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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遭逢离别成孤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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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紫青珊和若霜不再穴居。搭了间不大宽敞,但能遮风避雨的茅草屋,平凡地过着。
原就觉得平凡也算好的,再也不用担心为做好小姐扭怩作态。失去自己本身的性格。再则,也不用整日沉湎于琴棋书画的世界,不埋头苦干,便换得师父一顿训斥。而后再受到爹爹冷漠的惩罚。
一夕之间,若霜什么也不害怕了……
只是紫青珊那样严重的病情在风霜雨露中拖了三年之后,直到第四年的深秋,若霜刚满十三岁芳龄。紫青珊便病得一发不可收拾。近日以来,吐血已算频繁,可青丝如墨,盖满发梢,却惊了若霜一跳。一双干瘪枯黄的老手,伴着指关节处大大小小的老茧,一起滑过若霜的右脸。
就这样,紫青珊,她的娘亲消失在了梦里。梦还未醒,就已经破碎了。
紫青珊在闭眼之时,死死拽着若霜的手,泣不成声道:“都是我,都是我对不住他。他不原谅我本是应该,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见他最后一面,最后一面而已啊!”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气还没咽过来,就在若霜的面前,微微合上了无助的双眼。
若霜还来不及安慰,还来不及叫一声‘娘亲’,就见紫青珊没有了动静。
铅云压层,笼罩在天际。不一会儿,雷声震震,大雨倾盆。
那并不结实的茅草屋轰然倒塌,那一个小小的身影用一个破败不堪的草席拉着她阿娘的尸首一步一步地往山路上走。雨势越来越大,山道上时不时卷来泥土,若霜数次摔倒在泥泞里,数次在泥水里爬起,双手被系在草席上的绳子磨得血丝斑斓。
但她一声不吭,因为她明白,现在除了靠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原本哭一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对于这般遭遇的若霜,她却固执地认为,哭是为懦弱的人准备的。而她,不愿做懦弱的人。
只是下雨的山道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在两棵并生的槐树旁,被若霜拖着的紫青珊顺势滚落,不知掉进了山凹子,还是跌入了悬崖。若霜哭泣着寻了一天一夜,除了阿娘被树枝扯碎的衣服,什么也没找到。
这真真落得个尸首无存。当然紫青珊小时也是在一棵树下被长渊观的银发白须道长捡到的,所以此番灵魂游荡在天地间,也算一生有所归结。
只是这仅仅是说死者,倘若对生者而言呢,这便要把所有恩怨归结于那位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何况这仇人的身份还有点特殊,是紫青珊的相公,冷若霜的亲爹。
人往往喜欢给自己的错事寻个借口。就如若霜。尸首经自己弄丢,却会把总账记在冷冽的头上。可是旁人看来,也会理所当然地怨恨冷冽。所谓因果。既是他冷冽开得头,那么把结果归于他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若霜就此跪拜在地,为紫青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往山下走去。若霜穿着一双泥鞋,鞋尖露出几个沾满泥巴的小趾头。当真是落魄可怜。
她怀着一颗复仇之心,踏上了江湖。幸好她学过武功,不至于被乞丐欺负,否则行至一处,定会被人欺负个顶朝天。
这日午后,若霜到得一亭,此亭为聚拢亭。江湖中人传道,谁到聚拢亭,必上青龙峰。青龙峰有一青龙帮,此帮并非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在江湖上多有名气,专门惩恶扬善。
此帮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据说得以建立,是因为先前一个书生。这个书生学识渊博,一日准备了盘缠,准备出乡到京城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无奈朝野小人得势,这书生又不是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所以便受不了,因落榜到了这青龙峰来。通过潜心学习,后误得一套剑法,听说那套剑法有十层,每一层达到的境界根本无法设想。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招,叫做“七月流火”,此剑术快而猛,待到关键时,剑上便会窜出火来,直烧得敌方动弹不得,最后毙命当场。
当然,这一招不免残酷至极,所以朝廷得知。便想将这书生重新招回,以便为国所用。譬如这么一招,在疆场上杀起敌人来,那是如鱼得水,百战百胜。
可惜这书生早已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势死不愿再入朝庭。
先前这只是好话,如今到了这八代,武功已经不如当年那开山祖师了,而且很多时候只是口头上打着惩恶扬善的念头,行动上却很少付出。魏玉文是青龙帮的头儿,此人虽说聪明,却不是用在正途上。多年来,他思索着如何让帮派闻名江湖。
自从上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冷冽以一拳胜了他剑术中最高的一招“呼前唤后”,这人便对冷冽深恨至极,多年来一直在找寻方法,报当年大仇。
江湖中的人很多时候不比朝庭阴险,却很多时候比朝庭小题大做。输赢乃是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偏偏会让成功的一方名垂青史,让失败的一方名落孙山。偶尔还会被人捡去,写一本某某落魄史,所以可想而知,为什么那魏玉文那么痛恨冷冽了吧!
“你听说了么,下个月初五冷庄要举行婚礼?”
“听说是要嫁给裴庄的大公子裴沐风?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说冷冽的四夫人失踪了这么多年,怎么不先忙着寻人,反倒先忙成亲了呢?”
“这些事儿我们小人物也看不懂。就是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前去?”
“哎,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听从命令就是了。”
青龙峰上走下来两个帮派弟子,你一句我一言说着话。
若霜听见两小伙子说的消息,一时想着阿娘尸首无存,而冷庄却是大红灯笼高挂,不免悲从中来。看着周遭层层山岭,耸入云霄。便感叹起世界之大,无处容身。侠客能四海为家,她一孤女,何处为家呢?想着想着,涕泗横流,兀自抹了好几把眼泪。
“好端端的,哭什么?”有个人拿着剑,靠着亭子问。若霜并未发觉,没好气地嘟囔说:“阿娘死了,还不能哭么?没有家可回,还不能哭么?”
“世上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人何其多,要是每一个人都要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日子还要过不过了!”靠亭的男子说出的话来毫无安慰之意,冷漠的语气就像冬日里的冰雪。
也许是事不关己,所以并不晓得若霜心中的苦。
若霜刚想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却见眼前的男子闭着眼睛望着峰前飞来飞去的孤鸟。他穿着一件蓝布衣服,背上一个灰色包裹,手持一柄长剑。
发现身后有一双恼怒的眼睛,当下他转过身来。只见得这男子有着蜡黄色皮肤,眼睛空洞冷淡,右半脸上还有一蓝色蛇纹。嘴唇乌紫,没有血色。若霜想,这样一个恐怖的人,除了拥有男人的阳刚之气,没有任何俊美可言。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她却觉得很安全。仿佛没有什么危险临近。
许是没有站稳,她踉跄后退几步。只听得面前男子冷笑两声道:“我还以为今天遇到了对手?”
若霜疑惑道:“什么意思?”
男子似笑非笑,解释道:“谁见到我这模样,不会惧惮几分。倒是你这女孩儿,凶神恶煞不必说,反而还敢这样直视我!”
若霜寻思:“我与你无冤无仇,怕你作甚?何况你无非长得凶了点,难道要每个人都怕你!”当下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谁说别人就一定得怕你了?”
男子笑了笑,转身下峰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有个绰号叫毒蛇。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当然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独孤无情,昔日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