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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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信照从王府回来的时候路过市集，糖葫芦的杆子擦了他的肩膀，堪堪过去，他略一皱眉，侧了身子。脑中却显出陌语俏生生的脸，一脸的憧憬更衬得眸子清亮，脆着嗓子说：“要说这三界极品还是凡间的糖葫芦，想当年我与哥哥叱咤凡间的时候，那一次不吃个百八十串。”这通子话陌语昨夜说的时候还收了收溢到嘴角的哈喇子。信照想到此处忍不住低声笑了，回身买了一串，提在手上。周围的三三两两看上他好相貌的少女此刻都拿着帕子捂嘴低笑，这风流倜傥的公子提着串孩童的玩意，成什么光景呀。信照脸微红，只得加快了脚程。
陌语此刻有些恼，信照在王府逗留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她与信照刚识未满一月，今个的时辰比相识归来时候足足晚了半个。陌语提了提裙角，随手变换一只狼毫，蹲在柳树下逗着蚂蚁。笔尖端划过沙土，留下些别别扭扭的弯曲痕迹，蚂蚁顺着笔尖上爬聚在陌语手上。陌语停了笔翻开手心端详了一阵，便知晓信照据此不过需一盏茶的工夫。就用手引了火，真真烧了盏茶来等他。
一
信照下山时收了几个小妖，救了几个马车的人。马车奢华，不怪些还不会变化之术的小妖起了贪念。仁王府的旭曦郡主被仆人扶下马车，堪堪抬眸，映在眼中的公子如玉温柔，一时动了心思。便以担心前路凶险为由，邀了信照同回王府。信照尚不懂风月之事，郡主热辣的眼神他未曾上心。仁王爷惜才又发掘出信照深藏的诗情，再加旭曦的在旁应和，信照便应了在王府教小王爷们的职务，旭曦自是要掺一脚的。至黄昏信照道要离去，旭曦多加挽留，王爷觉有失颜面便低斥一声，旭曦才松开了信照的手。
信照行至附近一偏僻小镇，察觉出了妖气，待寻到一棵千年柳后，他身形一滞，绿纱少女在柳下荡着秋千，及腰的长发和荡在空中的柳条绕在一起，带着莫名的香气。“咦？”她诧怪了一声，声音清脆，信照的心无故随着这声音颤了一颤。少女跳下来，收了柳树条子做的秋千，一抬眸便倾了城，流光四溢的眸子把妖气都冲淡了几分，轻启朱唇，溪流般的嗓音就这么传出来：“你是除妖师吧。”肯定的语气让信照定了定神，右手摸上腰间的璃剑。少女却笑了，“哈哈，你道行浅得很，这剑伤不了我。”信照惭愧，又听女子说：“我被困在这结界里快三百年了，断是不能出的去，自是也不能害你啦。”信照这才觉察到这结界，结界将数丈高的千年柳困了三百年，恩，又是一个高人。想到此处，信照愈加惭愧。女子自秋千上跳下发丝清扬，前倾着身子在信照鼻前一寸说着话，“我叫陌语，是马上要到千年的柳妖。”信照面上受着轻柔的气息，虽是知道这妖不得出来，却也退了一步，是谨慎还是羞赧，就说不清了。
信照在千年柳旁安了家，是陌语拔了几只柳条变幻的房子。陌语拔的时候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哼唧一边对信照说：“我拔了自己这么多头发，你今天可要多陪我说说话。”
信照收拾停当便拿了小凳坐在陌语身前，陌语咧着嘴笑，给二人变了两把藤椅，一把界内一把界外。陌语懒懒的侧卧在藤椅上，问：“你是从王府过来吧。”信照心下崇拜，“你怎会知道？”陌语凭空揪出把扇子摇了摇，“我能闻出王府人的味道。”说罢眸子暗了两暗，用扇子挡下了。信照便说今后每日都要去，陌语有些不悦：“好容易逮着个人说话，还得定时定点。”又长叹一声。信照看了看结界中的人慵懒美丽，似是不舍又似是埋怨的神情，心中又是一阵悸动。陌语又道：“你一天得领多少打赏？”信照正色：“教书育人本是善事，王爷要给我些赏赐也被我谢绝了。”陌语又笑，“是呀是呀，便只是有温香软玉，谁还在乎那些个小赏赐？啧啧怕是往后赶也赶不走啊。”信照在陌语的调笑中羞红了脸，又气又恼，连声辩解，可仍挡不住陌语脆生生的笑。一气急，有些没过脑子的话就急冲冲的吐出来，“你被人封在结界内可是因为爱逞口舌之欲，作恶太多？”陌语僵了僵，笑声就这么遽然停了，眸子暗下去，看不清如何神情。信照一愣，暗自懊恼，正要开口道歉。却又听见陌语低低的说：“你说的不错，我被困在这便是作恶多端。那些个行善的都逍遥自在。”说罢朝信照摆了摆手，自个收了藤椅回了元身。信照自知失言，又实在搞不清头绪，只得回了柳条房。
