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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梦与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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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の梦」
这一次梦境,是十二岁那年。
一日,女法老因在神龛中求到神旨,决定派人出发那遥远神秘之地——流淌着蜜与奶酪的彭特。
米内迈斯荣幸地被选为其中一员。
从埃及去往彭特,来回至少要一年时间。且旅途中要越过翠海,攀过高峰。其间危险重重。但这对于天性热衷冒险的图特摩斯来说,简直是极大的诱惑。尽管他非常想去,女法老却不允许。
最后,争执着,两人几乎要吵起来。无奈,哈特谢普苏特只得非常坚定地道出立场。也就这一句话,顿时让图特摩斯噤了声。
“作为一位王、未来的统治者。我必须负责他的绝对安全。法老,绝不可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在米内迈斯出发前,图特摩斯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将彭特的新鲜事物告诉自己,并且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去彭特。
说完,他又半开玩笑似的添了一句,“米内迈斯,到时也会带你去。”
米内迈斯闻言,身体抖了抖。看出他很害怕,但年轻的法老却忍不住再三逗他,“我是埃及之王,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属于我所有,包括你。你不能违抗王的命令。”
梦醒时分,望着窗外那轮渐升起的红日,图特摩斯第一次开始疑惑。在去彭特之前,姑姑说出那种话,看来不像说谎。而在他少时,她也并未有篡权的意思。为何长大后,却完全变了?
难道,是因为野心在日益膨胀?
还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第5の梦」
头顶是烈日灼人,脚下是黄沙漫漫,图特摩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漠的尽头,那双被沙蒙住的脸庞,尽是扭曲的恨意。
今年是他二十岁那年。哈特谢普苏特的野心彻底膨胀到极点,听了手下几个大臣的怂恿,她借口新王需要磨练,将侄儿发配至边远地区。宫廷中,已全部是她的势力,大家自然不敢多言。
一想到姑姑的恶行,图特摩斯恨得咬牙切齿。女法老宣读旨意时的趾高气扬、底下官员鼓掌支持的模样,他都历历在目。
最后,他攥紧手,将手心贴向自己的胸膛。
既然她不仁,别怪他不义。
他图特摩斯,在此向太阳神发誓:他一定会再回来,那时,绝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满目坚毅地下定决心后。少年咬牙,开始继续向着最东的方向前行。
这一次,未等到天明,图特摩斯就颤抖着醒了过来。他浑浊的眼里充满愤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论如何,绝不可以遗忘那个女人对自己做的一切!
“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一个诡异又空荡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寝殿内响起,吓了图特摩斯一跳。
“你是谁?真是大胆,竟敢私闯法老寝宫。”只是片刻,年老的法老王便恢复了往常的威严与镇静。
那声音却并不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你不是很恨你的姑姑么?不是时刻想找到她的尸体么?现在比起来,还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图特摩斯微微一愣,有些惊讶他怎么会读懂自己的心声。很快,他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道:“她不是我姑姑!”
“我说过,这不重要。不过,既然你如此恨她,我可以成全你,”说到这,那声音突然消失了。就在图特摩斯迫切想要寻找,一个冰凉的唇贴近他耳旁,阴森的气息贯穿他全身,“我知道她的墓在哪里哦。”
闻言,图特摩斯浑身一颤,刹那功夫,眼中划过多道复杂的光芒,“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一切?”
然而,那声音却不再出声。过了很久,图特摩斯只听到很轻的一句话,接着便再度陷入沉睡。
清晨,睁开双眼的一刻,昨夜那似如虚幻的一切不受控制地涌入他脑海,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耳旁只回旋着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了他哈特谢普苏特的墓地位置所在。
起身,图特摩斯叫来守在门外的米内迈斯,“扶我去大殿。”
大殿之上,图特摩斯先是日常例事一番,忽然,他话锋一转,提到了寻找哈特谢普苏特墓地的进度,官员小心翼翼地跪下,声称自己无用,还是没能找到。
可这次,法老并未生气,话语缓慢但字字清晰地说出了那个位置。又担心其他人没有听见,他故意重复了一遍。
看着底下脸色大变的老官员们,他心里愉悦了不少。
回寝殿的路上,米内迈斯一直欲言又止,但望了望法老开心的脸庞,他低下头,一直想问的问题,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第6の梦」
熟悉的梦境再次展开,这一次,又是他十岁那年。
这日,图特摩斯正在房间内练着象形文字,可却怎么练都练不好。
在埃及,有两个人是必须学会复杂难懂的象形文字,他们就是埃及的最高掌权者和祭祀。
为了不负众望,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图特摩斯一直暗中努力。越是难的事物,他越是要挑战。
但这次,他的挑战却屡试屡败。
哈特谢普苏特照常进来查看他的学习进度,却见小法老皱紧眉,咬着笔杆,不时在莎草纸上涂涂画画,过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扔到一旁。
她轻轻走上前,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翌日,图特摩斯正在发呆,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这是他的姑姑,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埃及最高祭祀与一位学者。
“王,从今天开始,您就跟着他们一起学习天文地理知识。包括象形文字。”
图特摩斯一怔,忽而回忆起,昨天在自己练习象形文字时,似乎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难道……那人是姑姑?
