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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开始(绿) ...

  •   一两缕亚麻色的头发从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中露了出来。那男人带着氧气面罩静静地躺着,呼吸罩上白色的雾气时隐时现。

      坐在一旁的御堂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张因失血而近乎透明的脸。「俺の全部が御堂さんのために。」那行黑色的钢笔字这么冒了出来。“肇事司机表明是佐伯先生突然自己冲出来才导致这起交通事故的发生。”警察的话语这么冒了出来。“我会的,你好了,我就离开你。”那晚的耳语这么冒了出来。

      突然无法继续看着那张脸,御堂转过头看向吊瓶。好像速度有点快啊…御堂想着,握向那男人的手,果然冷冰冰的,转头打算将输液速度调慢一点时,手心里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御堂吃了一惊想要抽出手,却又看见连在那男人手上的输液管,慌忙稳住自己,跑出病房找医生去。

      洗手池边的御堂看着镜子中自己湿淋淋的脸,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冷静不下来,不知该以何表情去面对那男人。自来水刺痛着咬破的手指。这种刺痛仿佛直通心底。御堂舀起水继续往脸上扑着,对自己低吼着,“冷静点”。深呼吸后,御堂掏出手帕擦净自己的脸和双手,看着镜子理了理流发,御堂终于冷静下来,推开了那扇白色的门。

      和医生交谈着的那男人,转头看向御堂,一语不发。就在御堂以为他要消失前的一瞬间。

      “请问您是?”床上那男人面带困惑地开口。

      “Sa e——”几乎同时开口唤那男人名字的御堂的声音戛然而止,硬生生转了个弯“Do”

      那男人歪着头默念“Sa e do…”面露困惑地喃喃片刻,恍然大悟一般说“啊~斋藤(Sa i to)先生吗?真抱歉,医生说我的记忆好像出了些问题呢,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看到床头的铭牌才想起来的。”

      刚刚建好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御堂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那男人。那男人,真的诚如所说,一如既往地果决地,这么离开了吗?感受到御堂的目光,那男人带着饱含歉意的眼神问“请问…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御堂像触电一样回过神来,不,你只是“死去”了而已,只是离开了而已,只是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了而已。“不,我只是想起了之前共事的事情。”御堂故作从容地回答,又补了一句“我曾经和佐伯君是同事的关系。”说出来的瞬间御堂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斋藤先生一直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同事吗?”那男人就算失忆了,依然是那男人。御堂突然想要逃。

      “抱歉…我现在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可能稍微心急了点,觉得斋藤先生一定是我重要的人。”那男人表情略显迷惘,“刚刚失礼了,还请斋藤先生不要介意。”没有血色的唇朝着御堂微微弯起,带着这样的表情,透着落寞的声音缠住了御堂的脚步。

      “不,没事。只是我一直很看中佐伯君的能力,深感痛惜和遗憾。”这是真话。那男人的能力,其实是在自己之上的,自己也直接承认过不是吗?御堂想着。

      “对了,佐伯君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车祸吗?肇事司机说是佐伯君的责任呢”想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御堂问道。

      “嗯…不记得了呢…如果司机说的是真的的话…难道是离开了被视为生命的人,所以才放弃这生理上的生命吗?”这仿佛告白的话语让御堂不禁怀疑这眼前不过是那男人的又一个把戏。御堂看向医生。

      “啊,斋藤先生。目前佐伯先生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您知道佐伯先生家人的联络方式么?有些事情恐怕要交代一下,而且佐伯先生可能也需要亲友的陪护。”医生说着,做手势示意有些话不方便当着病人面讨论。

      在医生的诊疗室中。

      “四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御堂忍不住问。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啊,失忆了。我到房间的时候他还没清醒,他醒来之后并不认识我,而我也没有透露过你来了的事情。”四柳一脸坦然地说。

      “怎么会?”御堂仍然犹疑着。

      “嗯…其实当时那个司机算是及时刹车了,碰撞并不算厉害,但是依然有三级脑震荡,记忆紊乱什么的也属于很正常的情况。你和佐伯先生究竟…好好好我不问。当时他送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我也是刚好路过看见才知道,还因此被警察拉着讯问了很久。”四柳玩着着桌上的笔说。

      “我知道了。”御堂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自由砸晕的御堂突然不知该怎么办,回病房顶着“斋藤先生”的名号和那男人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家中坐在那人坐了四个月的书房椅子上的御堂总觉得需要做点什么,便开始思考即将展开的工作。御堂试着从自己积攒的人脉中,快速过滤着对之后海外市场的开拓有用的部分。紧接着就是思考国家政策的利弊。身为法学院高材生的御堂处理其这些可谓得心应手,只是御堂蓦地想起,各个关节中最为重要的进出口白皮书是那男人在自己醒来第一天就告诉自己的时,御堂的思维彻底卡住了。

      原来那男人是从自己醒来开始,就为今天的事情做着准备么?御堂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1”,拨出去。

      “嘟——嘟——御堂先生,你永远也不会听到这段话吧。御堂先生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了。御堂先生今年33岁,从御堂先生醒来那天开始,我每天往自己肚子里放一块石头,昨天是第33天。这样我就可以带着全部的御堂先生离开,你说好不好?那么再见了,御堂先生。嘀——”

