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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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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织是泉家的嫡女,继承有泉氏有名的好绣工,加上泉家那稀有的好布料,能得泉氏衣坊量身定做的成衣,是能让建都所有名门望族面上增光的一件事儿。
不过因此,也有不少无知小儿,嗤笑她为织衣女,为他人做活儿,愧为泉氏嫡女。久而久之,目织也就不为外人作衣了,更因流言,比其他世家小姐更遵循古礼,足不出户。
不过因为她那一手好绣工,是别的织衣女仿制不出的,所以也成了她的烙印,渐渐地,连族内长辈,也因元安习俗,不再穿目织作的衣,生怕再听见什么泉氏嫡女,做下贱人的活儿,这样儿的话。长此以往,整个建都便见不着目织的好绣工了,除了当年一些有幸购得的人将成衣收藏屋内,也只有目织自己,在一方小小庭院,穿着自己做的衣。
元安消雪节,是介于春节和立春之间的大节日,取雪消逢春之意,也是为了纪念百年前“顾念百姓不易矣”的元安三君之一的建都消雪君忽旌,此为外话。但凡这一日,无论你是闺中少女,还是垂髫黄发,都是要上雪消殿,祈个福许个愿的。虽然随着年月变迁,祈福许愿的习俗,并不是人人都会遵守了,但是向来标榜历史身份的世家大族,却都还是会有人上雪消殿,拜上一拜的。而为了遇上世家大族的贵人们,也有不少寻常百姓会在这一日上雪消殿。虽然雪消殿建在郊外,且建的规模很大,贵人与寒门祈福许愿,更是不在一个阁,但也抵不住普通人家的热情。
而目织,芳年十六却仍待字闺中的目织,是今年代表泉家祈福许愿的小辈。其实说来,目织是嫡女,拖到这个时日,才上雪消殿,总是有点掉面子的,但是比起风言风语,泉氏家主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让目织呆在家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现在目织已经十六了,加上这么多年的沉寂,流言慢慢散去了,再不出嫁,泉家也丢不起这个人。泉家虽为世家大族,但根基不深,还有谁比它,更畏惧流言蜚语呢。所以在消雪节这一日,目织换上为自己做的华美服饰,坐在带有密不透风帘幕的轿中,前往雪消殿。
目织出门时天还未亮,等到了雪消殿前,已是人潮拥堵,幸而有为官宦世家留的道,不至于失了颜面。而此时,轿外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毕竟这建都有哪些大家,出门什么排场,大家都跟自家事儿一样能说个一二三四,可这一顶华美的轿子,竟是无人知晓。一来二去,针对目织轿子的讨论声,生生把其他世家的风头压了过去。怀揣着紧张不安的心情,目织掀开了帘子。
虽说自小饱受流言非议,但因管教严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家中长辈对小辈实在爱护有佳,虽然自家风俗和元安有差,长辈却也未因此责备目织,反而隐有欣喜之意,所以目织,简直就是一朵白的不能再白的小白花。
虽然明白大家也许不喜欢自己大肆做绣工成衣,目织也只是顺从的不再为外人做。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不出门的自己要上这雪消殿,为这什么雪消节,还要从门口,大张旗鼓,而不低调的走侧门,但是目织还是遵循了家主的吩咐,循规蹈矩的,戴着面纱,下了轿。
顿时人群哗然。
建都人各个八卦的不得了,连当朝宰相家的小公子新养的宠物八哥刚学会哪句话这种事,都知道,却从没见过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而且这小姑娘看上去还是家世不凡,虽然没能窥得全貌,但做派礼仪,好像都没有落的下品,可窥风采一二。
议论声渐渐压制不住,而目织的身份,也耐不住有心人的猜测。
“这就是泉家那个小姑娘吧…”“哪个?你说泉家?”“对啊那个绣工…”“啊……!”“听说宰相夫人上次大摆生日宴席…还穿了这姑娘当年为她缝制的…”“人家就在这儿呢,不喜听,小心撕了你的嘴去…”“怕这作甚…泉家好像是海外来的来着……”“就是……这名门望族,也分个三六九等,内外有别……”
目织被泉家护的好好地,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虽然这些窃窃私语看在泉家的颜面上,已经很是收敛,但目织还是觉得不知所措,只能略略加快步伐,匆匆进了雪消殿。
而此时的雪消殿,还只有各名门子嗣在内,要等到午时三刻过后,才许寻常人家参拜。
“这位一定是泉家妹妹吧”一位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子一见到目织,就迈着小碎步上前亲切的询问:“这么些年的消雪节,都没有见到妹妹呢,其实我们当年也是有一面之缘的,那个时候妹妹尚小…这些年你身子不好,我们倒是无缘再见,今日得见真是…哎,看我这废话的,你一定已经记不清姐姐了…姐姐给你介绍一下大家,既然妹妹好了,就该多和同辈们多联系联系…”
目织只觉得一头雾水,忘了应声,茫然的跟着这个女子,像只猴子一样,和殿内众人一一问候。
“是。”“我是泉目织。”“很荣幸认识你。”“不敢当。”“届时投拜帖,目织定登门拜访。”
目织掩在面纱后,说着这些先前学习好了的话,反正这些也不用她操心,到时候家里人会安排好的。虽然她也有几分明了,这场面话,都做不得数。
和众人打完招呼,目织只觉得胸口一股浊气,郁郁堵塞,排之不出,便偷偷寻了个门,溜了出去。虽然知道这样不礼貌,不过目织也确实身子骨弱,这么多年来在深闺中养着,平日多走几步就会累,更别说应付这么多人。目织想,家主知道了也是不会苛责自己的,招呼也打过了,应该没关系。
“果然是…真没礼貌。”“嘻,不要这么说目织妹妹,毕竟人家这么多年才来参加这么一次消雪节…”“还是姐姐体谅…”“呵,怕说什么,不过是海外蛮夷…”“仁俞,你的教养呢。”“……”“不过真想见见,她作的衣。”“又不是见不着,前些日子宰相夫人大寿那件…”“至今印象深刻啊,如果能拥有一件专属…”“也是……不过始终是下等人的活…”“泉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泉目家吧,呵。”“休得胡言……”
纷杂的讨论,都没入目织的耳,可入了懵懂少年的心。虽说大多世家子弟,因家教甚严,在这种场合,谁也不比谁高贵,大多是谨言慎行,但世界始终有奇葩,仁俞便是一个。要说这仁俞,也是好笑,并非纨绔子弟,也无大坏心,只是始终对海外和传言中的泉家,泉目织,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却又不愿被人发现,故而出言无状。被哥哥训斥两句,同龄人调笑的眼神撇了两眼,心里也就憋了一股火,暗暗记下了。比起其他荒诞的兴趣爱好,仁俞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一个普通少年对神秘事物的好奇罢了,不过这熊孩子,天生三观缺乏,什么奇葩事儿都干得出,天生脑袋少根筋,完全没有身为世家子弟的自觉。这下他瞄中了目织,原本只是好奇,现在却有一种,非得掀开她的面纱,得到一件她作的衣不可的心情。仁俞也不会去求人,便和长兄打过招呼,偷偷从方才目织离开的门走了。
这殿内都是熟面孔,哪里有真的偷偷,不过是大家不正视罢了。
要说先前大家对目织客气,也不过是对着泉家目前的一点声望,不会有谁真的看上泉目织这么个姑娘的,可眼下仁俞这熊孩子,不管不顾的就偷偷跟了上去,让所有人都抱有了看好戏的心情。
总之这个雪消节,貌似大家都过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