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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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到蜀山的第一日，我自顾自地往小十七的房间去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此次出差半月，路途迢迢，任务艰巨，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小十七开个水镜聊聊天以慰相思之苦，所以当下我就飞到了他房里。
我进去时，小十七还躺在床上睡觉，我熟门熟路地坐在他的床边抱着双臂看他，不放出一丁点声响。
半个月不见，小十七圆圆的小脸蛋儿消瘦了很多，想必是因为太过思念我的。
我家小十七清时，和我一样是师父在山下捡的。师父当年云游回蜀山，带回了还在襁褓中的小十七，白白嫩嫩的，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心，刹那间，我觉得月老他老人家显灵了。
虽然我那时候也才七岁，但是他们都说我少年老成，除去个子不高，那张脸看起来像十七岁的。
哎……他们都乱说，其实，我只是寂寞了一点，所以看起来酷了那么一丢丢。
【2】
小十七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怀疑是师父的私生子。
对于这个说法，我也怀疑了一阵子，毕竟我家师父虽然300多岁了却还总是披着20多岁的妖孽皮囊，而且那皮囊还风骚无比，没准在云游的那些时日勾搭了良家妇女，暗通款曲什么的。
但是，作为师父的大弟子，我肯定还是要维护师父的名誉，所以当时我将在背后嚼舌根的老四用仙魂索吊了起来，在后山的断门崖吊了一夜，后来，是老四的师父玄易那个老头子把他解下来的。
玄易那个老头子在师尊辈里排行第五，比我家师父玄雨还要小个100多岁，但是长得像是我师父的祖父，我一直觉得他嫉妒我师父的美貌，所以次日才拽着老四来找我们的麻烦。
可叹可悲！我师父白长了300多岁，见人家气势冲冲的来了，连忙抱着小十七躲了把我推到人前。
老四比我大两岁，正是男孩子惹人嫌的年纪，当时玄易拽胖墩墩的他来到揽华殿的时候，他鼻子下还挂着两道绿莹莹的鼻涕，眼里泪汪汪的，看起来非常有碍瞻观。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就打发这师徒俩走了，包括跟来看热闹的一干人等。
我依稀记得，当时我手心杵着和我差不多高的冷霜剑，往大殿中央一站，冷眉一挑，对着云起那老头子道：“五师叔，作为弟子在背后诋毁师伯清誉，该当何罪？”
蜀山门规，不尊师长者，逐出师门。
云起那个老头子一噎，吹胡子瞪眼：“他才七岁！”
“五师叔错了，在蜀山，不论年龄。”
这话噎得玄易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在蜀山，修仙只论品性和根骨，所以，我那师父300多岁了还是20多岁的样子，而玄易150多岁了就真的是150多岁的样子。
【3】
小十七这一觉睡到了午时，我琢磨着要不要叫他起来吃饭的时候他醒了。只是，小十七并没有看我，而是翻了个身对着床里面。
我叹了一口气，小十七真是越发被我宠坏了，大白天的睡到现在不去练剑，看到师兄我回来不赶紧投入我怀抱还使小性子。
哎……不过，这样的小十七也真是分外可爱啊！
头疼的是，我不知道怎么哄人。我一直觉得我罹患了某种有关于语言功能障碍的病，每次和小十七闹别扭的时候，我在心底急得抓耳挠腮却始终憋不出一句话来，每每这时，小十七都会很伤心地看着我：“五师兄，其实你并不喜欢小十七吧！”
天地良心啊！我不喜欢你我每次出差会给你买最喜欢的柳叶果子吗？我不喜欢你会带着你不开心时拔我家那傲娇的墨于鸟的毛？我不喜欢你每次你闯祸的时候我跟在你身后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哎……情人的心思太难猜了，平时浓情蜜意的时候小十七会说我这样子特别酷炫，一闹别扭就说我像块冰不懂情调，真真可怜！
哎……心里已经叹了无数遍气，然而看着小十七，我还是没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得像块石头一样坐在旁边等他气消。
只可惜，这次回来的匆忙，没有带柳叶果子回来，不然还能贿赂一下。
真是失策！
【4】
小十七这一躺，躺到了黄昏时分，日落的云光很耀眼，洒进揽华殿里，一片金灿灿的迷离之色。
我站起来假装不经意地往床里面看了看，发现小十七睁着眼睛看着手里的玉，我心下一个沉吟，这块玉看起来颇为熟悉，我用小十七嘴里说的榆木脑袋想了想，这才想起来，那是我冷霜剑剑穗上的玉！
啧啧啧，原来是被小十七拿去了！真是小坏蛋！
