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依》relief

133、#122纷纷路

　　就女官的立场而言，比起一个清早起床便活蹦乱跳动起歪脑筋与她做对找乐子的家伙，莉斯娜无疑更倾向于去伺候一个被法老王吃干抹净后只知道闷头睡大觉的长依。这一日难得遂了她的心意，莉斯娜甚至自己给自己放了一个上午的小假期，在享受闲暇的同时暗暗发誓今后定要想方设法，哪怕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也要把法老王送到长依的床上去。（等等，好像这句话的表达方式有点不对……）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百炼钢克化一切，却无论怎样也敌不过指尖那一抹缱绻柔肠。一夜春宵后的法老王一扫先前的郁结之气，甚至好心情到点头予了马哈德大神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无形间让底比斯上下朝臣无不松了一口气，连素日里挂在嘴边的讨伐长依悠思南之语也少了大半成——倒是让赛特在心中哂笑了许久。
　　总而言之，事态还是尽快得到了控制，因着盗贼王之乱而造成的一切混乱与破坏也都在逐步回归正轨。也因此魔王今日也得以早些回了寝宫，赶上了长依那一顿明明不合他胃口偏偏又让他日日想吃的孕妇晚餐。
　　许是白日里睡了大半天因而养足了精神，长依的气色较之前日反倒是好上了半分，直叫莉斯娜感叹了许久所谓“爱情的滋润”对女人的强大影响。果然长依似乎也很满意魔王滋润她的方式，愈发如橡皮糖一般黏了上去，挽着他的胳膊便不肯松手，委实是叫魔王很是受用。“今晚的月色极好，王上便留下来陪我看会月亮可好？”
　　她既然开口，魔王就不会不应。酒足饭饱后便叫人撤了膳食，再取来绒毯铺在殿前揽着她坐了。长依显得尤其兴奋，一会儿赞着夜空无云天公作美，一会儿又念叨着晚膳的小麦粥火候极好，连带着连素来不喜这类甜食的魔王也跟着连连点头，当场就吩咐莉斯娜：“把今天的厨子送去小厨房，日后专司煮粥。”
　　然而深谙长依脾性，对待这些吃食只有三分钟热度的莉斯娜还是冷着脸对一并上头的魔王泼了盆冷水：“可是王上，万一长依大人吃了几日之后便说吃絮了，再不愿喝什么小麦粥怎么办？”
　　“……”
　　“噫——娜娜你真讨厌~”
　　许是长时间仰着脖子看那月亮有些累，长依当即转移了视线同身后的莉斯娜眯眯笑，那笑容委实有些恶心，让莉斯娜不由得跟着挑了挑眉——好吧，左右你不就是无聊了想要生点事么~我见招拆招还不行？
　　果然见长依冲她摆了摆手，继而优哉游哉的伸出小手毫不脸红的挂在了法老王的脖子上，冷不丁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那自小便被先王后养在身边的米坦尼公主就要回来了。”
　　“你是说梅莉塔么？我也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
　　“……”
　　长依嘴角的笑容并未消退半分，如常日里一般寻找着她茶余饭后的谈资；魔王亦是毫无异样的随口便应了：“我记得母后去世前曾嘱托了父王将她送回母国去，自那之后便没了她的消息。”
　　“是么……我还以为那位公主是王上的青梅竹马，因此要格外留心些呢~”
　　说到这里，长依别有深意的觑了莉斯娜一眼，复又引着法老王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轻道：“医官说等月份再大一些，这小家伙就会动了……”
　　“……手怎么这样凉。”
　　比起那个还不会动的小家伙，魔王当然更加在乎孩子的母亲。当下招呼着莉斯娜亲自去取自己最厚实的那件披风过来，垂首便见长依同样抬头静静注视着他。
　　短暂的沉默之后，却是魔王主动发问：“你想问梅莉塔的事情？”
　　“长依只是想问问……王上嘱意要将这孩子交给谁抚育呢？艾西斯大人的族妹自然是可靠的，阿克那丁大人的侄女也是出身高贵；不过若说起最为妥善的人选，倒也还是这位梅莉塔公主——毕竟她自小就在先王后身边长大，一定也是如王上的母后一般温柔又和善的性子。”
　　因着莉斯娜并未走得很远，长依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被夜风冲散连随侍的婢女也听不甚清：“自前番勾结赫梯闹出那一场刺杀事件后，米坦尼王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呢……想来他也明白，王上不对米坦尼动手，左不过是顾及了几分先王后的情面；如今埃及的新王后尚未册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纵使是一步臭棋，换做是我，好歹也要下来赌一赌的……”
