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传》橘乃路

32、幸福

　　这个也想带走，那个也觉得必要。真不知道以前离家上大学的时候为何一个旅行箱便够用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出过远门，连打包行李的基本常识都快丧失了。
　　无奈叹了口气，从床头搜出数套换洗衣物，这些还是必要的。
　　简陋的木架上摆满了半成品的机关和书籍，但这些东西太重、而且带着也没什么用处……
　　最后将那把“墨潮”短刀插入背箱后的布袋，环视着住了将近十年的简陋茅屋。
　　虽然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了，但心中隐隐觉得此行不会那么简单。
　　那三个人对找“日光先生”出山的目的绝口不提，却即使找我这个替代品回去也勉强可以接受。
　　以臭老头的古怪个性，我也很难猜测他在十几年前和他们有过什么约定。
　　不过我可是一穷二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等等……
　　天哪！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桃云村是个偏僻渔村，大家过着农耕渔猎、自给自足、以物易物的生活，自从我穿过来，就没用过钱，连钱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等到事情办完了，这群人要是拍拍屁股把我往街上一扔，我难道要靠沿街卖大力丸凑足旅费回来？嗯……不，也许去找间青楼卖春药和壮阳药能快一点……这里应该也有从事特种行业的吧？
　　愁眉苦脸地背上箱子回到客厅，那三个人依旧坐在那里喝茶。
　　朱炎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别开脸，肩膀上下抽动。
　　你小子还没完了！我瞪他一眼，转向主事的：“好了，走吧。”
　　“默公子先请。”黄尘起身，拿着扇子向门外一点。
　　“……”敢情他也知道没有我不可能从陆路出村啊。
　　不理身后一干人等，我径直向院门走去，却远远看到两条黑影。
　　“诶？你们怎么会……”
　　“你打算一声不响的就跟这帮家伙走吗？”阿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眼光恶狠狠地越过我瞪向身后。
　　“呃……我有留信在桌子上……”
　　阿汉收回目光，对着我白眼直翻。
　　“默潮。我们答应过日光先生要好好照顾你的，可你什么也不对我们说，是不信任我们吗？”
　　可怕！冷着一张脸的小朗好可怕……
　　“呃……对不起……”明明是你没问啊——我只敢在心中小声辩解。
　　“几位，在下不过是山野村夫，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这回是对我身后说的。
　　“好说，小兄弟言重了。”黄尘不紧不慢地笑答。
　　“我与这位均是默潮一起长大的兄弟，几位星夜来访，这样一声不响地要将我们的家人带走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不要怪我们无礼了。”说着摸上腰间长剑。
　　小朗好英武，默潮好感动！
　　小朗接收到我的“热情视线”，回剜我一眼，低声道：“等会儿跟你算账。”
　　天可明鉴！我真的是无辜的！
　　黄尘用扇子一敲手心，做恍然大悟状：“两位小兄弟误会了，我等此行并非来找默公子，而是专门来拜访日光先生的。可惜恰逢先生出门远游，默公子为了遵守义父十多年前的承诺，才自愿替日光先生去一趟。”
　　“是吗？”小朗和阿汉的两对目光齐齐投向我求证。
　　“……”我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有微妙的差异，但从结果来看的确如黄尘所言。
　　阿汉皱起眉头：“去多久？要是不能在一月之内返回，默潮你的身体……”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我赶紧截住话头。
　　小朗眼神阴郁沉默半晌，再次开口：“你决定了？”
　　“……”点点头，即使我们三人联手杀得了这三个不速之客，却也不能拿全村人的性命来赌，我们输不起。
　　小朗叹了口气：“我们送你到村口。”
　　村口被一片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男女老少三四十人聚在那儿却没有一点声息。
　　苦笑了下，我又不是去刺秦，这么大阵仗，弄得我好像要壮士一去不复还似的。
　　看到我们一行，阿汉叔首先紧走几步迎上来：“默潮，你要走？”
　　我咧嘴一笑：“阿汉叔，你说什么呢，我要出去办点事，过几日就回来了。”
　　“但是默潮你从没出过远门……”这回说话的是阿汉娘，她眉头紧锁，眼眶红红的。
　　当年我亲娘送我去上大学的时候都没露出过这么不舍得神情，可能是作为女强人的老妈不太好意思像这样流露惜子之情吧……
　　“……娘，不就走几天吗，马上就回来了，我身体比看上去可结实多了。”为了证实，说着还做了个健美的手势来凸显上臂不明显的二头肌。
　　听到我那声娘，阿汉娘又惊又喜眼泪不觉涌了出来，再看我夸张地手势又不禁破涕为笑。
　　“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就是啊，前日教的文章我好不容易背会了，小先生什么时候检查啊？”“小先生不要走啦……”
　　一帮孩子一涌而上将感动气氛破坏殆尽。
　　“好啦，好啦。”一边拯救被蹂躏的衣服角，一边补充：“我回来以后要检查第七八九篇的背诵。”
　　“诶——？！”满意的听到异常和谐的回声。
　　“出门在外自己要多加小心。这点钱是村里人凑的，带着路上用吧。”村里最年长的德乡爷爷摸摸我的头，将一个粗布小口袋塞进我手心。
　　“这哪儿行呢！”我赶忙推掉
　　“出门在外身上怎能没有些盘缠？”“拿着吧，我们家哪就差这一点？”……村里人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劝我。
　　见此情景我也就勉强假装将布包收进怀里，然后趁人不注意塞回德乡爷爷的腰带。
　　看着浑然不觉的德乡爷爷，我突然觉得去青楼卖药都有些多余……
　　这么一折腾，东方隐隐泛起些白色。
　　最终，我对各位父老乡亲深鞠一躬，道别离开。
　　“等等。”
　　一行四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小朗。
　　“没请教各位大名。”
　　“黄尘。”
　　“青岚。”
　　“朱炎。”
　　“在下记住了。”小朗和阿汉异口同声回答，目光冷冽。
　　那架势该是说：要是默潮出了什么问题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虽然多年没走过这迷阵，但有些东西总是一通百通。四人像线上的一串珠子鱼贯而行，路上既没遇见峭壁也没看到涧溪，只一派初春田园风光。
　　“默公子很幸福呢。”身后的黄尘突然出声，语中带着笑意。
　　我停下来，转身，对他灿然一笑：“是。”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我都是被人所爱的，幸福不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