据师傅说，这玉是捡到我时就有的，色泽不是很纯，质地也不够好，但我就觉得对眼，一直作为剑穗的一部分带着，这么多年也渐渐了沾了一些我的灵气。
去年小十七的生日那天我稍稍被他灌醉了些许，醒来就发现剑穗上面的玉不见了，我当时还找了好久好久，没想到是被小十七偷偷藏起来了！
真是的，要是小十七开口说要，我还能不给么？不就一块玉，哪能和我可爱的小十七相比！
我正想好好教训小十七一番，却听见了沉沉的钟声，在整个蜀山上空来回飘荡着。
钟声是从得一殿传来的，每当蜀山发生诸如掌门继位、贵客光临、弟子得道或者仙逝等大事都会敲响。
我正琢磨着把小十七叫起来，却见他听见钟声身体一僵，然后拉过被子盖住了整个身体，一根毛都没有露出来给我看。
我心里气恼，小十七还真是越来越任性了！和师兄我撒娇那可以，但是钟声响起，肯定是发生大事，小十七怎么不去看看呢？
我气得一挥衣袖，就往外走去，可是没走出五步，就听见了被子里传来的隐约啜泣声，我心里一痛，攥紧拳头，就坐在了偏殿外面的石阶上。
【5】
第二日，蜀山的阳光依旧灿烂。
小十七依旧没有起床，我进去一看，他依旧在沉睡，只是脸色愈发憔悴了。我暗恼自己，昨天还是不太温柔了，今天等小十七醒来我一定要温言软语安慰一番。
小十七还没醒，师父就回来了。
我心里虚着，这次回来都没去向他请安，这不知道又要怎么唠叨着，正想跪下请罪，他却绕过我理也不理潇洒地掀开下摆坐在了床上。
我一愣，心里惊呼：糟糕了，老的也别扭了！
我连忙起身站在一旁，恭敬地唤了声：“师父……”
那个家伙只是皱了皱眉秀气的眉，拍了拍床上的小十七，叫道：“清时，清时……”
不得不承认，师父长得确实太妖孽，搞得我总怀疑他是魔道中人，不过他眉宇清明，自由一番仙风道骨的风味，据说年轻的时候，蜀山的师伯师叔们有好多暗恋他给他青鸟传情书的。只是，我这师父，白长了一张妖孽的脸，尽做些与形象不符的事情，疯疯癫癫，欢脱没边，是个人都受不了！
小十七像是睡得很沉，没有醒。师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伸手摸了摸小十七憔悴的脸，我眉毛立即扬得高高的。
天地良心啊！就算你是我师父你也不能摸我老婆的脸啊！你都是300多岁的老妖精了还不放过我着软糯可口的小十七！
我拼命沉下脸放冷气，这招百试不爽！以前我没当这样做的时候我那没骨气的师父总是会收回吃豆腐的手，而这次，他摸完了脸竟然还摸到小十七的手，放在手心里不停地按捏着！
天地良心啊！老子的冷霜剑要出鞘了啊！
【6】
我琢磨着小十七闹别扭也就两天，第三日肯定会下床。
当晨曦又一次洒满整个蜀山时，小十七还是没起床！想着今天怎么都不能惯着他，我便愤愤起身入门，一大堆教训的话都嘴嘴边了，但是看到小十七红彤彤像兔子一般的眼，霎时间都跑没了。
我心疼得不行，坐到床边看着他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闹脾气了！”
小十七没理我，上半身靠着床柱子一动不动，睫毛垂得低低的，脸色苍白。
我咬了咬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的小人快把自己的头发揪断了。
这时，小十七的门开了，长得人模狗样的大师兄提着食盒进来了。我心底一个咯噔，立马警觉起来。
全蜀山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师兄清风觊觎我家小十七很多年了！
清风是掌教师尊玄明的徒弟，整天都挂着一幅伪君子的笑容，将蜀山上下的师兄弟迷得团团转，我非常讨厌他！
幸好小十七比较有眼光，没有受这伪君子的蛊惑，始终对我如一，这也是我每次出差都放心出行的一大原因，可是这厮明摆着不死心，现在当着我这个正主的面就敢来勾搭，保不定我不在的时候在后面怎么挖墙脚呢！不行，下次我还是要好好和小十七说说，让他防着这匹披着羊皮的狼！
“你来干嘛？”当下，我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只见那伪君子笑了笑，看也没看我，直接将食盒放到桌子上：“这几天前面事情多，我一直忙也没法抽空来看你，饿不饿，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快来尝尝。”
看着他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我心里就怒了，真想将桌子掀了，但是在小十七面前，我肯定还是保持一点风度，只是冷眼瞪着清风。
“我吃不下……”小十七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哑，我心底微微一疼。
“吃不下也要吃点啊！”清风走到床边坐下，我咬紧牙根，可恶，刚才本能警觉就起身了，竟然不要脸地占我的位子！
