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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东夷 ...


  •   《东庭雍华•帝后列传•承德皇后》:“六十四年春,承德年方十五,风华绝代,卓尔不群,代父入北漠,缔结盟约,席间从容大气,进退得宜,初见凤仪。”

      清晨,点兵台上,我着正服庄严地从众将士面前缓缓走过,直上高台,将从北漠带回来的国书亲手递交给父亲。

      “众将士听令。”父亲朗声道,眉宇间是十足的威风霸气。

      “我顾家军定要驱逐东夷蛮人,扬我大齐天威。”

      “扬我大齐天威。”

      “扬我大齐天威。”

      “扬我大齐天威。”

      将士们激昂的吼声响彻青云之上,久久不散,我自高台上望着底下一张张血气方刚的年轻面孔,他们脸上充斥着对胜利的信仰,对家国天下的热爱,一时心中竟也澎湃不能自已。

      父亲的身体还是不见好,我与大军一同出征,随侍左右。

      帅营之内,父亲边咳嗽边细心研究着描绘了天下地势的沙盘,我捧着药站在他的身后,指点江山之时,这个年迈的老人,只有眼中散发出烨烨生辉的光芒与年轻时无异。前线捷报不断传来,他一激动就止不住咳嗽,我忙走过去,将药递给他,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指着那一面面旗帜对我说,他曾跟随祖父替太祖皇帝打下大齐江山,那时候祖父也是这样指着沙盘上的河山对他谆谆教导。

      《东庭雍华•王朝传•北西齐》:“六十五年秋,西齐于东夷边境坪岗山一带以八万精兵歼敌十二余万,自此西齐东夷五年之战落下帷幕,史称坪岗之战。”

      一场大雨夹着雷霆之势落下,浇灭了还未燃烧殆尽的烟火纷纭,将那战场上的硝烟驱散,替那逝去的年轻生命洗刷了身上脸上的血污,使他们干净犹如新生,风在呼啸,辗转凄哀,像是在为亡灵超度,弥散了所有未了的牵挂。

      ……

      其木格的伤势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够下床并且生龙活虎地躲避我要强硬灌下去的药,我不知道一个女子要有多爱一个男子,才会愿意天涯海角生死相随,用柔弱的血肉之躯为他去挡流失,身中三箭,这一刻,我为她热烈的爱深深动容,其木格人虽泼辣,却也极为率性真情,她说爱就是爱,爱得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我问哥哥,“你究竟对其木格是什么心思?茯苓又如何?”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皱眉。

      我极了解他的性子,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所以才会慎重待之。

      可我不知道的是,其木格的爱究竟是否足以撼动哥哥对茯苓的情分,或者说是种习惯于守护的责任,茯苓自小被父亲接入府里与我们兄妹一同长大,情深笃厚,童养媳之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实是父亲疼爱茯苓,才想着要哥哥一直都照顾她。

      哥哥已经不再拒绝其木格围绕在他身边,甚至在他受伤后亲自熬药照看她,他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复当初坦然,我分明看得清楚,这与连珏看我的眼神无异,可他却不愿承认,甚至逃避。

      然而其木格受伤这件事对茯苓的触动极大,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茫然之色,看得我心疼非常。

      可不管怎么样,战争结束了,还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父亲身体抱恙,由哥哥前去东夷受降,我兴致勃勃地拉了连珏同去,其木格自然也去了。

      东夷虽然军事上强悍,但常年打仗耗资巨大将整个国家拖垮,放眼望去,就连都城都残破不堪,百姓能逃难的都逃难去了,只留下些老弱病残在这里与等死无差。

      我们一行刚刚入城门,就被眼前那清冷萧瑟的街道给深深地震撼到了,路边歪歪扭扭地躺着些生死未卜的百姓,他们无一不是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眼窝深陷,穿着更是破烂不堪,走着走着我的裙裾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给攥住,我低头,入目的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男孩约莫十岁的年纪,那衣服好似破布挂在一具骨架上一样。

      其木格见状赶忙从钱袋里掏出碎银,我却冲她摇摇头,从连珏手里接过干净的白面馒头,只见他眼里立刻闪过一丝狂喜,然后匆忙地藏在衣兜里,那单薄的衣服立刻突起一块,原来他自己舍不得吃,而是要到路对面的草棚里把馒头递给那紧紧闭上眼了的老妪。

      那老妪的手早已垂下,可男孩还在锲而不舍地摇晃着她,草棚里那还有些力气的人,一见到馒头,立刻饿狼般地一拥而上,我有些不忍,忙跑过去,就见那男孩伤痕累累地蜷缩在老妪身旁,地上满是馒头的碎屑。

