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传》橘乃路

26、十六月圆

　　桃云村因为每年的春天都会开满洁白的桃花而得名，今年同样如此。
　　即使在夜幕中也能看到大片洁白的桃云漂浮在半空，空气中充满甜甜的香气。
　　臭老头吃过晚饭、享受完按摩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和衣睡了。
　　而我留在药房处理晒干的药材。这里桃花是很好的药材，所以要趁它还是花苞的时候采摘、晾干、磨成粉。
　　“炒熟——”正在熟练的将磨好的药粉分门别类装进纸包，突然觉得脚下裤管紧了紧。
　　“要叫潮叔。”我放下手里的活，弯腰将地上那拖着两条黑鼻涕的小鬼抱起来。
　　“炒熟。”他倒老实地又喊了一遍。
　　我叹了口气，考虑是不是要让他改口叫我“魔术”还好一点，但弄不好会变成“木薯”。
　　这拖鼻涕的小鬼名叫果果，今年四岁，是小朗的儿子。四年前他说要结婚的时候我着实吃惊不小，一是虚岁16的他这么早就步入了婚姻的坟墓；二是对方竟然是年仅14，据说从穿开裆裤开始就盯着臭老头流鼻涕……不、流口水的村西云姨家的大丫头采采——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变心比翻脸还快；三是这两人还是奉子成婚——小朗，对14岁以下萝丽出手是犯法的啊。
　　不过无论是嫁的还是娶的都欢天喜地，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果果。
　　果果从包尿片的时候开始就老喜欢粘着我，于是那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未成年夫妻十二万分放心地将带孩子的重任全权委托给我这个最讨厌小P孩的二叔，然后过他们蔷薇色的新婚生活去了。
　　托他们和这小鬼的福，这四年来，村里的美貌姑娘对我关怀备至，但也就是关怀而已，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爱慕我吗？！晚餐的免费点心和洗干净的衣服、尿片是不足以填补我空虚的心灵的！
　　“炒熟，我的字帖默完了。”果果看我脸上表情千遍万化神游太虚，用力再拽我的裤脚让我回神。
　　这孩子学东西很快很聪明，头天刚教的制药方法，隔天他就敢下在你饭里，拿你试药。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的名字老叫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蹲下身，掏出手帕擦干净他脸上的鼻涕。擦干净脸上的黑泥，露出了和小朗极其相似的白晰脸庞。有他爹的风貌，一定要教育他将来不要学他爹先上车后补票，推倒萝丽……
　　“拿来我检查。通过了我明天就带你去河边捉虾子。好不好？”
　　“不好。”
　　“那我们去和粘粘玩？”
　　“不好。”
　　“……那你想玩什么？”这臭小鬼真难伺候。
　　“我要去和小翠玩。”
　　“……玩是可以，但是不准拆。”上次他趁我不注意把小翠大卸八块，用了三天才修复，也不知道是因为破坏永远比建造容易，还是这小鬼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好！”古灵精怪的小鬼将手臂抬高作发誓状，唇间却露出细白的牙齿，狡猾一笑。
　　“也不准用火烧。”
　　“好！”
　　“也不准泼酸水。”
　　“好！”
　　“更不准用鞭炮炸。”
　　“切！”
　　看着那小鬼垂着两肩的背影，我满意地用鼻子出了口气。
　　哼！想跟我斗，十年后再来吧。你还太嫩了！
　　将那些没有磨的干桃花苞用纸袋装好，这些是给七婶准备的桃花茶，对中年便秘很有效。
　　咿呀一声，竹制的门被推开了。
　　“默潮。”一个方脸上长着浓眉大眼的头探了进来。
　　“阿汉啊，有什么事？”我随手拖了张椅子出来示意他坐下。
　　“不了，”他走进来，将手上地篮子放在桌边，摆了摆手，那篮子里装满了小鱼。
　　“又是给粘粘的？我觉得它最近的生活品质比我还高。”我撇嘴。
　　“哈哈，你只要也露出那种眼神，照样能招附近方圆百里的女孩子来——当你干妈。”
　　“去你的！”我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倒是不以为意，四下张望：“果果呢？”
　　“去我房间拿字帖去了，我叫他过来。”
　　“不用了，我就是来带个话。小朗说今天晚上要和他家采采去赏月，果果今晚就寄放在你这儿了。”
　　“……”这对无责任感的夫妻还真懂得享受生活。考虑要不要也给他们送包桃花茶，帮他们洗洗肠子，免得小资生活过多了出现亚健康状态。
　　将阿汉送出院门，轻轻带上竹门，仰头一望，一轮明月当空，仿佛浮在白色的桃云之上，今夜是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