      重拨。

      “嘟——嘟——御堂先生……………………

      重拨。

      ““嘟——嘟——御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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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堂不停地按着重拨键,屏幕却怎么也亮不起来。没电了么…放下手机摊在椅子上的御堂想。

      倒数着死期的日子,要怎么熬过去?御堂大脑一片空白。亲手倒着庆祝自己死亡的红酒,亲手切着赞美自己死亡的“蛋糕”,然后那么温柔地送进别人口中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御堂先生”御堂学着那男人抑扬的声音念着自己的名字,短短的三个音节从那男人口中发出的时候,总是会弯弯绕绕,无论是之前纠葛不断的时候,还是之后温柔以待的时候,那弯弯绕绕的三个音节总是会将自己紧紧缠住。

      又坐了一会儿,御堂回到没有那男人的卧室里,突然觉得一个人睡这张床,有点太空旷了。

      “晚安,克哉。”御堂轻轻地说。

      “…”

      这高级住宅里的空气令人窒息。御堂一夜浅眠,起身后觉得身上说不出的疲乏。匆匆洗漱后,御堂逃也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阵之后,御堂决定去新的公司熟悉一下即将接手的工作。得益于自己的职业操守,御堂还是顺利地熟悉起了将来的工作。虽然进度仍然大受影响,好歹是把白天熬过去了,御堂随着下班的人潮走出了办公楼。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御堂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道白色的门前,手上居然还拿了份日经。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门。抱着膝发呆的那男人抬头看见御堂,得体地笑着说“啊,斋藤先生来了,真是太麻烦您了。”

      “哦,没事,今天感觉如何?”听着熟悉的声音道出那样平淡的称呼,御堂有点怔愣。那弯弯绕绕的三个音节,自己永远都听不到了吗?

      “托您的福,今天感觉好多了。”听着这话,眼前那男人的状况仿佛故意要和他作对一样。那男人突然紧紧闭着眼,左手按压着太阳穴,右手抓住床边企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御堂赶忙上前扶住那男人。看着那男人紧闭着眼,身体一耸一耸,伴随着强行吞咽的动作,御堂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所幸这个情况持续不久,那男人深呼吸着,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让您见笑了。”在开眼,喝了口水小幅度地漱了漱之后,那男人歉意道。御堂依然闻到不可避免的一丝酸味。看着御堂的表情,那男人抱歉地说着“这是脑震荡的病症表现而已,只不过是情况好像比大部分三级脑震荡要严重一些,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让您费心了。”

      “啊…不会。现在没事了吗?”御堂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假装低头看了看手表。“我帮佐伯君叫医生来吧。嗯…我待会儿晚间还有些事,佐伯君好好休息,改天再来看你。”

      “斋藤先生晚间还有事么?让您费心了,耽误您的时间真抱歉。”那男人回答着。

      “嗯,佐伯君好好休息。”御堂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
      医院阳光明媚的花园里。

      “听斋藤先生这么说,我以前似乎是很厉害的人吗?”那男人坐在那把20万円的轮椅上。是之前有一天御堂亲眼开到那男人散着步时,突然头晕然后直挺挺地栽倒之后,忙不迭回家拿过来的。御堂站在轮椅后,看着和一个月前完全反过来的场景。

      “是的呢,佐伯君是很有能力的人,甚至可以说能力在我之上呢。”御堂推着轮椅陪那男人晒着太阳。

      “斋藤先生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啊。”那男人客套地说。

      我不是斋藤。

      没有得到回应,那男人困惑地又喊了一声“斋藤先生?”

      我不是斋藤。

      “TrrrrrrrrrrTrrrrrrrrrrrrrrr”救命的手机铃声响起,御堂接起说了几句,挂断之后面露抱歉之色对那男人说“啊抱歉,公司急事,我帮佐伯君喊个护工来吧,我先走了。”我又逃了么….御堂近乎失去风度地快步走着。

      ------------------------
      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克哉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眼前的一片白的病房,原来自己并没有死么?这是祸害遗千年?克哉挑了挑嘴角环顾四周,床头的位置还摆着一份日经。日期显示距离自己离开那天已经十多天了。目光停留在日经上,克哉快速的思索着。事发至今十多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普通病房而不是重症监护室,床头边还摆放着报纸。

      “哗啦”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小姐走进来,看到克哉坐着盯着那份日经。“佐伯先生您醒了?刚刚的眩晕好像特别严重,您在花园里直接昏倒了,是被护工送回来的,您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痛吗?”

      果然是失忆了么。从事故之后醒过来到刚刚为止的记忆消失了么。“这个是…?”看着日经克哉问出声。

      “哦,每天斋藤先生都会给您带日经来呀。”

      “斋…藤…?”克哉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难道那天之前的记忆也出问题了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呢,我是昨天在调配来护理您的。佐伯先生请注意休息。”护士小姐说着,给克哉换完吊瓶便出去了。

      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地滴着的液体,克哉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哗啦”门再一次被推开。

      “克哉君,今天感觉如何?”熟悉的声音带来了熟悉的紫发。

      “御堂…先生…?” 弯弯绕绕的三个音节充斥着满满的不确定。

      回身关门的那个人僵住了,手上的塑胶袋掉在地上,东西叮叮当当散落了一地。

      克哉发现自己突然完全无法动弹了,在凝滞的时光中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着自己的呼吸。

      “欢迎回来。”终于,那个人转过身,带着鼻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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