      我便吩咐人把他也带上了。

      男孩睁开眼,见自己躺在软和的床上,身上也换上了干净衣服,就忙要下床。

      被我拦住了,我温和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赫。”声音细若蚊丝,他忽然开始咳嗽。

      一旁的其木格忙倒了水给他。

      他喝得很急,又给呛着了。

      我忙给他捋顺。

      “你可愿意改名顾何,入我顾家军?”一个有孝心的孩子必是值得信任的。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

      “你答应的这么快,我若是坏人,你待如何?”我兴致颇高地逗弄他。

      他歪着头打量了我一会儿,忽然在床上给我磕头,“姑娘恩惠,顾何铭记在心,终身不敢忘却半分。”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满意地点头,将他扶起来。

      我不知道的是眼前瘦弱不堪一击的顾何日后将会成为令三军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继承我顾家将门衣钵。

      略微休整过后,我们便要进皇城了,东夷王是一个背影佝偻的老人,他的脸上满是沟壑,只有一双眼睛犀利尚有余威,哥哥手里拿着象征着西齐皇帝的宝剑高坐在马上,那东夷王亲自走到宫门口,弯下腰去牵缰绳的一刻,他的眼中终于落下泪来。

      我目送着这个驰骋沙场半生的男人,尽管因为他的野心害的无数东夷百姓国破人亡,流离失所,可这一刻,他的入骨悲伤,我无法麻木地无视。

      “父皇——”

      一声痛呼,我瞧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远处跑来,东夷王一把搂住她,用几乎不能想象的慈祥声音,“云绮,为何不听父皇的话,乖乖地呆在宫中。”

      云绮拼命摇头,紧紧地盯着马上的哥哥,用恨恨的眼光扫过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娇艳的脸上满是刻骨仇恨所导致的扭曲狰狞,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会要你们为此付出代价,一个都不放过。”

      这份狠戾令人触目惊心,她与我、其木格本是年龄相当,如花青春岁月,却要遭此变故,这苦果实在难说是谁的过错。

      ***

      “小姐。”采苹对我摇着头,饭盒里的菜依旧整整齐齐,只是不再冒着热气。

      我无奈,这东夷的云绮公主自从父亲自刎后再也不发一言,不吃饭,也不动,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为何不吃饭?想死我就给你个痛快。”我皱眉,美人生气本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不过要是过了头就不好了。

      她瞪了我一眼,“我不甘心。”

      我被气得笑了,“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你们西齐不见得比我们东夷厉害,不过是以多欺少罢了。”

      “哦,我说你们东夷咎由自取。”

      她立刻恨恨地瞪我。

      我索性坐下来同她辩上一辩,“北漠饥荒,你们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乘火打劫,甚至嚣张到来犯我西齐边境,可怨不得北漠与我们统一战线。”

      “你——”她怒火中烧,“无耻至极。”

      “你才不知廉耻呢,这里是西齐军营,我父亲是这儿的镇国大将军,你给我搞清楚状况,东夷公主,哦不,”我挑眉冷笑,“我倒忘了,东夷都没了,何来什么公主,最好的给我老实点,否则你们东夷最后这点血脉……也要断了。”

      “你敢——”闻言,她惊跳起。

      “我有什么不敢,嘴巴长在你自己脸上,不吃东西皇上还能怪罪到我头上不成?”

      “你……给我滚出去!”

      我不怒反笑,“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那天之后,我吩咐采苹只给她吃白饭和青菜。

      她终于熬不住了,天天骂我恶毒。

      “我恶毒?”我好整以暇地踱着步子,“云绮,你可知道因为你父亲的贪婪无知,多少百姓别说白饭青菜,便是连口水都喝不上,只能挖草根,啃泥土,看来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毒。”

      第二天,我送了一饭盒的大漠沙子给她。

      最后她终于服软,吵闹着,“我要吃肉,我要吃饱了才能不叫你们得意。”

      哥哥和连珏对我的举动都哭笑不得,霍展那眼神就像再看一个小孩,明显觉得我幼稚,只有其木格站在我这边,觉得云绮自作自受,见过了真正的刁蛮公主,我如今对其木格充满了浓浓的好感,我俩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不可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东庭雍华•帝后列传•承德皇后》:“六十五年秋,东夷破国,王自刎于城墙之上,公主意图绝食,承德以狠辣手段迫其放弃抵抗,恩威并济,颇有大家风范。”

  •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欢迎吐槽交流!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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