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了手》天籁纸鸢

3、Part 3

　　自从简森给了脸色看，简雯雯就再也没在他的面前提过虞子寒。一周后，她的同学过生日，她和简森都受到了邀请。同学家境不错，二十岁的生日家长也看得特别隆重，派对地点定在东虞公馆的西餐厅里。陪妹妹抵达餐厅，简森还没找到地方歇脚，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就冲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简雯雯，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简森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她从前一直暗恋的那个男生。可是她只是对男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目光就直接越过他，开始在大堂中四处探望。男生更焦急了，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怎么莫名其妙就不理我了？”

　　她视线停留在一群穿着西装的商人中，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那群西装商人中，有一个高挑偏瘦的年轻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看，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她终于把凶悍的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你烦不烦，有时间陪你女朋友去，我很忙的！”

　　“你在瞎说什么，我哪里有女朋友……”

　　话还没说完，年轻男人已站在她旁边，颇有涵养地微笑：“雯雯，你来这里居然都没告诉我。”

　　“我朋友过生日啦，没想到你在这。”

　　“原来如此，那我带你去认识点人，这样以后你来这里消费都可以提前告诉他们。”他伸出一只胳膊，简雯雯很配合地把手搭上去。

　　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亲昵，帅气男生有些不悦地说：“你是什么人啊？”

　　男人不紧不慢地递给他一张金色的名片，正中央写着“虞子寒”和一串和东虞有关的高等职务，然后丢下一个傲慢的眼神，就带简雯雯走了。男生明显还是个呆头鹅学生，被对方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虞子寒带她认识了一些人后，又免费招待了寿星和在场宾客香槟和水果。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这样的场景好像原本已经与简森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没想到不出二十分钟情况就发生了巨大转变——简雯雯跟那个男生在角落里拉拉扯扯了半天，居然又被那个男生拖出了门。虞子寒亲眼目睹他们一起出去，除了略有错愕，也没有再大的反应。

　　至始至终，他不曾看过自己真正想看的人。只是在别人的邀请下多喝了几杯，然后就摇摇摆摆地朝门口走去。路过简森身侧时，他略微停了一下脚步，但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那是我妹喜欢的男生。”简森端着酒淡淡说道。

　　“我知道。”

　　他终于站住了脚步。可悲的是，竟有一种被施舍的欣慰。

　　“她暗恋这男生很多年了，所以你不用往心里去。”大概是出于同情，一向不在课堂下多话的教授竟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那又如何呢？”虞子寒歪着头看向他，笑容挑衅，“那种程度的毛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杨采玲。”简森轻抿了一口酒，狭长的眼睛透过冷冰冰的镜片，看向他，“你或许自认为很有魅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吃你那一套。”

　　他呆滞了几秒，终于笑了起来：“简教授，这种道理不用你教我。”

　　身为这一类型的人，最大的悲哀概就是将目光停留在异性恋身上。这是比婚外恋还要绝望的感情。因为哪怕对方身边没有人陪伴，也绝不会接受你的青睐。

　　从高中时期就早已意识到的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

　　简森的眼神冷漠：“我没兴趣教你。”

　　“那就少说几句，按理说我们高中时我比你高两届，你要懂得尊重学长。”

　　这些年来，已不知曾告诉自己多少次，放弃吧，他是异性恋。

　　是真的做到了。想要试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让这段感情埋没在人生的荒漠中。

　　简森毫不客气地还击：“原来如此，学长的职责就是夺人所爱么。”

　　“这种事该怪你自己看不好女人。”

　　当时是我疯了，得知你们考虑结婚的事什么也无法思考，就只想着破坏你们。如果是换作现在，我一定能承受得住，能祝福你。

　　或许吧。

　　等了很久没得到简森的回答，酒精也更加上脑了，虞子寒摆了摆手，压抑着想呕吐的冲动：“算了，和你吵我也觉得浪费时间。你是客人，今天我让着你。”

　　他想要逃开，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这时一双胳膊伸过来，接住了他。他睁大眼，很快意识到自己置身于简森的臂弯中，惊愕地抬头看着简森。

　　“其实今天晚上心里很难过吧。”简森还是一脸的漠然，“没见成熟多少，爱逞强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你懂什么。”