“你看你这几天瘦的！”清风那厮的语气实在恶心，他将衣架上的衣服拿下来给小十七披上，搭着他的肩膀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心疼，想必，如果他看到，也很心疼吧……”
天地良心啊！我可以剁了这厮的手吗？亏你还是蜀山的大弟子，你道长的！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啊！小师弟的肩膀是你搭的吗？小十七全身上上下下只有我能摸啊！还有，说话能别那么暧昧啊！就算你死命放电我家小十七也不理你啊！小十七自有我来心疼，轮不到你来！还有，那个“他”是谁啊？老子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情敌啊！你道长的！干脆打一架吧，让你死在我的冷霜剑下得了！
我这边正怒着，没发现那厮已经把小十七搀下了床坐在桌子前。
清风递给他筷子，小十七看着满桌子的菜，良久，放下了筷子，垂下眼道：“我想吃柳叶果子。”说着，两颗大滴的眼泪就“啪嗒——”砸了下来。
我心里疼得快死了，连忙伸手去接，却见清风那厮眼疾手快地拭着他的眼角：“以后，大师兄给你买好不好？”
你道长的！这个也轮不到你！你知道小十七最喜欢吃什么形状的柳叶果子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吗？你知道他喜欢蒸了多久的吗？当着老子的面勾引我老婆，别以为你是下届的掌门我就怕你，老子那是不屑与你争！
哎……早知道这次就买柳叶果子回来了……
【7】
由于吃醋，我在偏殿门口坐了一下去，等着我家小十七来哄我。
清风那厮想通过投食来笼络小十七的手段失败就灰溜溜的走了，哼！也不想想，小十七的饲主只有我的一个！也只有我明白最正确的喂养方式！
我在偏殿门口坐了一下去，屁股都坐疼了，却还是没等到小十七出来哄我，烦得我简直想把蜀山对面的那个山头给削了。
我很惆怅，就这么坐到日落的时候，忽听身后“吱呀——”一声，小十七推门出来了，我心里瞬间爆炸了，却还是保持着酷炫的坐姿等他过来哄我。
只是没想到小十七竟然一个眼神都没给我，直接走到了山崖边扶着栏杆摆着很忧郁的侧脸看日落。
天地良心啊！我不就是半个月没回来吗？至于对我施行如此残酷的冷暴力吗？还能不能安静地做一对幸福的恋人了？
对于小十七如此不体贴的行为，我实在心塞。作为蜀山第三十八代最天资聪颖的弟子，怎么到了小十七这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呢！
这天下午，小十七在山崖边看了一下午的落日，接着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我陪在旁边抱着胸也看了一下午的额落日，一晚上的星星，全程无语。
哎……天地良心，心快疼死了……
【8】
回蜀山的第四日，墨于鸟飞回来了，直接落在了我的寝殿门口，尖利的叫声引起了我和小十七的注意力，当下小十七就掀开被子奔了出去，连鞋都没穿。
这次回蜀山，我没带墨于鸟回来，想着它年纪也大了，该去找个媳妇给小十七生几个小墨于鸟了，于是我就让它在外面野了野，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它和我一样，极具魅力，才几天时间就找了个老婆。
我跟着出去一看，只见到了墨于鸟，没见到旁边有什么花枝招展或者像他一样黑的雌鸟，当下叹气，本来还指望这家伙找个媳妇让小十七开心一下，小十七开心了没准就能理我了！
哎……真不是一只好鸟！
我这还没叹完气，那边，小十七突然抱住墨于鸟哭了起来，而墨于鸟那家伙竟然也用嘴巴抚着小十七的头发，哀哀叫着回应起来。
天地良心啊！这两个平常那么不对盘只知道争宠的家伙今天是走火入魔了么？要是平时有这么团结友爱我不知道少操多少心啊？
我心里没震惊多久，就开始头疼加心疼了。小十七像是找到娘家一般开始放声大哭，理也不理我在旁边难得憋出的一句安慰，听着他难过的哭声，我都想自绝经脉了！
他道长的！老子到底哪里错了能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我心里着实烦躁得紧，看着被小十七一直抱着的墨于鸟，突然想把那家伙浑身的毛都拔了！
而那家伙一点都不理会我瞪向它杀人一般的眼神，只是低低叫着。
啧，天地良心啊！老子才是你的主人啊！当初是老子把还是小毛球的你从梼杌嘴下拯救出来的了，为此老子还重伤一个月才好！
两个负情薄义的家伙！
【9】
回蜀山的第四日，小十七的房间里又来了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就是曾经被我吊在断门崖一夜的老四。
其实，有的东西真是上天注定的，比如我这丰神俊朗的外貌以及那卓然超绝的天资，而老五就如同他的师父一般，真不是修仙的命。
不过老五家底雄厚，家人将其送到蜀山来也只抱着强身健体的念头。
自从断门崖那次，老四算是和我结下了梁子，平时总在暗地里使绊子，我懒得和那小胖墩计较，实在不耐烦了我继续用仙魂索吊他一吊，后来小胖墩怕了我就开始打小十七的主意，但总是被小十七十倍还回去。