　　“我说过了，你只管安心养胎，别总是胡思乱想。”
　　“可这是我的孩子，我必须早早替他打算！”
　　为人母者，总有不能妥协退缩的时候，长依的态度异常坚决，纵使月色正好也不能软化她锐利的眸光：“你将莉斯娜放在我的身边，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你怀着王室的子嗣，莉斯娜不会不尽心照料你。”
　　“然后等到瓜熟蒂落的那一日再轻轻松松了结了我，让我的孩子将逼死他母亲的仇人当作亲人吗？”索性撕破脸皮，长依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你可以不在乎我，但我绝不会让这孩子的未来像我一样的任人摆布！”
　　这一下就连魔王的神色也跟着冷了半分：“我说过，我不会让人有机会对你们母子下手……”
　　“那么，以法老王的名义向我宣誓吧。”
　　长依缓缓合上双眸，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以稳定愈发躁动的心绪，缓慢而又坚定的开口道：“向我发誓，【你永远不会拆散我们母子】。”
　　“……”
　　“怎么，做不到吗？”
　　长依原本想着，早已料到这一切的她应到已经不会再对他感到失望了……可是在她得不到任何回答的时候，她却还是无法做到让自己释然一笑。又是一阵无声的对峙，法老王勉强给出了他所能给出的许诺：“我没有让梅莉塔抚养这孩子的想法。”
　　“哦，那么你可以好好想想，不是梅莉塔公主的话，又还能是谁了。”
　　清亮的月光映在脸上，让她看起来稍稍有些苍白：“长依也相信，您一定能完美的安排好一切的，王上。”
　　——包括她的末路。
　　魔王看起来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不过莉斯娜手脚极快的取了披风回来，长依立时就收敛了唇角的那一抹冷笑；扬声叫着有些凉，裹了披风便拉着法老王回了寝殿，一边还不忘与莉斯娜闲话：“日里听着外面有些响动，莫不是大神官宅邸那打秋风的人又来了？”
　　魔王似乎是有些不解，莉斯娜却“哧——”的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今儿个又来讨要新鲜瓜果来着……长依大人既然说了要做定铁公鸡一毛不拔，我就给打发回去了。”
　　“做得好！他若不肯亲自为了琪莎拉妹妹来低声下气的求我，我是绝对不会允了他的~”与长依悠思南做对过的大神官，时至今日还没有能讨到半分好处的；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神官克星的威名，唯独偏爱和几个坏脾气的家伙做对罢了。“娜娜你明儿私底下包点送去后宅，记得叮嘱下琪莎拉妹妹不许叫赛特知道——啊，对了。等他亲自登门的那一天，记得在他的茶水里下点旃那叶。”
　　魔王有些郁闷的瞅了眼长依，托着下巴开始认真思索起为何她明里暗里三番四次的出手相助，却又如此乐于找赛特的麻烦。然而莉斯娜显然是深谙她的想法，一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长依大人放心，要下就下最重的药量，我自然替您办的妥当！”

　　显然，对于这对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长依：……）的主仆，法老王也开始为着自己的大神官有了点稍许的担忧；不过好在日子依旧过得风平浪静，也没有传出什么大神官腹泻虚脱在家不能出仕的诡异新闻。长依极其认真的数着天数在历书上钩钩挂挂，肚子也一天天鼓了起来，忽有一日喂猫时，听得莉斯娜轻声询问：“长依大人，琪雅侧妃求见。”
　　“我又不是什么尊贵的大人物，可当不起求见这个词——不见。”
　　长依懒洋洋的回了一句，连带着贝伦喵也吃饱喝足在地上翻了个滚露出小肚皮让她揉；然而莉斯娜却跟着补充了一句：“可是人已经候在门外许久了。”
　　“哦，就说我已经在午睡了，让她且等着吧。”贝伦喵一向遵循有奶就是娘的原则，一旦喂饱了之后就异常温驯，乖乖的让她抱在怀里，把脑袋搁在她的手臂上一齐眯着眼睛晒太阳。却又见莉斯娜的得力侍女小跑过来，覆在她耳畔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长依微一抬眼：“不必通传了，有什么就说吧。”
　　“……”
　　侍女稍稍犹豫了半瞬，终究屈服于寝殿不正名女主人的权威：“长依大人，梅莉塔公主请见。”
　　一个是请见，一个是求见，对于她一个抄家灭族的罪臣之女，两个人的姿态倒是都放的很低，听起来分外委屈。长依不由冷笑一声：“她们究竟是想见我，还是想要候在外面见一见路过的法老王，那可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莉斯娜并没有接话，长依却放下了怀里的贝伦喵，难得坐正了身体：“那好，想见就见吧——把她们两个都请进来，娜娜你亲自去一趟议政殿，替我去请王上回来用膳。”
