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玖玖归依

1、旅行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

　　写着这个标题时，我想起了昨天下午搭地铁返回住处的情形。当时外面下着雨，地铁在专用的高架上行走，雨水拍打着玻璃门窗，窗外是熟悉的景色。我恍然觉得去海南的这场夏日旅行不过是个梦，就好像曾经梦到自己乘飞机去南极一样。现在，我回来了，梦醒了。

　　可刚刚打开电脑，收到的这封邮件提醒我——一切不是梦，那些天走过的路，看过的景，遇到的人，都真真切切地存在。

　　邮件是馨之写来的。我们在去三亚的飞机上偶遇。当时她坐在过道一侧,好心帮我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后来聊起天来，竟意外的相谈甚欢，由此互相留了电子邮箱。到达凤凰国际机场后，因为路线不同，于是我们挥手分别。

　　不管怎么样，收到这封邮件，着实令我惊喜。

　　信是今天早晨六点半发出的。

　　“Hi Cynthia,你好吗？

　　按照行程安排，昨天你大概已返回上海了吧？不知道你在海南去了哪些地方，是否玩得开心？在飞机上你问我为什么旅行，当时我回答你说很复杂。其实那时是因为答不上来。在三亚这几天我找到了答案，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在离开之前。

　　很久就有了休假打算，因为琐事不断，直到这个月才成行。出发前几天刚好家人给我电话，在某个家庭事务问题上双方出现了很大的分歧。他们像过去二十几年那样，继续跟我抱怨对方，大声控诉。小时候直到大学，每每此时我总是侧耳倾听沉默不语，挂断电话后，躲到别处，一个人，静静流泪。以至大学毕业后 ，依然是这样。有时想去看心理医生，甚至想起自杀。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常常想起自杀，即便是这几天看着三亚的蓝天白云，美丽如画的风景，那两个字还是不时会闯入脑海。当然，这些我从来都没对谁说过，因为大概身边没人能理解，即使能理解，也没人能救赎。是谁说的，我们从来都是一个人。

　　我们萍水相逢，虽然相谈甚欢，其实本并无必要再做联系，然而下飞机前，你那句不经意的“也许你其实是沉默寡言的”撼动了我的心。我决心对你吐露这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是个温暖的陌生人，让我觉得安全。我的内心淤积了太多的愤恨，太多的垃圾，它们如此沉重，时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想找人倾诉，却很害怕，怕有朝一日，这些往事会被身边的人再砸回来，伤了自己。

　　你问我为什么旅行。初衷很简单，因为越来越强烈地感到到，再不满足自己的心做点什么就会死。可是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想找一个人好好地，一起活到老，所以，我不能。不再把家人的纷争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那样，我永远成不了我自己，所以我必须要走。如果在过去，遇到同样的事情，我会放弃自己的心愿，想尽办法顺遂他人的心意，达成他人的心愿。可是因为这样的做法，我痛苦了二十几年，甚至后来竟慢慢习惯了被这些痛苦浸渍，侵蚀，丢了自己。2014年是很重要的年份，这一年里，我开始试着聆听内心的声音，满足自己的心愿，尝试把自己从痛苦的泥沼中一点一点拉出来。过去，我总等着，有一天，有个人，来到我身边，引我上升，带我逃离。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人，只能是自己。无论多么艰难，困难总会过去，不管我在或不在。越是困难的时刻，越是不能忘记追寻快乐。简单的道理，我用了二十几年才真正领会。

　　前天跟一群人去了后海，上午潜水，下午冲浪。冲浪累了，我把防晒衣的帽子扣在头上挡住阳光，牵着冲浪板，面朝大海，坐在浅滩边的海水里。远处是湛蓝的天空，白云一块一块，像棉花糖一样软软地铺着；海面上一艘大白轮，淡然地停泊在那里；船的旁边有一座石头，上午在那附近潜水，我看到了海底的珊瑚和鱼儿；不远处是一座坡度缓和的山，山上一片葱绿。海浪一阵阵追逐着拍打着赶过来，微风拂面。我想，上天既赠与人类如此美景，又何必给人以烦恼和忧愁呢？就好像他给了孩子可爱的脸庞，清澈的眼睛，为什么要让他看见战争的残酷和人世的苦难呢？难道这也算得上一种必要的平衡吗？可是上天不说话，我只能踩着年岁慢慢寻找答案。

　　我跟你一样喜欢写作，遗憾的是，每次不管多么想，计划中的“快乐的结局”总是会流产。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三亚我找到了答案：人被痛苦腌泡得久了，生产快乐的能力就慢慢被消磨了；如同夏日的萤火虫，倘若自身无法放出光芒，又怎能在夏夜给别人以明亮？

　　我庆幸自己遵从心愿走了出来，从这一步起，我开始找回自己。

　　我认识你，认识自己，也许就是这场旅行的全部意义。

　　明天上午我将离开三亚前往伊斯坦布尔。但愿，日后还有机会再与你碰面。”

　　信的末尾她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我甚至不知道“馨之”是不是她的真名。

　　但不管怎样，未来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女孩，我在这里为你祈祷，祈祷你早日找回全部的自己，过一个或轰轰烈烈或沉静如海的人生。

　　因为这封邮件，馨之无疑成为这次旅行途中对我最有意义的人。平日里我们行走在路上，看着众人木然的脸，永远猜不透他背后的故事；而旅行，却给我们窥视别人生命的机会，透过这机会的小孔，我们看别人，也看自己。也许，这就是旅行对我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