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还有多少爱》双语燕

40、有

　　简宁夕提着行礼来到了这个城市。天在飘雨，到处一片灰蒙蒙，让人很怀念甸南的天。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回到这里，甚至于一下飞机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谈惠给了一个拥抱，很用力也很耗费时间。
　　她好不容易被谈惠放开，笑着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嗯，你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谈惠眼睛泛出微亮的光芒，咧嘴笑说：“谈思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敢相信。你知道我去渝城看见那辆车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你个死……丫头，连我都不告诉……”
　　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百无禁忌了。
　　所以谈惠并不顾忌蹦出了一个“死”字，相反她觉得面前站着的人再真实不过。虽然历经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好歹是回来。简宁夕上了车，环视了这个城市，这个地方，这些景物……一周，听着谈惠说知道你要回来，我可是连谈思都没顾就赶过来的。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说我没情意了。
　　谈惠很激动，简宁夕忽然觉得心里面一酸，有种温暖占满了的酸楚感觉。
　　简宁夕看着车朝城外去，奇怪：“不是去酒店？”
　　“酒店？你有家干嘛要去酒店？还记得你爸爸的老房子吧，当时去帮你办了赔付，我想存着也是存着，不如拿出来投资。所以给你买了房子，呵呵，你别笑，现在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否则你还得挣钱买房子。这个城市的房价窜得那叫一个快。”谈惠没完没了，终于因为到了地方而暂停下来。
　　她打开车门：“怎么样，眼光不错吧。”
　　简宁夕说你谈大小姐选得地方怎么有错？说了她又朝前面走着的谈惠说了一声谢谢，谈惠一愣，回过头来捏着她的脸，嚣张而肆意地发泄着思念：“死丫头，给我在这儿好好活着，活他个百年千年！”
　　“那不成妖？”简宁夕随着谈惠打开的门，走了进去。
　　家，无论装修风格怎么样，都是身停靠的地方。
　　谈惠放好了热水，让简宁夕吸去身上的晦气，然后在厨房里忙了起来。简宁夕躺在浴缸里，差点睡着。直到谈惠弄好了饭菜把她拉起来。
　　谈惠夹了肉给她：“给我养肥点，看你火柴棍的样子。”
　　简宁夕努力扒饭，笑。
　　“谈思怎么样了？”简宁夕赞叹了谈惠的厨艺后，朝谈惠问道。似乎是谈思打了电话，她才被人发现还活着，于是谈惠找人把她从村子接了出来，接回这个城市。也是因为谈思，她才觉得还有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现在，她回到这里，有了自己的一个家，自然想起了这个女孩儿。
　　谈惠又给她夹了菜，说谈思去了甸南，还有些上庭作证的事情要处理。
　　简宁夕“哦”了一声。
　　“对了，宁夕。”谈惠看着她，停下了手上的碗筷：“你要回来的消息，我还告诉了另外一个人。”
　　对面的人淡淡回了一声：“谁，倪薇？”
　　谈惠知道她明白，从她眼神中的波纹中就能看出。她放下碗筷，问简宁夕：“你出事后没多久，他跟徐曼鹃结了婚。本来都已经失去了联系，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接到了他电话。告诉我说你的死……出事不是因为你故意报复黎裕宁，而是有人在汽车上做了手脚，导致刹车失灵。”
　　简宁夕听到谈惠说谈思回来后也跟我说起这点，她说你虽然没有说起，但没否认。我才知道伊文安那次电话是对的，本来我还挺恨他的。你知道，明明你才出事没多久，他就跟徐曼鹃……后来我才知道，他跟徐曼鹃在一起纯粹是为了报复。他一开始就不相信，一开始认为你不会为了黎裕宁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找了朋友，去找警局朋友查你出事的真正原因。徐曼鹃知道后和他大吵，伊文安告诉徐曼鹃说他结婚，就是满足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她彻底明白他这个人就算跟她结婚，也不会放过她。只要资料确认完，就告她故意杀人……
　　“谈惠，我知道了。”简宁夕觉得肚子已经圆满，放下碗筷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回头。其实你该清楚我，当时我的确是想跟黎裕宁同归于尽的。”
　　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简宁夕闭眼，叹息了一口气：“虽然……她的哭喊让我，让我有那么一刻……我是想放弃了，的确，我觉得为黎裕宁搭上自己一生不值得。呵呵，可惜这就是命，前半生我做了太多极端的事情，所以老天要惩罚我，让我刹不住车。但，这不关徐曼鹃的事情，不管她找人一路跟踪我，在渝城剪断刹车线，不管有没有她的指示，我的命都是这样。出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我一个千疮百孔的废人总算是有了重生的机会，不想再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简宁夕笑着说从今之后，我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幸福的人。
　　谈惠看着简宁夕的笑容，说：“或许我多事了，你能这么想我当然很高兴。我只是觉得，你身上还是有种……有我担心的……”
　　“惠，什么时候这么八婆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办酒席？我可是很早就预定了伴娘的啊，不过恐怕不行了，哈哈。”简宁夕一边收拾饭菜，一边说。
　　谈惠说我不信这些，你还是伴娘。