　　饶是嘴上和长依常常唇枪舌战，莉斯娜侍奉王室多年，在【执行力】一词上倒是从来不打折扣。当下低声应了，同侍女一昂下巴示意安置客人，自己便匆匆出了寝殿的侧门。长依盯着她的背影，并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表情；直到两位客人先后入了内殿，那淡漠的神色才终于冰消雪融，噙了一丝温婉的笑意同唯一的生面孔道：“这位就是梅莉塔公主吧。”
　　“久闻长依姐姐的美名，一心向往，只好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但愿梅莉塔没有搅扰了姐姐的休息。”
　　果然是典型的王室产品，嘴甜心苦，一句话明里示好，暗里却又将自己的唐突登门撇的一干二净。长依温和一笑，耐心的打量着这位米坦尼的小公主——人说米坦尼多出美人，这梅莉塔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一颦一蹙之间仿佛就有着万千风情。不过与先王后不同的是，她虽出身异国，眉眼间却有着几分埃及人的形貌，倒是让人看起来十分亲切。
　　长依与她对视了数秒，微笑着请她入座：“美名什么的且谈不上，恶名我倒是不胜枚举——只不知公主一心向往的究竟是哪一个？”
　　“长依姐姐说笑了。梅莉塔远在米坦尼的时候，就曾听闻法老王非常的宠爱您；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让梅莉塔也跟着心生钦慕呢。”似乎是对于长依的毒舌早有预料，梅莉塔公主也维持着甜美的笑容继续见招拆招。长依不以为意，仿佛这才想起了被晾在一旁的琪雅侧妃，同样颔首示意她入座：“今日怎么这样巧，琪雅妹妹可是与梅莉塔公主说好了的？”
　　“只是瞅着天气很好，琪雅想着王上近日里事务繁忙恐怕不得闲，所以主动请缨想要陪伴长依去逛一逛园子而已——巧不巧的，梅莉塔公主后脚就来了。说来初次见面，公主远道而来，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声安呢。”琪雅当然也得在面子上维持着谦和恭谨的态度，摆出一副亲切友好的姿态来，同梅莉塔公主见了礼。长依不由在心里哂笑——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古人诚不欺我：琪雅分明与她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却又在面对共同的敌人之时，能够迅速摒弃前嫌同她联手，以姐妹公主的称呼亲疏将唯一一个还没有成为【法老王名义上的女人】的家伙直接排外。
　　“琪雅姐姐安。梅莉塔初来乍到，还望您和长依姐姐多多照拂了。”
　　“那是自然的……”
　　长依别有深意的接了一句，低下头去慢悠悠的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公主远到是客，若是侍奉不周怠慢了，尽管着人向我递个话就好。”
　　她腕上的这块墨玉，乃是先王后昔年的爱物。果然梅莉塔一眼就认了出来，刚想开口，却又见莉斯娜动作极快的回了內寝：“长依大人，王上说今日暂时不得空，晚膳再回来陪您一起用。”
　　“你再跑一趟，告诉他我已经铁了心；若是他这顿午膳不回来用，晚上就不必再来了。”
　　“喏。”
　　莉斯娜早已见惯了长依的霸道，在她故意蛮不讲理的时候也一向不会顶嘴，点头应下复又去了；梅莉塔公主亦是岿然不动，倒是琪雅的神情微微有些动摇，不过很快就又轻轻道：“果然王上还是最最宠爱长依姐姐的。”
　　“宠爱说不上，左不过难得使小性子的时候，我说句话他还是肯听一听罢了。想来今日也不过有些忙碌而已，我若是不这么说，王上约莫就不会再用午膳了——且难得有贵客上门，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日头正好，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长依似乎也有些困。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两人闲话着，终于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眯起眼睛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然而梅莉塔却第一个起身，以清甜温婉的嗓音柔柔唤道：“亚图姆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