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三生红颜一曲》白衿

4、第四章

　　江上有鱼儿，呀
　　鱼儿对成双
　　双双游江河，呀
　　江河起涟漪

　　岸边有渔女，呀
　　渔女撒渔网
　　网网邀鱼儿，呀
　　心盼哥哥来
　　心盼哥哥来
　　……

　　听着窗外清丽的歌声，我心中一动，遂执网，披了蓑就往外走。

　　刚出了房门，便见了一身白衣立在院中，他今日似与寻常不同，执了只箫，倒更加淡然潇洒。他亦是瞧见了我，与我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我喜上眉梢，自是回他甜甜一笑，微风飘过，几丝青发拂上脸颊，倒觉得痒酥酥，遂随手抓挠了，刚想提步离去，却听见他温润的声音“阿箩，可愿捎上我”

　　喜不自胜，我当真是愿意的，未及点头，他倒自觉，跟上了我，将手中的箫背于身后，便从我手中拿了网，走在了前头……

　　眼前似出现了一幅美景：金黄的阳光洒在他那雪白的衣袂上，灿烂耀人，甚是好看。轻风吹拂，白衣飘飘，倒似那俏蝴蝶儿翩翩起舞，夺人眼帘。

　　我一时便贪看了许久，竟忘了提步上前，他似觉着我并未跟上，遂转身轻唤，一手执了渔网，一手朝了我的方向伸过来……

　　他说“来，阿箩……”

　　来，阿箩……

　　眨眨眼，我回了神，便快步跑过去，拾了他衣角仔细打量着……心想着他定是故意的，今日穿得这般好看，果真是想吸了那些丫头们倾慕眼神……

　　灵机一动，捏了小念头，想着作弄他一下，也是好玩的。于是，我便眨巴眨巴眼微笑着瞧他，他见我眼光熠熠微有闪烁，似觉出些不对，遂露了疑。

　　哈哈，就是盼着他这个嘴角微抿的小表情，我放了衣角，边逃边嬉笑着“煜哥哥，今日穿得这般迷人，是想引了些桃花债吗？嘻嘻……不过，我倒觉着，若旁人不瞧你正面，便多少会把你认了那俊俏佳人……哈哈……到时可别勾了些儿郎，患了相思病，遂来讨你做媳妇儿吧……”

　　听完后，他脸上泛了红晕，眼眸却是十分诧异，大意是觉着我竟也会说这些浑话，可他哪里晓得，我打小从这堆嘴妮子里玩乐，互相打趣惯了。寻常因着外人，才会克制许多，不敢放肆，可若是混熟了，便知我这掏人的功夫恐连玥儿也及不上呢……

　　不过是个玩笑话，却让人心情这般舒畅，我得意洋洋大步向前走着，细思他那红红的脸颊竟像春日里微熟的香红果儿，倒引得人想咬一口……咯咯咯咯……真是越想越开心，忍不了心中趣意，便不时捂嘴偷笑地看着他。

　　他回了神，瞧着我那小孩做派，摇头无奈一笑，缓步跟了上来……

　　我亦是有多久不曾这般欢畅过了，此刻倒像个乐活鸟儿，可劲儿地往前跑，偶尔转身向他招招手，唤他快些，他亦是一路无言，微笑着看着我……

　　那一刻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不过，若说我俩怎会这般熟识了，倒还要归功于玥儿那个小丫头片子……

　　只记得那日，白煜恰为我诊了脉，玥儿便匆匆跑了进来，想拉了我前去岸边戏水玩耍。

　　见此,因着担心我身子，他与我说了道理，这入秋时节，最忌微寒，一不小心便会侵入肌体，患了风寒，若是在家呆得闷了，倒不妨沿着村道走一走，舒舒心。

　　我觉着他此言合理，便想诌个方儿，且唬了玥儿，谁知我还未语，玥儿那丫头竟甩了甩自己的两根葱油辫子，撅起了嘴。

　　“哼，我说煜哥哥，你也真是偏心，怎的，只准你和箩姐姐玩儿，就不许旁人了，哦，我知你私心，抛了玥儿，好叫你俩潇洒快活吧。今日，我偏不要你如愿。”