抬头,望着女法老严肃的脸颊,图特摩斯开始迷茫。
但迷茫也只是一刹那。
下一刻,“谢谢你,姑姑。”这句话,无法控制地从他口中说出。
这句“谢谢你”,使得哈特谢普苏特一怔,就连图特摩斯本人都没料到。但最后,她扔下一句,“好好学习。”快步走了出去。
在意识逐渐清醒的前一刻,图特摩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哈特谢普苏特离去的身影,想着,渐渐地,心中竟翻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第7の梦」
今天是女法老五十岁生日,前来祝贺的人比比皆是。整个宫中热闹极了,宴会举行了整整三日,四处都是为法老庆生的颂歌。
年轻的法老也送上了礼物,然而,女法老并未表现出太多的高兴来。年轻的法老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冷笑起来。
反正,姑姑很快就要死了,他也终于可以到达那梦想之地了。
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要和一个失败者计较!
这天晚上,图特摩斯遣去所有侍从,独自一人手捧玉盘,走进了女法老的寝殿。
“姑姑。”他低垂着头,眼皮耷拉下来,掩盖住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有一个特殊的礼物要送与姑姑。”
“哦?拿来看看。”
但图特摩斯并未照做,而是将玉盘摆放到桌上,一边坐了下来,“姑姑,还记得我刚登基那年么?那时我只有三岁,什么都不懂。我可要好好谢谢您。这么多年来,您一直照顾我。”
赫雀瑟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瞥了玉盘一眼,里面是两杯香槟酒。
“这就是你特殊的礼物?”她的语气平静极了。
图特摩斯稍有些失望,很快,他敛起所有神色,眼中只有笑意,“嗯。我知道姑姑喜欢香槟,所以特意拿来。这是用棕榈树干的汁液做成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女法老的兴趣,“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没错。”说着,图特摩斯又话锋一转,“姑姑,十五岁那年,在一次宴会上,您亲口说您只喜欢香槟,其他一律不沾。还让前来敬酒的使臣手足无措呢。”
“是吗?”听到这里,赫雀瑟的脸上稍有动容,她微微一笑,思绪飘到了图特摩斯所描绘的场景里,“我记得,当时我并无恶意,只是将心中想法如数表达,可说出口就后悔了。”顿了顿,她望向图特摩斯,“这也是我后来教导你,不可随意将心中想法让别人知晓的原因。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似一句简单的话,一不小心就会使自己万劫不复。”
图特摩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良久,他再次垂下眸。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将内心真实想法屏蔽——最好能骗过他自己。
再开口,声音低沉。
“好了,姑姑,先不说了,我们俩来喝一杯吧。”
赫雀瑟点点头,将视线投向玉盘。她看了看眼前略有沉淀物的酒杯,伸手,想去拿另一杯,可蓦地,却收回手,一弯手腕。接着,她拿起了最初自己看见的那杯,摇晃了一下,唇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干杯。”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口吐鲜血,伏倒在桌上的赫雀瑟,图特摩斯一脸冷漠地站起,在她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他心中的怒气愈来愈重。
最后,他讥讽地勾起唇,一字一顿道:“姑姑?你不是说自己是太阳神的女儿,受太阳神庇荫么?为何如此运气不佳,选了那杯有毒的酒?可见,这是谎言。”
“我想,我无须解释这么做的原因。我只想告诫姑姑一句,自己犯下的错,终究要还。”
说完,不再理会半张开唇瓣的赫雀瑟,他决绝转身,永远地踏出了这间寝殿。
第二天,宫殿上下传开了一个悲伤的消息——令人尊敬爱戴的女法老,昨夜,毙了。
医生诊断为寿终正寝,但只有图特摩斯知道怎么回事儿。
尽管梦里的场景是那样的血腥,图特摩斯醒来后却满脸漠然。他久久地凝视着宫顶,心里徒剩空荡。
相比之下,这种感觉更令他害怕。
这么多年以来,对姑姑的仇恨早已充斥了他整个灵魂。乍然回忆起自己少时报仇的情景,他有一瞬竟彷徨无措,仿佛缺失了一个重要目标——
一个为报仇而活着的目标。
眼角余光扫见有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那人正是负责寻找前任法老的官员,亦是图特摩斯的心腹。
法老王看见他,眼中一亮,但随之而来的,又有一抹犹豫。
官员点头致意,下一刻,充满喜悦的话语从口中脱出:“王,我的人已经到达前任法老的墓地,接下来,请您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