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十日约定》中东妖

6、与君辞别

　　公元前202年，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终于结束。面对军营外的四面楚歌，项羽几近绝望。在退至乌江后，他奋起杀敌几百，断然不听手下力劝，于江边自刎。死之前，他挥剑，欲斩杀他最爱的女人——虞姬。

　　站在云端上伊丽，垂眸将视线投到云下世界，正巧这样一幕映入她的眼帘。

　　云下有一条江，一名长相颇为柔美的女子站在江旁，彼时眉眼间却有挥洒不去的英气，她凝重的神情与本身格格不入。下一刻，只听一声呼啸，一支箭射中她心脏，尚未来得及去看面前震惊的男子，她便如一只蝴蝶一般，摇摇欲坠，飘然落地。

　　毫无感情地看完这一切，伊丽转身，身躯消失在了淡淡的雾气中。

　　回到炼狱的伊丽，即使脸上已经平静，可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心里仍有种奇怪的情绪。
　　事实上，那位男子对她说完那句话后，她当时就怔住了，那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像梦里那位有着复杂眼神的男人。

　　而让她略感不快的是，身为冥神，她竟然选择临阵脱逃，先是趁男子不备，偷袭了他，随后逃也般地回到了时空黑洞。

　　这可不是冥神会做出来的事。她一直在心中暗想，自己是为了任务才会如此，可她又清楚地知道，并非是这样。

　　她为什么要逃？她为什么会感到很不适？几万纪元以来，她从未有这种感觉。

　　死灵的哭泣犹如鬼魅的恶魔之音，唤回伊丽的神思，摇摇头，命令自己不要多想，在头顶愈发黑暗的天空下，一脸冷漠的冥神少女，伴随着雾气消失了。

　　*
　　1. 与君辞别

　　虞姬想回家乡。

　　如今是汉元年，与刘邦的战争打响已整整四年。四年以来，他们四海为家，过着动荡的生活。每日她都提心吊胆，害怕哪一日两军交锋，拼个你死我活。到那时，项王和刘邦，必须死一个。而她，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死去。

　　遥想十年前，她与项王相遇在会稽郡。那时还是始皇嬴政统治。项王随叔父由下相来至吴中，为的是躲避杀人之祸。

　　那一年，她年方二八。

　　她依旧记得清楚。那日，她在□□嬉戏，正值弱冠之年的的项羽突然到访，见她愁眉苦脸，便问其缘由。她答：兔儿不见了。他不知怎的，变戏法一般就将一只兔子带到她面前。

　　自己当时很开心。就这样，时光荏苒，加之两人住得极近，你来我往中，便渐生爱意。

　　之后的几年，项王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看望她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终于，一日，他与叔父带领部下起义反秦。不幸叔父阵亡，他痛定思痛，决心率军渡河去救赵王。

　　在走之前，她去寻他，表明心意。

　　尽管前途凶险，亦不愿枉君心。

　　婚礼自然一切从简，连洞房还未来得及，便匆匆趁夜色启程。乱世里，百姓尚在深水火热之中，他们岂能乐享安逸？

　　那一夜，项王携她一同坐在悬崖边看月，立誓一定要推翻秦朝暴政。她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他身侧，静静地坐着。

　　身后传来响动，唤回虞姬的神思。项羽身穿铠甲、手持青剑走了进来，“虞姬，你在想什么？”

　　“大王。”虞姬垂下眼帘，避过了他的问题，“大王忙了一天，一定很累，妾服侍大王入睡吧。”

　　项羽却近乎执拗地打断了她，“虞姬，回答我的话。”

　　“大王，虞姬不过是想起从前与大王相遇时的场景，这才有些失神。”

　　“是吗？”听到这里，项羽的脸色稍有缓和，“若如此，我们便好好聊聊从前的时光。”

　　虞姬听从，含笑点头。

　　两人就这么聊着，直到天亮。项羽脸上早已充满倦意，虞姬的眼角也微带泪花。

　　终于，项羽站了起来，“虞姬，我该走了。”

　　虞姬亦随之起身，“大王，是否要继续前行？”

　　项羽犹豫了一下，抬眸凝视她，“其实……昨夜来这之前，士兵通报，刘邦已率军抵达乌江镇，离我们只余数百里。”

　　虞姬大吃一惊，“怎么会？他们如何得知了大王的行军路线？”

　　他疲惫地摇摇头，“不知。怕是出了叛徒。”

　　闻言，虞姬垂下头，不再言语，只是咬唇，盯着脚尖。

　　项羽望着她，唇张开，半天没吐出一字。末了，他似下了好大决心，眼中有一抹恳切，“虞姬……若我输了，你会怎么做？”

　　她沉默。他脸上的失望愈发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眸，轻声道：“妾想回楚国。”

　　他一怔，随即别过脸，“楚国已经没有了。”