　　白煜听后，急忙澄道“玥儿姑娘，在下并无此意，只是青箩姑娘现在的身子，真不能大意了，若因此恼了你，白煜自应向你赔罪。”说着竟向她作了个揖。

　　本想告知他不用在意那些胡话，可偏生玥儿这张巧嘴竟愈发地浑了“煜哥哥好没情致啊，我一个小丫头怎担得了‘姑娘’二字，且我与你也相熟了这么些日子，怎的，还把我当外人。再有，你可是与箩姐姐拜了堂的，如今却还是姑娘姑娘的叫，好生别扭啊，倒真惹得玥儿不痛快了……”

　　她这一通歪理说得头头是道，莫说白煜，就是我也听得呆了……好啊，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作你箩姐姐了……

　　“这……”白煜确是缓不过来，我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当真觉得玥儿有些过了。且我与白煜皆乃清白之身，怎容得这小妮子胡编乱造，一时生气，遂训得她重了些。

　　本以为，玥儿被我唬得不敢造次了，可谁知她竟哇哇大哭了起来，寻常玩闹，我也是训过她的，却从未见她落过一滴泪，怎的，今日竟哭得这般伤心。

　　我急忙拿了甜糖哄她，她却是理也不理，眼泪串成了串，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往日水灵灵的大眼睛哭成了缝儿，小小的鼻子似皱得更小了……

　　我着实是慌了，急忙抱她，不停地替她擦着泪珠儿，定是我刚才乱语伤了她。我真是的，她不过小孩心性，玩笑一语，若是寻常即刻顺了她不就结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这般没了分寸与她计较。

　　瞧着她难过委屈，我心内更是自责万分了，遂言语各种宽慰她，又是宝贝妹妹，又是可爱人儿地乱哄……怎料，半分效果也无。

　　而白煜显然是比我更慌了，急的连忙说要替她把脉，万不可让这闷气，伤了心神。我着实也是晃了，只盼她勿要出事，遂急忙将她白白的小手递与了白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只糯糯地小手，忽然一转，竟脱了我手，转而紧紧覆在了我手上，待回过神，才惊觉她竟将我与白煜的手连到了一起。

　　肌肤接触间，有微微地麻感袭上心尖儿，只瞬间便让我红了脸，慌忙想要抽离，却闻玥儿带着个哭腔，嗡嗡地说“箩姐姐今日若抽了手，玥儿便哭成眼疾且再不理你了……”

　　这……奇了怪了，往常我总是有话堵了回去，可今日，却连一丝反抗的力气也无，竟……竟还有一点点……期盼？

　　白煜亦是彻底地呆了，毫无动静，瞧着我俩这呆愣反应，玥儿倒似胆更大了，只觉着她握得更紧了……

　　心中突突跳动，想到白煜，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对我非旦有着的救命之恩，而且还这几月还如此悉心照料，确是让人感动。且日日和他相处，对他的感情似乎不再如当初那般单纯的感谢了，似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握着他的手，觉得暖暖甜甜的，是那从未有过的安心。耳边再次响起玥儿的呱呱声，细听，才明了这小妮子竟是要我与白煜互相改了称呼。

　　这……有点唐突吧……

　　却又听玥儿开始念了“煜哥哥，你且和着大家唤箩姐姐为阿箩吧……你呢……嗯……”玥儿转了头瞧着我说，“有了，姐姐且与我同唤他煜哥哥……哈哈……甚好……”玥儿自我陶醉般满意地点了头，却不知此时她的笑脸上还挂了几朵亮莹莹的泪花，甚是有趣。

　　心中微笑，却反被愁绪给代了。纵我心中是十分愿意改了这称呼，可是，断不能因此为难白煜啊……此事不可……只得得罪玥儿了，下了决心，刚想使劲抽手，却听闻白煜轻轻地唤了我“阿箩”，他原本声音醉人，添了几分羞涩，倒更似那佳酿入口，越品越香……

　　我实是醉了……

　　这厢，玥儿却用手肘掏了掏我，染着晶莹泪珠的脸上满含着期待“箩姐姐，该你了……”