　　谈惠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没有留在这里过夜。她告诉简宁夕要去扬城几天，几天之后就又回来。简宁夕送她到了楼下，对她说我又不会跑，你把事情忙完有空就过来。
　　看着人影点头，然后消失在黑夜里面的时候，简宁夕上楼。
　　但是简宁夕不知道谈惠的确是个多心且八婆的人了，她在走之前给一个人打了电话。美其名曰没事过去看看，她一个女人住着不安全。
　　放下电话的人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看了很久。外面的雨丝斜染了玻璃，朦胧中映射出一个人的面孔来，虚幻却又如此真实。一触摸，却又顺即成了雾气。
　　他想，这就是他和她的现在，只能隔着距离，没有必要再相见。
　　因为，对于她的“死”，他其实是憎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就傻到付出自己生命，因为谁？黎裕宁还是简仲楠？他把原因放在后面那个名字上。因为这点，他不会去见她，哪怕遭受这种思念折磨。所以就算她回来了，或者是出现了，他都不会原谅她。
　　伊文安握着电话，对玻璃里面的模糊人影说：“不会原谅。”
　　可事实上证明“信誓旦旦”总还是抵不过感情的。尤其是他鬼使神差买了机票，到了她楼下，并且看到那个人依旧一副如初模样的时候，他不得不握死方向盘，任由某种情感冲出心，冲上大脑。
　　却又很快的时间，他驾车从简宁夕旁边疾驰而过。
　　简宁夕被突如其来的汽车声音惊了一下，看过去的时候车已经跃出眼帘，奔得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站在原地了几分钟。然后被雨点打醒，走到超市去买了些日常用品。她想，再休息几天之后要开始找工作了，不能像在甸南一样，过那种虽然淳朴却原始的生活。毕竟，她要追逐幸福，享受快乐。想着，简宁夕回到住区，掏出钥匙。
　　有种气息，像是烟草的味道。
　　简宁夕的钥匙不知道怎么就掉在了地上，她猛然一回头，一角黑衣瞬间转入楼梯。简宁夕不知道怎么就扔了那些东西，马上追入了楼梯口。下面果然是脚步声，狠急。简宁夕扶着墙壁，三步变成一步，直接跳下喊了一声：“伊文安！”
　　脚步声停住。
　　在甸南的某个夜晚时候，简宁夕撞见谈思蹲在墙角哭。她没有走过去，只站在黑暗里守着谈思。因为知道她懂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地方，装了眼泪，装了痛苦。
　　谈思不知道怎么听到简宁夕的声音，喊了一声：“谁！”
　　简宁夕不得不走出去，却看见谈思的笑：“想家了，不好意思。”
　　谈思说她想家，一想到扬城，想到龙城的爸妈，想到谈惠就想哭，怎么忍都忍不住。简宁夕走过去，靠在她旁边坐下，说我漫无目的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很多次想，可惜我没有家。

　　谈思笑着抹了泪水，说至少有个伊文安。她指着心脏的位置说某个人这里，至少装了你。
　　简宁夕没有辩解。谈思把头埋入膝盖里面，含糊不清说自己终究不过孤独到死。简宁夕抱住她，一下子感觉到谈思的强烈抽搐。她说我没事，我总要哭着宣泄一场，否则憋死。你不用理我，我哭过之后还是会活蹦乱跳，没那么容易死。
　　然后，简宁夕看着谈思仰起头：“我没那么容易死，这么多苦都吃了，拼死也要等到幸福！”
　　那一刻，她从谈思眼睛中撞见火花。谈思裂起嘴角，奇异却又光芒：“宁夕姐，不管怎么样回你的城市，这里不属于你，躲藏起来自毁纯属浪费光阴。你有我姐姐记挂，还有伊文安。虽然我没见过伊文安，但是从谈惠那儿听到过关于你们的事情。宁夕姐，回去吧，只有努力才能追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从你眼神里面看得到思念，不舍还有不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去？”
　　简宁夕不知道谈思泪中带笑的神情触动了她，还是记忆中的某个片断触及了她。直到谈思第二天消失，又过了几天后，就在她踌躇时，谈惠激动来了电话。她知道一定是谈思，对于此她没有生气，相反，却对谈思生出了一点感激。因为，她帮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做了一个一直在犹豫的决定。
　　而现在，简宁夕在感觉到那个人的味道，强烈确定就是伊文安的时候，她不给自己任何时间犹豫，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伊文安站在她面前，面孔掩映在楼道的黑暗中。
　　隔着七八节楼梯，她止住了脚步。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得让简宁夕很不自然，开口：“你，还好么……”
　　没有人回答她，伊文安只是朝她看了一眼，就要迈动脚步。看着他的转身，简宁夕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猛然跳了下去，差点扑到墙壁上。
　　伊文安一惊，慌忙回过头来伸出手来抱住她，怒：“你不要命了？”
　　简宁夕抱住伊文安，才知道支持她这么做的力量，来自于思念。思念穿越空间和时间的距离，没有减淡却反而浓烈粘稠，把两个人粘在一起。但是伊文安平静放开她：“回去吧，外面很冷。”
　　她被松开的一瞬，心落到了地上。伊文安又迈起脚步，转身离开。霎时间，空气冷凝下来。简宁夕在脑袋混沌了很长很长之后，才拖着步子往上，捡起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却呆在门口了。那个人在后面发狠抱住她说：“该死的，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又要出现！”
　　简宁夕转过头，迎着他怒气冲冲的眼睛，回答：“我……只是想……”
　　他盯着她，眼神错综复杂。
　　“你。”她终于吐出了那个字，顿时感觉整个人轻松如许，卸下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