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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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依撑着素色纸伞，没有让丫鬟跟从，她对这个月朗妹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这条短短的路足足走了一刻钟，落雪无声却在伞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隔着院墙，远远的绛依就看到一个红艳的身影独自坐在石凳上，披散着发一动不动仿似雕塑一般，手里却始终紧紧握着一只制作精巧纸鸢。
绛依快步走近，这才看清月朗此刻的狼狈，嘴角勾着笑，眼里却是笑意全无，乌黑的发丝上白雪点点，原本鲜艳饱满的唇如今被冻得发紫，那身红衣也被雪水浸湿，奇怪的是她竟没有一丝发抖，月朗看到绛依来了站起身，道：“姐姐，你来啦！”一如以前千万声的呼喊。
绛依一把握住月朗的胳膊，早已没有了温度的手臂只余刺骨的寒冷，见她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是对苏旭辰下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绛依也原谅她了，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姐姐，不用喊了，人我已经差遣出去了，好得我也还是个贵妃，我的话他们还是听的。”月朗这番话说得娴熟，完全不似以前在自己面前玩闹的小姑娘。
月朗自顾自说着：“姐姐，我今年正值二八，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招我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进府吗？”
“先进去吧！”绛依给月朗打着伞自己的身子大半露在外面。
月朗挪动着早已麻木的双腿离开了纸伞的遮蔽，“如果我记得没错，姐姐说过，你和他分离时不过十三岁，最喜着红衣，还会些拳脚功夫，姐姐你一定不知道我还会跳舞吧！”
“什么？”绛依意识到，月朗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替身，难怪平日言谈中发现与她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
“我是他三年间纳的唯一一个妾，他也会时常来陪我，人人都羡慕我，我也以为一直会这样下去，可是有一天他五花大绑带回了姐姐，从此一切都变了，我才明白曾以为属于我的东西不过是泡影，我只是一个替身，一个替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可是姐姐，我不恨你，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可怕，不管是王府还是深宫，那一双双的妒忌的眼睛，一只只背后的黑手，随时都想将我取而代之，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的，除了你，姐姐。”
绛依上前一步把她抱住，绝望的语气让绛依不安，“好了，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皇上他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不是替身，不是。”
月朗挣开绛依的怀抱，笑道：“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虽然只有十六，可是我在这里待了两年，该懂的也都懂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是啊！再也不会了。姐姐，我虽然不恨你，可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他对你有多好你知道吗？”
“两年前，我来的时候，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就算再荒唐他也是个皇子太子安王也会故意为难，还有他的那些妾室，她们不敢对他有任何的怨言，所以便将怨气便发泄在我身上，他多来我这一次，我便多一份痛苦，可是我还是甘之如饴，每天都盼着他来。”月朗说着说着，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
绛依试图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管你吗？”
“我不过是他众多小妾中的一个，他流连花丛，又怎会记得我。”月朗的脸色越发苍白，“纵使无情，他来我这的次数也是最多的，虽然每次只不过是喝茶谈天，就算过夜也不会碰我半分，我真是可笑，就为这份虚假的情义妄想与他一生一世，姐姐，可以陪他一辈子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你，当初的狠心别离也不过是为护你周全，他只想给你花好月圆良辰美景。”
暗红的血沿着嘴角流下，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绛依连忙上前扶住了月朗，手中的纸伞也跌落在地上，“你……服毒了？怎么这么傻，丫头撑着，我去找大夫。”
“别，姐姐，我只想你听我说完这些。”月朗擦去嘴角的血迹，眼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有几分释然，用那双丝毫没有温度的手轻轻拉住了绛依，“毒入肺腑，神仙难救。不过还好，我还是等到了姐姐，有些话，我必须说，要是再不说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绛依紧紧拉住月朗，心疼地为她擦出唇角溢出的黑血，“傻丫头，不过是下药而已，你这是何苦，你若想走我大可以让你离去，为何要想不开啊！”
力气开始慢慢抽离月朗的身体，月朗借着绛依的手勉力支撑，“姐姐，心死了，便什么都死了。你瞧这纸鸢多漂亮，这是他亲手为我画的，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珍藏，姐姐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应该为我高兴？”
绛依的目光落在在那小巧的纸鸢上，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衣笑得娇艳，跳得却是那支“无猜”，就连这唯一属于月朗的东西也带着绛依的影子，何其悲哀，绛依垂下了眼睫掩住了眼中的千情万绪。
“姐姐，我有一次无意走进他的卧房，那里面挂满了一个女子的画像，唯妙唯俏，当时我就好羡慕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姐姐，那天姐姐来接阿容，我第一次见到了你，我就知道他不属于我，他对你的笑，对你的纵容，在你身旁的随意，这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的，我曾经以为我会有点不同，毕竟两年也不短，是我不服，是我给他下药，可是……可是……”月朗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鲜血一口口呕出来，染红了白雪，“可是他宁可自己忍着，大冬天的去浸在冷水中，也不肯碰我半分，姐姐，我得不到他的心，就连身也得不到……我这才明白他想把自己的心身完完整整的交给姐姐，而不是任何其他人。”
绛依慌慌张张地为她擦拭唇旁溢出的鲜血，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无措道：“别说了，别说了，月朗这都不是你的错，都是他负你。”
“姐姐，我想最后跳一支舞，一直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只是没机会跳给他看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稀罕。”月朗提起裙角走到院子中央，火红的衣衫在雪地里格外的亮眼，未挽的发丝随风飘扬。
赤着脚在雪地里旋转轻舞，曼妙的身姿伴着雪花轻盈扭动，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再悲伤，眼底拥有了笑意，长袖挥舞在空中肆意的旋转，二八年华如花般的年龄，却为一人葬送在这雪地深宫中，在茫茫大雪中翩翩起舞的不是月朗，而是一个女子孤独的灵魂，红得鲜艳，红得刺目……
一曲终罢，月朗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绛依连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姐姐……好看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生命去说。
往日的种种涌上心头，这个俏皮的姑娘竟然就要离去，绛依的眼眶苦涩，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好看，好看。”
“那就好。”月朗的眼眸突然一亮，随即露出一个硕大的微笑，“我以为我会有点不同，可这不过是我的误以为而已，不过这也够了，姐姐，记得他是你的，不要负他。”
说完这句，握在绛依手中的手便松开了，唇角的血液也停止了涌出，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手中纸鸢，只是眼睛还没有闭上，绛依深呐一口气，朝着月朗所看的方向望去，也是一惊。
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他，这是不是一厢情愿最好的结局。
绛依抱着月朗的尸体，朝着苏旭辰大喊道：“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该这样对她！”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肩头被一双大手扶住，止住绛依微微的颤抖，苏旭辰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绛依身上，从她怀中取过月朗，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眸，抱着她娇小的身躯径直走进屋子。
苏旭辰没有停留多久，便又一次来到绛依面前，“我今日就下令，后宫妃嫔的去留她们自己决定，我绝不为难她们半分。”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绛依蹲下身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膝，“那个纸鸢上你画的也是我？”
“是。”
“她至死都视若珍宝，你怎么对得起她！”
“我苏旭辰此生对不起很多人，但我在乎的始终只有你一个，我对得起你就够了。”明明是最温柔的情话，此刻在绛依听来却是格外的刺耳。
绛依抬头印入眼帘明明还是那张明媚如旭日般的脸庞，可是绛依却想逃避，涣散的目光犹带着泪痕，绛依轻声出口道：“给我点时间，让我静一静。”
“也好，这一切你迟早都要适应。”苏旭辰蹲下身把绛依扶起，一如以往的温柔，把绛依送回院中，一路上再没多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月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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