　　心中一软，倒什么也不顾了，遂也大胆地唤了声“煜哥哥”。

　　玥儿一脸满足，拍拍我们的手，把我俩当了小娃娃“箩姐姐，煜哥哥，以后你们可得一直这样听话哦，好了，我得向阮爹爹领糖去了，呵呵……”说完便哼着小曲儿，玩着辫子，欢快地跑了……

　　回过神，才觉我俩的手竟还握着，脸又红了圈儿，微微向外一抽，他便放了……

　　我转了头，心想这玥儿可真是越来越坏了，于是向他道了歉，便称，都怪平时纵了这小家伙，今日皆乃玩笑，望他勿要当真。

　　四下无言，良久，他起身离去，刚踏出了房门，却顿了顿，轻轻说“阿箩，我却是当真欢喜这样唤你……”

　　心中最深之处似被融化了，抬头却见房门已关。

　　煜哥哥，我也欢喜。

　　……

　　从此之后，我便常这样唤他，而他亦是回以温润一笑。

　　因着这件事，两人倒谈得愈发地多了……

　　有时，我俩闲来无事，便会一起坐在院中聊些往昔旧事。

　　也因着知道他已无了双亲，曾被一位医者收养，而那位医者并无子嗣，遂认了他作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几月前养父病逝。

　　他学会了养父一生的医术，不愿荒废，想要救济天下悲苦之人，于是，孤身一人的他，便背了行囊四处游历行医。

　　我曾一度认为，他如此淡然超脱，定是不被凡尘所扰，却不知他还有如此辛酸往事，想着我虽是从小没了阿娘，至少阿爹待我是极好的，他如今是孤单一人，心里免不了替他难过。

　　他见着我眼里泛了泪光，立即覆了悲伤之色，急忙宽慰我道“阿箩，不要难过，如今我是遇见了你，便不觉孤单……”他用手遮了我的眼……今夜他手似有微凉，倒被这冷月冻着了，我明他心意，不想我瞧见他那悲伤的愁绪……哎，煜哥哥，你这样，怎能让人不心疼……

　　他微松了手，缓缓念道“眼泪这东西，最为伤心，阿箩，答应我，以后要多笑些……”

　　我睁了眼使劲地点点头……却听闻他随月哼了个小曲儿……

　　我是知道他声音好听，却不想，竟这般温暖人心，让人陶醉万分，似那些不快都离我远去，剩下的，全是欢乐，双手撑着脑袋，听他唱完一曲儿又一曲儿，竟恍恍地睡着了。

　　隐约间，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暖暖的怀抱，周围散发地是淡淡地药香气，这样的怀抱叫人安心，我双手抱了他腰，换了舒服的姿势，安然地睡去……

　　往后，我俩十分默契，绝口不提那伤心事，只谈些稀奇趣事，打发时光。我竟觉着，原来安稳的岁月也会这般美好……

　　有次他讲他初学针灸时，恰遇着一只受伤的野兔，想着死兔当着活兔医，遂替它胡乱扎了针。没想到，竟救活了它。

　　野兔感恩，几乎每月都会给他摘些野果送来……后来，这只兔子讨了老婆，遂领了一大家子来看他。他觉兔子养家不易，便叫它不要再费神替他摘那些野果了，让它好好珍重。不想兔子如此通人心性，竟红了眼与他道别，往后却是再没来了。

　　我俩感叹世间之物皆有灵性，且兔子也知道报恩，更不用讲人了……

　　他抬头望着星空，突然转身对我说到“阿箩，你可是许久不曾打渔了吧。”

　　是了，自那场病到如今，我却是有许久不曾去江边打渔了，甚怀念与姐妹们一起唱渔歌的岁月，前些日子，在病床上听到窗外那些清丽的歌声，好生羡慕。

　　他瞧我满脸失落，遂道“明日定是个不错的天气，你现在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可以去了。”

　　这个喜讯让我由衷的开心了起来，一时激动执了他衣角，期盼地问道“真的吗？煜哥哥？”