　　“你喝多了，我扶你出去。”

　　高中时期，自己也曾经这样被他扶着走过。当时自己打篮球摔着了膝盖，血流不止的情况下，他似乎很担心，把自己这样从篮球场上扶到了医药室。那一路上阳光明媚，像是金色的薄雾一样描绘着他的脸。意识到自己却无法拥抱他的那一瞬，也终于明白了这份感情只能有悲哀的结局。

　　“随便。我不会谢你的。”虞子寒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说要放手却一而再再而三食言，这样拖泥带水，真是令自己都感到厌烦。

　　就算是我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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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夏季来得特别迟。翌日的早上，窗外仍有雾气凝结在山坡上。成片的草木到淡色天空之间好像只有毫无痕迹的过度。阳光在云层的罅隙间流连，终于姗姗进入简森的房间，像是水流一般溯源侵蚀了主人雕刻般的容颜。简森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眼镜，却发现胳膊上枕着一个小小的头颅。

　　虞子寒裸着上半身，就像个初生的婴儿般蜷缩着身体，舒服地躺在他的胳膊上。看着自己脱到敞开的衬衫，简森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一出东虞公馆虞子寒就一直在发酒疯，无论自己怎么问，他都不交代自己住在哪里。把他就这样扔在路边，他反倒真的就直接睡在大街上。妹妹也不知去了哪里，简森只能把他带回家里，等他酒醒。他很自觉地倒在自己床上睡死过去。强迫摇晃他想把他叫起来，他却往两人身上吐了一身的酒水。很显然这人不注重饮食，酒水里一点食物渣都没有。只不过一路上这样折腾身上已经很脏了，简森干脆把他衣服脱了让他睡地铺，他却像是哈巴狗一样在自己脱衣服的时候跳到了床上，如同巨大的重石压住自己的胳膊睡下去。只要自己拔出手来，他就会大哭不止。大半夜的爸妈都睡着了，简森迫于无奈，只能充当母亲和枕头的角色哄他睡着……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右手胳膊上血流不通，已完全麻痹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看上去挺傲慢的一个人，酒品竟然会这样差。而且连晚饭都不吃就喝了这么多酒，难怪身上肌肉不够厚，摸起来略显硌手。而他的手真如他的微信头像一样，手指长长的，毫无瑕疵。顺着那只手看上去，手臂也不怎么粗。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自己和他差不多高，身材也相当，没想到之后他竟再也不长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简森看着自己健壮的臂膀，心中有着近乎轻蔑的得意。他伸开手掌，握住虞子寒的手腕，压在一侧——跟他扳手劲，肯定一下就可以把他撂倒。

　　被当成娃娃般摆弄的虞子寒没有察觉半点动静，简森越是摆弄他，他反而越不耐烦地皱着眉，一头钻到简森怀里去。那张美丽的脸埋入自己胸口，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简森轻抽了一口气，好像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僵硬了。他的心脏咚咚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和。然后，心情竟无理由变得雀跃起来。这是即便是恋爱也不曾有过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在赛场上投中三分球，第一次看见自己喜欢的球队获胜，第一次数学考一百分，第一次买到喜欢的赛车玩具，第一次和学长投机聊到半夜……他终于想起以前和虞子寒相处原来是很快乐的，每一次见面心情都会像夏季一样明媚灿烂。

　　他曾一心认定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还对学长说：“你篮球没我打得好，但成绩方面我得像你学习。你志愿填什么大学，我就去什么大学，我老婆说她和我一样，我去哪她就去哪。”——当时他才交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认定了自己什么都有了。但没想到说这句话之后不过一个月，虞子寒就彻底失去了音讯。他只从高年级的学长那里听说虞子寒出国留学了，却连对方一条告别的短信都没有收到。当时自己受到打击太大，每天心情都很低落，没过多久和女友就分手了。

　　这人消失得如此突然，居然还有脸回来，还有脸抢自己后来的女友，不管是不是他愿意的，也让自己失恋两次了，真算是一朵奇葩——这样的想法，让自己压住虞子寒手腕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干脆趁他睡的时候，把他捆起来揍一顿。

　　只是，还没付诸行动，虞子寒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带着水光的眼睛就睁开了一半，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