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悟真心》野性堪如此

8、第八章

　　“公主，快起身！奴婢一早便遣人出宫去请戏班子，如今怕是快到了。公主快快着衣，奴婢陪您去后苑的采芹亭候着！”
　　落丹在我床前喋喋不休，我不禁一阵哀叹：昨夜一顿胡思，也不知几时才睡着，此刻我睁眼都需九牛二虎之力，哪里还能起身？早知如此，说什么我都不该让落丹去请什么戏班子，什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如今可算明白了…。
　　“殿下，殿下，快别睡了，各位师傅都到了！”我在落丹的剧烈摇晃下，终于勉强睁开睡眼。“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在这凉亭里也能睡着！”面对落丹的无情数落，我窘迫的笑道：“昨夜没睡好，故而今日才如此。大伙既然来了，就即刻开唱吧！”“是。”
　　我吩咐刚下，采芹亭中便响起细腻的唱腔，我听罢顿时睡意全无。细细打量那唱戏的女子，我不禁有些恍然。这少女身段妙曼，面容清秀，奕奕的神采中全无梨园子弟的自怜自伤，相反，她周身都向外散发着一种清高风雅之气。我暗暗思量，想必母亲当年就是这般风姿吧。因为这难得的清雅之气，使她在一干入宫献技的戏子中卓尔不群，也是因为这难得的清雅之气，母亲被皇帝看重，从而被迫入宫，不到几年便郁郁而逝。造化弄人，母亲，若是您有机会选择，定是宁肯舍去那一身清气也不愿承受这所谓的“君恩”吧…。
　　“好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哀家才几日不教训你，你就又把这么些不三不四的戏子招徕到宫里！”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暗道不妙。遁逃已然来不及，于是我只得迅速俯下行礼道：“太后万安！”“万安？哀家倒想万安，可你的所为让哀家如何‘万安’？”太后言语举止一向凌厉逼人，更何况她如今心怀不快，杀气更是磅礴。果然，等她第二句话说完，她口中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早已退下，消失无踪。听闻戏子入门所学的第一项功夫便是察言观色，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哀家在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我慌忙回神，抬头怯怯答道：“花悟该死，扰了太后清净，今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太后宽恕！”但我的垂首示弱并未换来她的善罢甘休。只见她缓缓坐下，对我蔑视一瞥后不依不饶道：“宽恕？哀家今日倘若宽恕了你，那今后人人都会肆意引外人入宫，倘若因此出了什么乱子，你让哀家如何向先皇交代？”她果然还是这般，一旦抓住我的错处，便无限放大，让我无法为自己辩驳。深知她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索性不再言语，等候她的发落。
　　可是落丹却还未认清我的处境，她见我久久不语，急急跪着上前道：“太后娘娘，殿下今日如此皆是因为近来心情郁结，故而想要以听戏来疏解心情。殿下无心违反宫规，还望您能体谅！”“啪”随着一声脆响，太后的心腹王氏已然狠狠地甩了落丹一掌。我急忙前去扶住落丹，只见她的右脸倏地红肿起来。
　　‘‘不懂事的奴婢！太后在与公主说话，你插什么嘴？“我一边安抚落丹，一边狠狠瞪向王氏，果然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见我神情不善，太后反倒微笑道：“公主这般，可是有什么不满？哀家倒觉得王姑姑教训的极是，小小女婢竟敢随意插话，公主当真是把她惯坏了。”
