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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崔道弥与唐衡礼 ...

  •   【两位爷,丢这就行了吗?】一个满脸胡渣的彪形大汉右手扛着一个麻袋,左手一指地上。

      【没错,丢这就行了。】崔道弥笑眯眯的一点头,看着那大汉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袋子扔地上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他,转头朝着一个留着两撇和眉毛一样的小胡子的男人道【行了,开船吧。】

      待船驶离码头,陆小凤笑眯眯的踱了过来,递给崔道弥一个汉白玉制成的酒杯,瞥了眼麻袋摸着胡子不说话。

      崔道弥喝了口酒,盯着那毫无动静的麻袋看了好一会,才叹息着拔出剑走过去。

      在离麻袋三步远的地方用剑削开麻绳,一挑袋口,同时向后一个翻身,刚巧躲过由麻袋里射出的一蓬暗器。

      收剑入鞘,崔道弥蹲下来向着麻袋道【唐衡礼,出来吧,你再装死我也不会上当的。】

      陆小凤在旁看了忍不住一阵阵的好笑。

      这个唐衡礼果然是个没有江湖经验的大少爷,如果说刚刚出手的一蓬暗器还算有点功底,那现在这样躺着简直是不明智到极点,如果当真有心害他,他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岂不早被人戳出十七、八个窟窿来?

      崔道弥继续懒懒的喊着【一场朋友,我这也是救你,你再不出来我丢你去喂鱼。】

      【我没你这种对着兄弟用蒙汗药的朋友。】麻袋口被‘唰’的拉开,露出一张怒火冲天的脸。

      唐衡礼脸色铁青的从麻袋里挣脱出来,盘着腿龇牙咧嘴的盯着崔道弥。

      崔道弥笑着转转杯子,道【我不过是图蒙汗药省事罢了,你又何必那么计较,难不成当真打晕你比较好?】

      【小人!】唐衡礼气的浑身发抖,一指陆小凤,道【这个小胡子是谁?】

      陆小凤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忍不住一阵赞叹。

      难怪唐门老太君如此宠爱这个孙子,宠爱到不惜一切代价的要保他,唐衡礼的长相的确俊俏!

      虽然此刻的唐衡礼头发凌乱、脸色铁青,但那张娃娃脸的可爱长相依然让人喜欢,加上他虽然瞪着双眼一副凶相,却乖乖的盘腿坐着不动,实在让人忍俊不已。

      【哦,他是陆小凤。】崔道弥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和陆小凤比比谁的胡子像眉毛吗?喏,人就在这。】

      唐衡礼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小凤好一会,道【哼,没我像。】

      崔道弥好笑的看着嘴上、下巴都光溜溜却还大言不惭的唐衡礼道【你的胡子呢?】

      就崔道弥所知,唐衡礼平生最恨自己的娃娃脸,所以对花了好大力气才留起来的胡子宝贝的紧,谁敢碰他的胡子他一定和谁拼命。

      可现在,胡子没了。

      如果不是和唐衡礼从小认识,崔道弥刚才对着这个没有胡子的唐衡礼简直不敢下药。

      唐衡礼白了崔道弥一眼,不说话。

      崔道弥却像明白似了的‘哦’了一声,摇头道【唐衡礼,你的怪毛病简直没救了。】

      陆小凤眼睛亮亮的眨眨眼,笑道【怎么说?】

      崔道弥也盘腿坐下,道【这小子从小就喜欢下决心,每次一下决心就要破坏点什么东西以滋证明。五岁时决定不再尿床,他烧掉了自己奶妈的七床被褥。六岁时决定不再爬树,砍光了唐门院内的所有杉树。七岁时决定学好暗器,将唐老爷珍藏的三桶唐门独门暗器‘唐沙’全部倒入水井。八岁时决定文武双修,将他大哥的《史记》一页页撕下吞入肚里。】

      【崔道弥,你还敢说!】唐衡礼的脸涨的通红,冲着崔道弥吼道【还不全是你害的?!我问你几岁不尿床,你却说要先把奶娘的被褥全部尿湿一遍。】

      【所以你烧了奶娘的被褥就是为了少尿几床?】崔道弥瞪大眼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当场笑出来,接着道【那你干吗砍树?我又没说不爬树就要砍光所有的树,而且是杉树。】

      【蠢材,爬树是借口】唐衡礼显然已经忘了这条船上还有一个陆小凤,只想趁这个机会吼出多年的委屈,道【我问你崔家为什么不种杉树,你说什么‘以杉止杀’,想我堂堂武林世家,岂可种这种灭自己威风的杉树?!自然全部砍光!你还说什么‘先破后立’怂恿我将三大桶‘唐沙’倒入井中以备后用!】

      结果自然是浪费了三桶‘唐沙’外加毁了一口井。

      对了,还有唐家小少爷这个罪魁祸首的屁股上意思意思的被轻拍了几下。

      陆小凤在肚子里笑到肠子打结,崔道弥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才叹道【我当年想说的是‘以杀止杀’,但我当时在换牙,少了两颗门牙讲话漏风,所以才变成了‘以杉止杀’……那你那个文武双修也是因为我?】