呵呵，我家的小十七啊，就是机灵活泼可爱！
揽华殿在蜀山的北山，离主殿所在的山头比较远，因为师父比较喜欢清静（其实他是想不知不觉地溜出去玩）。从主殿御剑过来其实需要一番功夫，一般的弟子来不了，这也是小胖墩一直咬牙切齿的原因之一，没想到今天倒出息了。
当时小十七正披着外衣散着头发在殿外喂墨于鸟，看到老四，掀了掀眼皮，也没有理他。
老四怒得重重哼了一声，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鸟食拍落，墨于顿时不满地朝他叫了一声，老四抖了一下，退了几步，然后指着小十七道：“你看你成什么样子，披头散发、脏污不堪，前殿那么多事，竟然也不来帮下忙！”
小十七没有理他，摸了摸墨于鸟，脸色寡淡得很。
我却在旁边怒了，天地良心啊！小十七这样多可爱啊！我最喜欢小十七披着头发的样子，特别随性，仙人一般！
“喂！你别以为你这样装病就可以偷懒了！”
小十七依旧沉默不语，老四那张圆圆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他还想说什么，远处的十六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四师兄……”
啧啧啧，原来是十六带他过来的，我说呢！
“四师兄，你别这样！”十六看着老四的脸色连忙过来劝解。
老四气呼呼地看了十六半晌，又看了看小十七，突然吼了一声：“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过吗？”
说完，就捂脸跑走了。啧啧啧，自从小胖墩和十六眉来眼去之后，变得越来越娇弱了！
十六脸色有些僵硬，解释道：“小十七，四师兄只是担心你所以才央求我过来看看你的。这么多天了，你都没出来，大家都很担心。”
小十七垂下眼睫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一般，十六满脸尴尬，继续说道：“小十七，看到你这样，没有人会开心的，五……”
“别说了！”小十七突然开口，十六吓了一跳，担忧地看着他。
不远处，老四朝十六喊道：“别理他了！反正他被宠坏了，我们走！”
十六左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追上了老五。
我心里不乐意了，小十七是我宠的，你们有意见？
【10】
回到蜀山第五日，小十七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还是得和小十七好好沟通一下。当下，我咳了咳，坐到他床边，挤出了一句话：“我错了……”
小十七顿了好久，突然哭了出来：“清无，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
天地良心啊！我哪里混蛋了！能不能不要只说这一句，然后哭得稀里哗啦啊？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安慰啊？我品行优良、实力超然，对你又宠爱有加，我哪里混蛋啊摔！
哎……简直心塞！
【11】
第六日，小十七的脸色越发憔悴了，他在崖边站了好久，吹了一上午的山风。
我站在旁边陪着他一起看着山下的流云，琢磨着这么一跳下去还真是惊险刺激。
最近可能是衰神附体，我这么一想着，旁边的小十七突然纵身一跃，往下跳去，我吓了一跳，伸出手一抓，却只抓到冷冷的空气。
我背后惊了一身冷汗，连忙跟着跃下去，小十七那家伙最近是怎么回事？尽玩我心跳。
只是我这一跃没有起到英雄救美的作用，墨于鸟唳了一声，从云里飞下来，将他接住，然后飞回了山上，我也就跟着飘回了山顶。
小十七落地之后，脸色越发苍白，墨于鸟一直伸着脖子拱他的身体，他却抱住身体蜷缩成一团低低哭泣起来。
我摸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不忍看他。
【12】
第七日，小十七难得地早起，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打理了一番，穿了我最喜欢的那套青绿色的长衫。
小十七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将苍白的皮肤拍得红润润的，我听着那声响，觉得略残暴。但是小十七浑然不觉，还伸出两只食指到嘴角往上推了推，挤出了一个笑容。
啧……太难看了……
然后，小十七就出了门，唤来墨于鸟载着他下山去了。
我看着那一人一鸟飘去的身影非常气愤，连忙跟了上去。
小十七去了山下的集市，驮回了一大袋菜，然后开始做饭。
我一看那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心里登时乐了，看来小十七这是别扭呢，不肯和我好好说话，就想这么给自己一个台阶和我和好，哈哈哈，我今晚一定要给他面子，好好疼爱他一番。