　　不想与她浪费口舌，也无心再与她缠斗，我扶着落丹缓缓起身道：”太后教训的也够多了，今日想如何处置请快些决断，花悟不似您老人家，终日清闲无事。”“你…”听罢她的笑意瞬间敛去，换而是一脸惊怒。王氏则不等太后再言，而是上前斥道：“公主怎能如此跟太后讲话，太后…”‘‘哎呦！“不等王氏说完，我劈手就是狠狠一掌。嘿嘿，本公主就等你插话护主，你倒真是配合！
　　“王姑姑真是年老健忘，刚刚还教训落丹不懂事，怎么转脸自己就不懂了规矩？本公主回太后的话，你一个小小奴婢又插什么嘴？别以为你年迈体衰本宫就该敬你，本宫最厌恶的便是倚老卖老之徒！”
　　“哗”石桌上的糕点被太后一掌打翻，只见她颤抖起身，脸色惨白的指着我近乎咆哮道：“你这个孽障，果然与你母亲一般不知规矩！来人，把公主带下去，哀家今日定要严正宫规！”
　　“母后息怒！”
　　“母后一大早便如此动怒，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我循声望去，只见萧蝶漫正搀着老头匆匆向凉亭这边赶来。这让我不禁暗暗窃喜：本公主当真是命不该绝，只要老头一来，太后便决计不能把我怎么样…
　　“儿臣给母后请安！”老头一入亭中便恭敬的跪下行礼，可惜太后不但没有“悦纳”，反而将怒气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皇帝步履如此匆匆，可是怕哀家伤了你的宝贝女儿？”老头一听，顾不得起身，急忙回道：“太后错意了！儿臣从不包庇子女的错行，但花悟本性顽劣，还请太后待她多些耐心啊！”“耐心？哀家就是待她太有耐心，才使得她如今如此放肆！今日哀家决计不会轻饶她，皇帝若是阻拦，就别怪我不念母子情分！”见太后如此盛怒，老头也再不敢多言。一时间，亭中寂的落针可闻，我刚刚落地的心又再次高悬起来。
　　正当我无望的开始筹划如何分配自己的遗物时，箫蝶漫突然上前与老头并肩跪下，声泪俱下道：“臣妾恳请太后怜惜圣上！圣上自晨起身子便一直不适，方才听奴婢来报后便匆匆赶来这采芹亭，连早膳顾不得食。臣妾恳请太后稍后再议公主之过，先让圣上起身可好？”好一个箫蝶漫！入宫不到几日便深知太后的“七寸”。果然太后听罢脸上愤怒之气全无。她快步上前扶起老头，关切问道：“皇儿，你身体哪里不适？可请太医瞧过了？”老头扶住太后手臂宽慰道：“儿臣身体无碍，只是跪了这么久，肚子倒有些饿了。”说罢还不忘狠狠剜我一眼。“饿了好啊！快随母后一同回宫，母后这就吩咐人备上你爱吃的膳食！”眼看母子两人便要摆驾回宫共享天伦，偏偏那个“意犹未尽”的王氏突然插嘴道：“太后娘娘，那公主…。”“哀家此刻懒得去管旁人，便法她禁足五日，也让哀家眼不见心不烦！我儿，快随母后回宫…”
　　一干人终于散去，这亭中终于只剩我与落丹二人。远远看去，众人调笑甚欢，我突然觉得，正如太后所言，我于这皇宫而言，或许永远只是个“旁人”。不过这个这个身份，于我来说倒也没什么不好。
　　“殿下别再愣神了！不然若是太后‘回心转意’，再回来找麻烦该如何是好？”看落丹的小圆脸还是肿胀着，我急忙拉她坐下，拿出袖中的药粉轻轻倒在她伤处。“殿下，奴婢无碍，我们还是快些回去，不然若是太后再回来。”“你以为，采芹亭这么荒僻的地方，太后无人指引还能再次顺利找到？”落丹听我如此言说，一脸讶异问道：“公主此话何意？”我掏出手绢涂匀药粉，并不理会她的询问。“殿下您倒是说啊！”我看落丹心急难耐，便不故作神秘，道：“话不多说，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便会了然。其一，此处乃废弃荒亭，宫中除了你我还有谁知晓这里？其二，在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中，有谁与我交恶且能请的动太后来此‘捉赃’？”“您是说今日之事是有人蓄意向太后告发！倘若果真如您所言，那这个告发者只可能是…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