      【废话!】唐衡礼气的几乎晕过去,道【是你说我只有匹夫之勇,还打赌说只要我吃下《史记》你就从此为我马首是瞻。结果呢……结果你个小人居然在我吃下《史记》后送来一匹马还说什么连着马首带着马尾一起让我瞻仰。崔道弥,你奶奶的小人!】

      一想起自己当年因为吃了《史记》而上吐下泻了好几天,唐衡礼就忍不住吐血。

      陆小凤实在忍不住了,笑的差点翻下船去,就连崔道弥也不由有点脸红,道【咳……我也没想到你真的把《史记》给吃了。】

      唐衡礼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里喷出熊熊烈火,狠狠的瞪着崔道弥,狠的好似恨不得能在崔道弥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陆小凤到是明白了。

      唐衡礼一定是个旱鸭子,所以崔道弥建议把他弄晕后抗到船上,这也难怪即使现在的唐衡礼恨的巴不得扑上去和崔道弥‘一架泯恩仇’却也不敢站起来,只能乖乖的坐在原地用眼睛拼命。

      【小子,这几次过后唐家小子就该和你处处为敌了吧?】陆小凤摸着胡子笑道。

      崔道弥连连点头,奇道【你怎么知道?这家伙从九岁起简直拿我当杀父仇人,蛮横到我若说乌鸦是黑的,他就将黑的乌鸦捉来去染白了。】

      陆小凤眨眨眼睛,笑而不答。

      心底却暗叹,经过这几件事,唐衡礼若不记仇那唐衡礼就该是圣人了。

      男孩子聚在一起时,一定有个孩子王最得人心,这个孩子王说的话简直比爹娘和夫子的话加在一起都管用。

      显然,当年的崔道弥是这个从小被呵护的太好的唐衡礼心里的孩子王,所以唐衡礼才拿着崔道弥的每一句话都当圣旨听,可惜崔道弥也是个让唐衡礼吃尽苦头的孩子王,难怪唐衡礼在受骗多次后物极必反的与崔道弥处处为敌。

      【不过】崔道弥迟疑的看着唐衡礼,道【你从没因为下决心而破坏过自己的东西,但你这次却连胡子也不要了……】

      【不错!】唐衡礼咬牙切齿的道【我愿意露出这张丢人的脸就是因为我不惜一切也要杀了西门吹雪,结果……结果你却在我赴约前给我下蒙汗药!崔道弥,你他妈安的什么心?】

      【咳,你这张脸不是挺好?比有胡子时好多了。】崔道弥无奈的摇摇头,若说有人能把胡子留的好看的,那陆小凤绝对算一个,而唐衡礼一辈子也算不上一个。

      随即脸色一正,大步走到唐衡礼面前,蹲下来凝视着唐衡礼漂亮的黑色眼眸。

      唐衡礼不相多让的回瞪他,崔道弥也不生气,一双眼眸深的好似能把人吸进去。

      唐衡礼忽然有点脸红,刚想吼什么,却被崔道弥一巴掌拍在后脑勺,顿时傻眼。

      崔道弥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出口,就见唐衡礼笑着抬起头来,诡异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

      崔道弥一想不好,唐衡礼已经一个翻身扑了上来,狠狠的咬在崔道弥的脖子上。

      虽然唐衡礼因为晕船而浑身乏力,但嘴上的劲到是一点不小,咬的死死的就是不送口,他正愁逮不住崔道弥打上一顿,这混蛋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还敢先出手。

      今天若不把这宿敌的脖子咬断了他就不是唐衡礼!

      崔道弥吃疼,挣了一下没挣开,到也不慌,皱着眉头用平时陆小凤拎他的方法拖着唐衡礼挪到船边。

      唐衡礼一看船下的江水,只觉得眼前一花,心不甘情不愿的晕了过去。

      崔道弥摸着脖子上已然出血的牙印子,叹道【这家伙肯定是属王八的,以前居然没看出来。】

      陆小凤包的船以前是画舫,所以虽然不是顶大,却也有几间干净的厢房,将唐衡礼丢进其中的一间厢房后,崔道弥才叹息着回到船头和陆小凤喝酒。

      陆小凤正举着酒杯,对着天上的月亮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崔道弥盘腿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

      陆小凤忽然笑了【见到老朋友,心里很开心吧?】

      崔道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这家伙只有晕过去后才看着像小时候,平时总是龇牙咧嘴的。】