小十七做完饭的时候夕阳将沉未沉，他将饭菜端到了房里，然后连忙洗了把脸，端正身体坐在了桌前。
我也连忙坐在了旁边，等着他开口叫我。
小十七别扭得很，时不时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冠，又时不时地看了看房门，双手放在膝头绞成了一团麻花，紧张得不行，我看着这般可爱的小七，只觉得心神荡漾，但那也只是在心底，这般可爱的神态，我一定要看个够，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只是半个月不见，小十七的耐心渐长，只是一个劲儿咬着嘴唇愣是不说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小十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我看着他那委屈的小模样实在不忍心，正打算想先开口，却见他突然起身，看了看房门，然后躲到了床柱子后面。
莫不是害羞了？
我暗地里笑了笑，继续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出来。
约莫到了寅时，小十七彻底忍不住了，突然从床柱子后面出来，脸色挂满了泪痕，满眼的悲伤和绝望：“你在哪里？你一定回来了对不对，你出来见见我啊！”
我一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出来啊！今天不是第七天吗？你看，我给你做了这么多你喜欢吃的，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要你去轮回，即使是魂魄，我也要你留在我身边！清无，你出来好不好？”小十七哭着在房间里跌跌撞撞地找着。
我心里疼得像是被利剑一刀一刀凌迟着，只能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13】
好吧，我必须承认，他们不是不理我，只是看不见我；小十七并不是和我闹别扭，只是看不见我；墨于鸟回来和小十七一起哭，因为看不见我；小十七跃下山去不是想寻刺激，因为看不见我……
我已经死了。
算是因公伤亡，当然，把我弄死的九婴兽也被我弄死了，北地除了一大害，蜀山失去了第三十八代最有天资和实力的弟子，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想最后再见见我的小十七。
我的身体和魂魄早已被九婴兽的业火焚烧殆尽，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借助冷霜剑的灵气凝成一缕魂回到蜀山来，不同于人死后头七回来的魄，我这缕魂，即使是修仙之人也看不到的。
我的小十七，师兄必须要承认，自己已经离开了你的世界，对不起……
我的小十七，师兄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我的小十七，说好要宠你一辈子的，对不起……
我的小十七呀……
【14】
满桌的饭菜被掀翻，满地的杯盘狼藉，小十七看着满地的凄凉，在渐渐亮的天色里绝望着。
我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虽然我这缕魂散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存在了，但我还是想把他永远记住我的心里。
我的小十七……
连续这么多天的不吃不喝加上悲痛过度，小十七哭得晕了过去，我挪到他的身边，轻轻摸着他因为消瘦凹陷的脸颊，心脏如同被碾碎了一般。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真的很想和你说一句：“我爱你。”
我是不懂情调，我是榆木脑袋，我是不会说话，但是，小十七，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也很遗憾，从未和你说过这句话。
太阳渐渐升起，我看到自己的指尖慢慢变得透明。我看着小十七怀里的那块玉，狠了狠心，催动上面的灵力，聚集在小十七的眉心。
小十七真是傻瓜，就算殉情你也是轮回，而我确实魂飞魄散再也找到踪迹，哪还能在地府相聚呢？
若如此痛苦，那就永远不要记得我吧，继续开心快乐地活着，那样的小十七，是我最最最最喜欢的小十七了……
抽掉你所有的关于我的记忆，从此，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清无。
彻底消失的前一秒，我觉得自己应该流一滴泪，但是我忘记了，灵魂无法哭泣，所以，我只能笑着。
再见了，小十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