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谢朱红》晴空（九夏）

8、第 8 章

　　明素蕊看得骇然不已，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安定了不少，沉默一会，倒有些窘了，觉得自己刚才十分无礼，低声道：“那……我明天真的要走哦。”
　　随着这句试探，满山神魔又是隐约的呜咽咆哮之声，万山沸腾，蠢蠢欲动。少昊风间手掌微顿，结成一个莲花印，那银龙盘空激转，身形暴涨，忽然飞冲而下，利爪所到，轰然一声爆响，犹如滚滚闷雷——它竟然硬生生抓起远处一座大山，凌空高高腾起，再猛然松爪，巨响之中，那高山轰隆隆落地，激起无数飞沙走石，刹那间竟是遮蔽星月。
　　群山颤栗隐隐，随即陷入一片茫茫死寂。那银龙也陡然消失不见。
　　半天才是一声轻响，却是明素蕊牙齿打颤的声音。少女哭丧着脸看着凌厉风发的大法师：“你……好厉害……呜……我还是可以走吧？”
　　少昊风间看了她一会，笑了笑：“可以啊。我少昊岂是食言之辈。”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笑容虽然豪气，却有些苦涩之意。明素蕊看着，倒有些天良发作，羞愧起来，嘀嘀咕咕地说：“要不然，你说说，我可以怎么帮你。如果只是举手之劳，呃，对，一点点小忙的话，我还是可以帮的……不可以太麻烦哦。”
　　少昊风间淡淡一笑：“那可不是小忙，算了。”口气有些凄然，又带着说不出的傲气，衣袖一拂，就待离去。不料走到门口，身子微微一晃，似乎站立不稳，顺手在门框扶了一下。
　　明素蕊一惊，想也不想，跑过来抓住他的手：“怎么啦？”触手但觉冷冰冰的，手指有些痉挛颤抖，十分吃力的样子，不觉更惊。少昊风间法力通天，怎么忽然变得这样？
　　话音未落，她惊呆了。
　　星光如流水，她看到少昊的身影慢慢晕开，幻出一个淡薄的剪影，冷峻如冰刀，倒是很像阿玉的样子。那剪影对二人微微一礼：“再见。”口气竟然也像极了阿玉，
　　“喂？阿玉？”明素蕊大惊叫道。
　　那剪影对她挥挥手，身子陡然飞起，没入外面的苍茫暗沉世界。
　　少昊风间轻叹一声，吃力地挨着门缓缓坐下，永远笑容满面的脸上多了一丝疲倦之色。
　　明素蕊愣愣半天，明白过来，低声问：“这，就是清浊二气分裂的情形吧？这个影子，他会和阿玉重叠，阿玉他，就是你身上分裂出去的至清之气。”
　　少昊本想说话，奈何十分吃力，咳了一阵，淡淡一笑：“你倒是机灵了一次。”还是满不在意的调侃口气，却让明素蕊听得十分担心，皱眉问：“那，那怎么办？如果你的清浊二气完全分裂了，你……你会变得怎样？”
　　少昊沉默不答，明素蕊心里一阵揪紧，不知道怎么的，又看到了地上那块破碎的枯骨。一旦清气去尽，少昊……也会变成不见天日的枯骨吗？
　　她低头闷了一会，忽然说：“如果要帮你……呃，我要做什么？”
　　“得嫁给我。”少昊看了她一阵，眼中光彩流动，良久笑了：“算了，你做不到。所以算了。”
　　明素蕊愣了一会，果然答不上话。要她嫁给这个神秘古怪的少昊风间，那还真是十分为难之事……
　　少昊有些乏了，摇摇手：“没事，我明天送走你。今夜——”他凝视着黑黝黝的夜色，迟疑一会，慢慢说：“英山众法师肯放你活命，那是因为他们指望靠你解脱困境。既然你不肯留在英山，他们就不会客气了。搞不好……会想法吃掉你，获取更多的力量。我若撇下你，只怕你活不成。算了，我守你一夜吧。”
　　明素蕊听得微微变色，半天才说一声：“多谢。”眼看房中十分简单，居然找不到椅子延客。好容易翻出一只蒲团，少昊风间便盘坐在门口，笑道：“咱们就这么聊着，你什么时候困了，自己靠一会。”
　　他一举手，手上忽然多了个酒坛子。少昊一掌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扑鼻。少昊仰头喝了一大口，也不管酒汁淋漓，顺手递给明素蕊：“喝不喝？”
　　明素蕊左右来都来了，出生入死也就那么回事，没道理还怕喝酒。她也是仗着自己酒量好，索性伸手接过，也喝了一大口，入嘴倒是香醇异常，赞道：“世人说浮酡酒天下无双，果然是难得的佳酿！”
　　少昊见她喜欢，十分得意，微笑一下：“既然喜欢，多喝两口，出了英山就没有浮酡酒啦。这酒也算我害你辛苦跑一趟的回报罢。”
　　明素蕊贪那酒风味独特，果然又仰头喝了一大口，有些醺然，眼前什么看出去都醉的软的。
　　她酒后脸上薄红，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神情就褪了一些，忽然红着脸摇摇头：“哈，好大的酒劲……我……我本来千杯不醉呢……”
　　少昊失笑道：“这可叫做仙人醉，喝多了，神仙也要醉的。要你多喝两口，可没要你牛饮——”
　　明素蕊打了个酒嗝，帅气十足地挥挥手：“我今天是累了，所谓‘英雄略微减三分’。否则——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少昊风间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姑娘这么厉害，在下怕得很，明天就送走你。”
　　少女点点头，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心里一动，随口问：“你真爱笑，为什么？”
　　少昊风间一怔，面色微变，良久道：“我小时候过得不大好，我发现……我越是爱笑，我那些仇家就越生气。他们大概觉得……我这么高兴，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呵呵，多好……”
　　他说到这里，眉头微锁，抓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