　　他任我拉着，抬头看向夜空“今夜星月灿烂，确是不假。”

　　我竟开心地舞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地拥抱“谢谢你，煜哥哥……哈哈……”

　　月光下的他微微一笑，似这世间刹那芳华。

　　……

　　江上有鱼儿，呀
　　鱼儿对成双
　　双双游江河，呀
　　江河起涟漪

　　岸边有渔女，呀
　　渔女撒渔网
　　网网邀鱼儿，呀
　　心盼哥哥来
　　心盼哥哥来
　　……

　　我坐在竹筏前头撒网唱歌，他则立于筏中吹箫伴着，都说箫声最为伤感，没想到，和着渔歌，竟能吹出别样幽长情致。

　　一曲罢了，便吐了自己的别样感触，他听后，淡淡一笑“我也不知箫声还有如此能耐……”

　　“是了，这首打渔歌，可最欢快的了，任那些雅乐婉转华丽，都难以企及这自然之音……”我骄傲地说着。

　　他点点头

　　“箩姐姐，你怎么来了……阿娘，你看，那是箩姐姐啊！”玥儿如黄莺鸟儿的声音响起，我转身望去，不远处，一身粉衣站在筏上，不停地向我挥着手，因着动作大了些，竹筏竟开始晃了起来。

　　江大娘和我招呼了声，却差点被玥儿恍到水中，一恼，便训斥了她。我瞧着，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竟还敢朝我这边吐着舌头，做那歪脸……

　　我灵机一动“怎的，只准你来打渔，倒不许我来了……”哼，看你还敢在江大娘面前放肆……

　　哪知玥儿这丫子竟毫不在乎“我自是愿姐姐多打些鱼儿，只可惜，姐姐心不在焉，怕是被旁边的煜哥哥引了去吧……”

　　这坏妮子……竟将了我一军……

　　转身气鼓鼓地看着白煜，本想让他替我报仇，怎料他却视而不见，在一旁淡定地立着，又趁着我不备，微微拂袖轻笑……

　　好啊，白煜，竟敢嘲笑我，你等着……

　　我徐徐转头对着玥儿“妹妹，可想看场好戏？”

　　那厮来了兴致“好啊，好啊，玥儿最爱看戏了……”

　　我蹲了身，将手放入凉凉的江水里，往白煜那边狠狠一划，瞬间，江水变成了珠儿，又被阳光照了个便，似珍珠闪烁，在空中画了个划哗啦’一声，打在了那干干净净的白衣上，碎成了朵朵水花……

　　“哈哈……玥儿，这叫‘落地生花’，可是好玩？”

　　“好玩……哈哈……姐姐，我也要玩……”玥儿拍手叫好，江大娘在旁也是忍不住地笑了。

　　白煜这边似才回过神，挑了挑眉，微微笑看我……

　　我心道不好，却见他伸了手来“恰似某人最忌挠痒了，我且看她今日这般开心，倒不如帮她一把……”

　　刚想认错，却闻那边“噗通”一声，惊得我与白煜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粉衣不停地在水中刨着，两个油光光的辫子因着水力，浮了起来，似那肥鼓鼓地水中鱼儿……

　　却瞧见江大娘一手插了腰，一手直直地指着水中小人儿，大声怒骂道“哎呦，我说你这死丫头不安生吧，一天到晚没个休停，现下这一出，终究是叫你老实了吧……活该！自己给我游回岸上去，看谁敢帮了你……”

　　原是玥儿不小心落了水，白煜似微有担忧，我却在这边笑得眼泪花花，惹得肚子疼……

　　只见那身粉衣缓缓地游来了这边，双手抓着我脚下的竹筏，抬眼幽幽瞧着我，略带了丝怨怨的语气“箩姐姐，你真坏，看着玥儿落水非但不救，反而笑得这般灿烂……”

　　我急忙憋了笑向她认错，她却是丢了个‘哼’字，便昂着脑袋傲傲地转身，继续狗刨式地游走了……

　　侧头与白煜相视一笑……哦不，我是大笑……

　　哎呦，我这可爱的小玥丫头哦，你这凫水的姿势也太……太别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