二．
陌语未能安睡，只坐在柳枝上晃着两脚。想起那颇有名的温香软玉。彼时哥哥渊寻还在，还在凡间行善修仙。自己是个七百岁的丫头，整日跟在渊寻屁股后面转，她去偷贵夫人的钱袋，渊寻便与她做一场戏，把钱袋追回来，便是日行一善。日子过得平淡，却也有每日几十串的糖葫芦滋润着。直到一日她偷了一位郡主的钱袋，郡主叫旭曦，旭曦的钱袋透着幽香，陌语一记就记了三百年。这之后渊寻再不愿带着她闲逛，只在天明时揉着她的头发，说：“小语乖乖在家，哥哥给你买一百串糖葫芦。”陌语撇撇嘴微点头，心道，哥哥便值一百串糖葫芦。渊寻满心欢喜的出洞幽会郡主，陌语偷偷跟在他身后，眼见着郡主与哥哥相拥，忘了是在偷窥自个哭得梨花带雨，出了不小的声。渊寻发现了她，便用两百串糖葫芦哄了回去。陌语在洞中吃着糖葫芦更为伤心，只与自己和声细语的哥哥就这么被个郡主抢了去，怎么能是两百串糖葫芦抵得上的。与这温香软玉的怨就在三百年前结下了。陌语想到这里打了个喷嚏，夜风吹多了，是容易胡思乱想，更容易伤风，便揉了揉鼻子回元身去了。
天已大亮，信照自柳条屋里出来，练习捉妖的秘术。陌语在一旁看得兴起，随手用柳条做了个人形，扔向信照。信照慌慌张张的舞着剑，却被那柳条人挑开，反身捏了喉咙。陌语在一旁笑得欢欣，收了柳条人便揶揄信照，“定虚怎么会放心让你下山。玉溪山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信照红着一张小脸低头挨训，低声辩解：“师祖曾道我不是凡人……”陌语笑的更欢，“果真不是凡人，凡人哪有你这么蠢笨。”信照低头脸红了一阵，又猛地抬头，“你怎会知道我师祖的名讳？”陌语哼了一声，“我知道的还多着呢。”说着便催信照去了王府。
认识定虚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彼时定虚也是玉虚山上的除妖师，年纪与此时的信照相差无几，可道行真真是高了几倍，只是样貌不及信照罢了。陌语想到此处，抬眸看见前方白衣白须的老道，抽了下嘴角，如今的样貌更是不及。定虚老道颤颤巍巍地走到结界旁，虚手画了张凳，坐下歇息。喘了几口气就与陌语抱怨，“丫头，这结界四周真不能御剑飞行么，我这老身板再走几趟怕是真要散了。”陌语唾他一口，翻了个白眼，“定虚，怎么说我也比你长了几百岁，叫声姑奶奶便也是我给你面子，可莫要调皮耍蛮了。”看见定虚的白胡子气的颤微微的，陌语得意，转声又是低沉了，“这结界怎会是我说了算的，再说，过几日你也当真是不用再来了。”定虚听完，神色也是一凛，随即又听陌语说，“信照便是你寻的人吧。”定虚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陌语声低了几低，音色平淡：“你寻了四世才寻着的人，不好好利用他，却又在这个档口让他阴差阳错遇上我，是想我或许有法子助他重回仙身，好助你的小师妹脱出轮回吧。”这番子话说的定虚低头不语，偏陌语觉不过瘾提了嗓音：“定虚，你此番是真真利用着我吗？”定虚的头低的越发往下，陌语心下刺痛，仍厉声说：“是也不是！”定虚长长的白胡子随着这声呵斥飘得极远，竟褪去了。俊美的少年就同从画中走出来的模样，眉目晴朗，声音却是极恭敬小心的。“陌语，我们三百年的交情了，我自是不该利用你。可我爱旭曦也爱了三百年。”说到此处声音竟有些颤抖，似是不甘又是无奈，陌语手风一扫，定虚勉力一挡仍是脚步踉跄，陌语已是怒了，道：“她要了我哥哥的命，我怎会帮她。我也不会像三百年前那么好骗，收起你的伎俩，别在我眼前出现了。”定虚不言语眉眼里净是愧疚。陌语回了元身，定虚也粘了胡子装作颤微微的样子回了玉虚山，这一月一次的探望是怕真没有下次了。
入夜，陌语在柳枝上荡着两脚，觉着好笑，终是为情所困罢了，可，谁又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