      陆小凤摸摸胡子,喝了口酒,已是盛夏,夜风也难以带来几许凉爽,到是船上看着的月亮似乎比平时高出许多,奇道【唐门怎么会和崔家有如此之深的渊源?】

      崔道弥笑着摇摇头,道【唐门和崔家本来没有关系,只是我和那家伙小时候都被漠北红狐捉走过】喝了口酒,崔道弥怔了好一会,才道【当时我俩都四岁,关在同一个屋子里,我手上的绳子没捆紧,就用衡礼鞋底的平针将手上的绳子慢慢磨断,救了他一起逃出来,幸而当时唐门和我家的人也都找到了那里,红狐才没空管我们,所以我们也没吃什么苦头。此后唐门感恩,又觉得我是衡礼的福星,所以我和那家伙才常常聚在一起。】

      陆小凤点点头,猜到两家对唐衡礼及崔道弥如此溺爱八成是因为小时候他们遭过这一劫。

      而崔道弥多少也算唐衡礼的救命恩人,难怪唐家小子对崔道弥如此信任而被戏弄了那么多次……

      陆小凤接着唱道【我欲趁风而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崔道弥觉得自己倘若再听下去也就快不在人间了……干脆摇摇头转身进厢房……

      唐衡礼已经醒了,正背着房门发呆,忽然听到脚步声,刚一转身,就见到一把森冷笔直的剑横在自己的脖颈间,顿时一阵僵硬。

      慢慢的抬起眼,见到崔道弥冰冷坚定的眼神,只觉得一怔,忽然唐衡礼一咬牙关就往剑锋上撞。

      崔道弥唰的一声移开剑,旋即回到唐衡礼的脖子那,离开脖子不及一寸。

      【你对西门吹雪就敬佩到这个地步吗?】唐衡礼只觉得牙关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崔道弥不理他,径自道【我要你发誓,绝对不再找西门吹雪的麻烦,更不许去找花满楼的麻烦。】

      唐衡礼脸色一青,神色古怪的道【你知道了?】

      崔道弥道【衡礼,我当初和霍红颜一起回去时你也在,你一定是听到什么了。何况我对你实在太了解,倘若你不是以为西门吹雪已经变得软弱,你又怎会等到现在才下战帖?!】

      【难道不是吗?】唐衡礼怦的一下跳起来,又因为摇晃的船身而跌坐回去,喘着气道【他还是你心里敬佩的西门吹雪吗?还是那个冷傲如剑神般的西门吹雪吗?他若不是变软弱了,你又为何要替他出头?!为何要救他?!】

      崔道弥凝神着他,慢慢道【我救的人,是你!】

      唐衡礼看着他,渐渐放松下来,推开崔道弥的剑,盘着腿不说话。

      崔道弥也看着他不说话。

      西门吹雪没有变弱,非但没有,他只有比以前更强。

      倘若因为在乎一个人却会变得软弱,那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地方错了。

      可西门吹雪没有变得软弱,花满楼也没有,所以只有以为西门吹雪变得软弱的人错了。

      好一会后,唐衡礼才微不可闻的轻声道【是我吗?】

      【是。】崔道弥斩钉截铁的道【是你。】

      唐衡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后倒去,仰躺着缓慢而清晰的道【我……发誓。】

      崔道弥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还剑入鞘,轻声道【出来喝酒吧,月色很好。】

      刚刚转身想走,却听唐衡礼道【崔道弥,对他们,你究竟是怎样想的?】

      崔道弥弹出手中的剑,低头看着剑上的小缺口,西门吹雪在兵谱山庄就是用这把有缺口的剑和花满楼两人破了雷火堂的‘秋影金波阵’……

      那两道迥然不同却又同样出尘的身影……两个明明在心性上如此不同,却又让崔道弥时不时觉得相似的人……

      西门吹雪……

      花满楼……

      崔道弥慢慢道【我怎样想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而且你也不会懂……】

      连崔道弥自己都不懂的事,又怎样说给唐衡礼听?唐衡礼又怎样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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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衡礼脸色铁青的慢慢晃出去时,崔道弥正闭着眼睛躺平在船头,枕着双手和陆小凤一起唱【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脸色复杂的看着崔道弥脖子上已经不再流血的牙印,唐衡礼喃喃叹道【我不懂……我不懂……但我懂的事你又何尝懂得……】

      坐下来,唐衡礼吹着风没感到自己的眩晕好了多少,却听两只醉猫一遍遍反反复复唱着: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越听越难听,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狠狠的蹬了崔道弥一脚,气吼吼的唱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崔道弥好笑的看着不比自己高明多少的唐衡礼,又看看天上将圆的明月,道【衡礼,不如中秋时我们一起去拜访西门吹雪,或许现在不懂的事到时就能搞懂了……】

      唐衡礼白他一眼,道【为什么不现在去?你还要小爷我晕船晕多久?】

      【呃……】崔道弥和陆小凤互看一眼,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艘船是去扶桑的,你大概还要再晕上几个月吧……】

      【扶桑?】唐衡礼脸色惨白的看看这艘怎么瞧怎么不结实的船,怒吼道【崔道弥,你个混帐小人……】话没吼完,终于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崔道弥好不委屈的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陆小凤,心里叹道……他,会努力活着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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