　　虞姬却不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案前，为他斟了一杯酒，“大王，既然已到决战时刻，请饮下这杯酒，就当是虞姬为大王践行。”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酒，项羽迈步，坐至榻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在同一瞬，虞姬迅速侧身，玉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摆于案侧的两把剑立即出鞘。她手执剑柄，立于正中，优雅起舞。舞步从容不迫、身姿刚毅亦不失女儿柔软。

　　一时间，刀光剑影，缭绕纷乱。青袖和白刃，黑丝衬雕龙。

　　项羽又自蘸一杯，仰头灌下，目光却不曾离开虞姬半步。

　　帐篷内，一片寂静。帐篷外，蹄声纷乱。

　　这一刻，人与剑仿佛混为一体；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舞终了，帐篷外隐约传来谁人的吟唱。

　　虞姬一愣，手中剑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他们的楚歌。

　　听着熟悉的旋律，凄凉的语调，早已忍不住泪如雨下。

　　而项羽，诚然再如何隐藏心性，到这时也放下了往日的威严，大叹一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吟毕，虞姬只是默默跪下，拾起地上的剑，放入剑鞘。末了，毕恭毕敬地行礼，“项王，众士兵已集合，还请项王施发命令。”

　　“虞姬。”

　　虞姬闻声望去，项羽却没再开口的意思，只是径直走出。望着他的背影，她低头，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剑。

　　今日的乌江，因大风吹起，被蒙上了一层雾，令人分辨不清江对岸的风景。乌江旁有一亭，早已人去楼空。

　　汉军在西面与他们隔山相望。黑压压一片，给人无尽压力。浩浩荡荡，呐喊声、高呼声，连成一片。仿佛下一刻，就会俯冲而来，杀他们片甲不留。

　　楚兵中，早已军心不稳。

　　幸好还有项羽做榜样。看着将军威风凛凛，手下们不自觉增长了几分信心。

　　刘邦位于前首，身披鲜红战袍，坐于马上，昂首挺胸，劈头盖脸便对项羽一阵嘲讽。以项羽的心性，自然气愤异常，当即下令，命骑兵分为四队，随自己冲锋，势必要杀死汉军百人。

　　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看着两军的厮杀，虞姬深邃如夜的瞳孔一点点收紧，再次陷入往昔回忆。

　　在那夜后，项王首先去解救了赵王，很成功。接下来楚兵几乎是一路顺畅，长驱直入，直击关中。

　　来到关中当日，项王遣去所有美女，只留下金银财宝，欲折回江东。她明白，驱散美女，取尽珠宝，他是为讨好自己。

　　对于他的这份情，她无从报答。只有默默追随在他左右，以一生为报。

　　本以为胜利触手可及，不曾想，中途出了变故，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因此展开——

　　而敌方将领，是她的恩人刘邦。

　　七岁那年，她随父亲前往沛县进行交易，因贪玩迷了路，被坏人拦截，一名从天而降的男子出现，帮助她赶走了坏人。

　　即使此人打扮得异常破烂，她敬佩他的正义。

　　事后他告诉自己，他叫泗水亭长。问其姓名，他却如何也不肯告诉。后来父亲找到她，带她回去，沿途，她听到小孩们在唱民谣。民谣中，她得知了他的名字——刘邦。

　　对于刘邦，她怀有一种感激之心，加之刘邦比自己年长许多，于是在心中私将他当做义父。

　　可是——在那时怀有如此正义之心的义父，十九年后，为何会背叛自己的兄弟？霸占关中不算，甚至要对项王乃至整个楚兵赶尽杀绝。

　　难道随时光洪流而过，人心也会变吗？可是项王为何从始至终不曾变化、一直未忘初心？

　　阵阵欢呼声打断了虞姬的思绪。

　　虞姬默默扫视四周一圈，岸边、山间，铺满了血的路。

　　项羽果真实现了诺言，只失两骑便诛杀了数百敌军。刘邦在那边早已气得头顶冒青烟，命令士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捉项羽。

　　于是，更多的士兵开始朝项羽靠近。

　　然而这时，项羽却全无要继续打下去的意思。收了剑，望着站在面前的虞姬。

　　虞姬微怔，不解地回望向他。

　　良久，他才低低开口，眼中带着一抹坚决，“虞姬，我再问你一遍，若我输了，你作何选择？”

　　闻言，虞姬握紧剑的手松了松，垂眸，复又抬眸，“大王，若真的赢不了，就回家吧。”

　　最后一字未说完，项羽已飞快地操起剑，挥向她的脖颈，她一惊，却并没有后退。

　　剑在离她脖颈半尺的距离停下了。项羽皱了皱眉，张开嘴，欲说什么。不想，只是刹那，一支箭从远方、带着凌冽的风窜来，直直射入她胸膛。

　　血，大片的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亦刺痛了项羽的眼睛。在倒下的那刻，虞姬全然不顾那支要了她性命的箭，只是睁大杏眼，不解地望着项羽。

　　她想知道，那个她深爱的项王，为何这样做。至少，家乡还有属于他们两人的美好回忆，他为何不肯放她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