:“说你什么?说你小小年纪在外面和一群男人鬼混,夜不归宿,整宿待在酒吧,堕落得不成样子。我还不相信,你现在倒是告诉我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木小树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左重气极,“还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你到底怎么了?”
      木小树低下头:“我现在这个样子挺好,没什么可说的。”

      左重一口气哽在胸口。

      明崇见状赶紧拉住左重,对木小树道:“树儿,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我们可以帮你。”
      木小树心里翻江倒海,眼窝微潮。
      “树儿?”明崇看着木小树,“走,跟我们回家,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没有家了。”

      “什么?”明崇没有听清。
      木小树抬起头,凉凉地开口:“琼榭本来就不是我的家,木家人跟我没有任何瓜葛。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明崇你听听,你听听!”左重作势要打木小树,被明崇架住。
      “你们走吧。”木小树双手插兜,一脸漠然。
      左重红了眼睛:“你怎么可以这样凉薄?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说罢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狠狠地对木小树道:“木小树,你这么不自爱,谁都帮不了你!”说完头也不会地走出了西城东。
      明崇叹了一口气,说:“树儿,重子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不作数,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是关心你,当初听到流言的时候差点和人打起来。”
      顿了顿,他又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挺过去,你说是不是?”

      木小树抱膝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连明崇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忍了许久的泪水啪嗒掉了下来。
      她怎么能向他们寻求帮助?这样大的人情,牵扯到整个家族,她拿什么来还?
      更遑论,那个人和他背后的势利,像幽灵,无孔不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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