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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残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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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曾说,黑瞎子像只鸢。
当时黑瞎子嬉皮笑脸道:“就算我是只鸢,那也是只纸鸢。线在花儿爷手上,花儿爷轻轻一拉,我就回来了。
解雨臣笑笑,什么也没说。
再然后,黑瞎子就走了——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斗,或者折在了哪个斗,包括解雨臣。
过了两年黑瞎子又出现在解家门口。
“玩够了?”解雨臣眼皮都没抬地继续翻账本,语气随意地好像昨天就见过了面前的人,
“玩够了就回来,你把我这当窑子呢。”
黑瞎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花儿爷说笑了,若花儿爷是歌妓,只怕全世界的窑子都要破产。
解雨臣啧了一声,抬头看眼前的人,眉目间隐有笑意。
“这是这回倒出来的东西,你看看够不够当聘礼。”黑瞎子拿出一枚铜鱼,“这可是唐代以前的东西。”
解雨臣合上账本,瞥了一眼那铜鱼,一脸淡然道;“不够。”
黑瞎子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刚才死皮赖脸地神情:“花儿爷说喜欢什么,小的给你去倒。”
解雨臣面无表情:“无关东西,是人的问题。”
黑瞎子彻底愣住了。
“只要是你,就不行。”
四目相对,满室寂静。解雨臣的眼里毫无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黑瞎子惨然一笑,“我明白了。小九爷,咱们就此别过。”
解雨臣点点头,“保重。”抬眼就映出黑色萧索的背影。
他不可察觉地轻皱了下眉头,最后,还是缓缓地吐了口气。
第二天,整个北京城叫得出名的土夫子都集合在解家,领头穿粉色衬衫的男人满脸沉寂。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海底的古陵油斗。那斗异常凶险,却是价值连城。
若非前几年忙着协助吴邪的计划而疏漏了盘口上伙计的野心,解家断不至于在无形中衰退地如此破败。
解雨臣晃了晃头,道了句,“出发。”
三个月后,解家办丧,满室白幔烟香缭绕,来人络绎不绝,却鲜有人真心为亡者泣。最惹眼的是一个白衣戴墨镜的人沉默地踏入门槛,接过三炷香,极郑重地插在了解雨臣的牌位上。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次日清晨,解家上下惊恐地发现前当家的骨灰没了。
赤壁皑皑,黄沙漫天。一个戴墨镜的人一袭白衣蹲在地上,对着一个精致的骨灰盒泪流满面。
“媳妇儿,我们回家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儿才是我故乡。虽然条件不好,但总比解家那个大染缸强。若是你在必定又要骂我了,你是断不许旁人说解家的不好。”黑瞎子深吸一口气,抽了抽鼻子,抬头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这人咋就这么犟呢,你要说早说瞎子把自己折了也要替你下这个斗。”他说着说着,腔调已经走了形,在荒漠中更显出一种苍凉之感。
“我要走了,媳妇儿,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儿很脏,你就在这乖乖等我。到那儿我可能会酗酒,会想方设法搞砸一切,甚至会嗑药无尽放大自己的禽兽潜质。我想我不会好起来了。”
“你这一走,我可以爱很多人,可以操无数人。然而我知道,每一个,都会让我想起你叫我名字的已过去的灰飞烟灭的瞬间。你知道我爱你爱得要命,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赶我走。我被自己的软弱和你的冷漠操坏了。”
“你耐心听,就快说完了。你在这好好睡,别想解家那群王八羔子。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来给你坟头点三支烟。我就哭,哭流年,哭他mlgb。”
黑瞎子将骨灰盒埋在地里,又蹲了会儿,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因为蹲得太久腿已经麻得站不住。他只好倚在车身摸出根烟来抽,却发现风太大根本点不燃。他想抬手擦擦眼泪,却发现眼泪早就干涸成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