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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桶挑战——小哥视角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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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见到这个世界时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可以改变人很多,可对我而言,光阴在那里不起作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睡。闭上眼睛是黑暗,睁开眼睛依旧如此。就这么坐着,不知昼夜晨昏,不知今夕何夕。
当一个人在黑暗里待得足够久,就自然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因为这个缘故,在他推开那扇门时,我甚至有些许不适。
大片的光亮猝不及防地砸进我的眼睛里,我微微眯眼逆着光端详他的容颜。他老了,却依然年轻着。可能由于惯常的皱眉而在眉宇间形成了深深浅浅的几道竖痕;他的眼纹随着面部肌肉的微微抽搐而显露无疑,眼中不再有我熟悉的纯粹的光,取而代之的是对某种东西坚定的信仰——虽然我可能猜到了那是什么。
他就这么凝视着我,突然笑了笑,微微抬头眨了眨眼,手抬到半空却还是放了下去,最后喉结动了动,开口道:“走吧。”我清楚地看到他喉咙上那一道尚未愈合的浅浅的疤。
他就站在这里,和我面对面地,眸中清澈地一览无余,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和我之间相差的是一个十年轮回。这十年我能够想到他经历了些什么,但我不能问,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跟他说话——我已经太久没有和人交流,甚至忘了应该用怎样波澜不惊的语调才能安抚他饱经沧桑的心。
我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抬腿就走。经过他身边时,感觉到他身体明显有点僵。
我们到山下旅店时已经明显感到气温的攀升,虽是秋天,可热度依旧钻进衣服缝隙挡不住地包裹身躯。他看我一身黑色卫衣似乎是有点吃不消,建议和胖子一起去提两桶冰水来。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儿两大桶冰水就送到了我脚下。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脸色我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点明。现在的他身上带有太多我陌生的气息,在黑暗中本能的自我保护不自觉泛了上来。
正在这时他突然将冰桶举过我的头顶,由于早有防备我迅速地翻身躲开水能溅到的范围,条件反射性地扫视他的每一个动作。那一刻我的眼睛堪比帧速扫描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软肋——就算变了再多,在身手上,他依旧还是那么弱。即使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我已经后悔了。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做,一时间目瞪口呆,虽然这个神态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可我依旧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飞速闪过的委屈。就在这个瞬间,我似乎微微抓住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是他干的。”胖子在一边打圆场,“天真,我说你把冰放哪去了?不能仗着你是富二代就浪费国家水资源啊。”
“别废话,”他睁圆眼,眸中是依旧的,只有在我们三个独处的情况下才会露出的嗔怒,蛮横,甚至撒泼。
我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尴尬。这个时候记忆如潮水翻涌上来,他依然是那个白面书生,是西湖边开着古董铺子不知人间险恶的小老板,是初次见面问长问短惹人烦的话唠,是被吴三省糊里糊涂地搅入这个局的愣头青,是温暖过我无数次千里追我入长白的过命兄弟。
我觉得我找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这样东西,十年前我失去过一次,现在,我要把它那回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如同初次邂逅那般毫无遮拦。我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他身边的水桶,躬身提起,手腕一翻,冰水哗啦啦地向他泼来,一如往年的记忆与羁绊淹没了我们。
他登时就傻了,明显地不知所措,一秒钟后,光彩倏然点亮了他的眼睛。于是我明白,那个被我甩过无数次,陪我在黑暗里一起默默烤火,伴我度过那么多本应品尝孤独的时光的小青年又回来了——或者说,从未离开。
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就势抬起另一桶朝胖子泼去,唇边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今天是2015年8月17日,我和他重逢的第一天,也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二年。
你的无邪,谁也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