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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嗨,哥们儿 ...

  •   狭小的空间里透着有些压抑的幽暗,一部老旧的CD机传出了低沉的曲调,悠悠转醒的彭世磊只觉得头疼欲裂,勉强直起身后,他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额头,显然昨晚他醉的太彻底了。

      彭世磊全身赤裸,只挂着薄薄的被单,他摇了摇头像是仍没记起昨晚的事情,接着就看到凸出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窗帘被裹得严实,让光线透射在那人身上显得朦胧模糊,远远的只看得到那人手上的猩红烟头。彭世磊探起身裹紧了被单,找回了一丝安全感,然后扯着嘶哑的声音吼道:“你是谁?”

      那人抽烟的动作一停,发出一声“呵呵”的笑声,然后接着又长长的吸了一口烟。“哗”的一声,那人把窗帘掀开,光线透过窗户铺进了小小的房间里。彭世磊看到一个只穿着薄纱睡衣的年轻女孩,她蓬松凌乱的头发在阳光下散发出红色的亮泽,女孩靠坐在窗台上,一只脚吊在空中不停的轻轻打着摆子,修长白净。她的右手夹着一根烟,无名指轻快的敲击在烟蒂上,烟灰像片片落叶一样在朝阳中打着转儿。

      女孩儿面上有些苍白,除了大大的眼睛算是她最大的亮点以外,长相很普通,但是她眼里却透着一股老于世故的沉稳,她此刻安静的待在窗台上,不急不躁的看着彭世磊。

      房间这会儿大亮过后,彭世磊看了看房间里凌乱不堪的痕迹以及空气中充斥的淫靡气味,他只是俯下身捡起自己的衣服,没多说什么。那女孩手中的烟烧到头,轻轻一弹,烟蒂被随意的丢在屋内的地板上。她起身拍拍打打脖子活动了下身体,朝阳柔和的光线穿过薄纱,可以看到她睡衣下面真空的年轻酮体。彭世磊边穿着裤子边说道:“这里是哪里?”显然,他还是对昨晚的事没有丝毫印象。

      那女孩也丝毫不顾及会不会春光外泄,就在一旁的梳妆镜前梳起了头发,听到这话,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家。”彭世磊瞥了一眼她,心里抱怨嘴上也没说什么。

      等他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那女孩喊了一声说:“喂!”彭世磊眉头一皱,回过身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了?”女孩儿看了他的表情咧起嘴角冷笑一声说:“钱还没给就想跑路?”彭世磊打了个哆嗦,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她万分诧异地说:“钱……什么钱?”那女孩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喉头一阵涌动,“嗬”得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黏在了地板上,不管彭世磊扭曲的表情说:“你说呢?难不成你今天还想斩霸王鸡?”彭世磊脸上一下红一下白,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你的意思是……嫖资?”

      女孩掏出一根烟,用劣质的打火机啪啪的点上火,她的手指涂成了鲜艳的红色,配着白白的烟卷,看起来格外醒目。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冲着彭世磊吐了一口烟,说:“少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老娘昨晚腰都快给你掰断了,废话少说,把钱拿来先!”彭世磊有些不可思议,到一时发出了两声傻笑,接着他不由打了个冷颤,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那昨晚,我……戴了……那个没?”

      女孩右边的眉头一挑,左手手指搭在下巴上敲击了两下,然后点点头说:“是了,你一提我才想起来,昨晚让你戴那玩意,你当时就直接扑上来了,加收一百,加收!”彭世磊懊悔的跌坐在床上,心里满是“如果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办”的念头。那女孩哪里不知道彭世磊的想法,哼哼冷笑了两声,说道:“放心,我下面干净着,就算脏,你昨晚也舔干净了!”说完不由“咯咯”的笑了起来。

      彭世磊面色不由得有些狰狞,唯一的记忆就是,昨晚自己在酒吧被人撵了出来,然后沿街走着走着,再后面就不记得了。他有些愤恨的看着这个笑的肆无忌惮的女人,想着她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犯恶心。那女孩见到彭世磊冷冷的眼神后,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就许你做,不许我说了?”冷笑了一声后,她起身在垃圾桶里翻出一件事物,丢在了彭世磊面前说:“给了钱记得把这玩意儿带回去!”却正是昨晚用过的“小玩意儿”。一刻间,彭世磊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胸口一阵汹涌,“哇”的一口黄水吐在了宽大的床上。

      那女孩儿验过了彭世磊递过的钞票,虽说有了补偿的卫生费,她全然不在乎自己床上的一片狼藉,此时却也没好气的说道:“五号,小佳,怎么样?活儿还不错吧,下次记得再找我。”彭世磊冷眼的看着她,心里鄙夷的诽腹道:见钱眼开的婊子。

      小佳看着他脸上的冷笑,心里火起,又是“嗬”的一口浓痰吐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她修长的手指抵在彭世磊的鼻尖上,瞪大了双眼说道:“看什么看?老娘要不是冲着钱的面子,瞅都懒得瞅你一眼!什么狗屁东西!”彭世磊一听,额头青筋暴起,心里气血一阵涌动,可是一刻间,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话让他心里一疼。他愣了一下,半靠在女孩儿的衣柜上点起了一根烟,接着抛过了一根烟给女孩儿后,对着她说道:“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小佳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个颓败的男人,她没有回答只是吐出了个浓浓的烟圈,在空中飘忽前行,然后慢慢散开了。

      彭世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片刻宁静,他靠在衣柜上,闭着眼看也不看电显,接通后粗着嗓子说道:“喂,谁?”

      “彭总监!今天上午九点公司例会,请您……”彭世磊不耐烦的掐掉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顿时嘎然而止。楚鹏飞和彭辉见面的当天,彭世磊就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消息,而现在,酷森正式成为了新悦集团的一部分后,他知道这个采购总监也迟早要到头了,就算楚鹏飞让自己留在新悦,那也只会离核心阵容越来越远,如今公司的例会,不去也罢,徒然看别人脸色而已。

      彭世磊被这通电话一搅和没了兴致,在茶几上拧熄了烟头,拍拍手就准备出门去了。小佳用猩红的舌头润了润嘴唇,眯着眼睛看着他,出声说道:“喂,其实吧,最起码你看起来还不算太磕碜。而且,体力也还不错哦!”彭世磊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男人,过了起初的惊异和对陌生环境的不适之后,这会儿他露出了一个很有修养的笑容,回声说道:“小佳是吧?我记住了。”

      小佳看着合上的门,吐了口烟嘀咕道:有病。

      原酷森办公楼的宽大会议室,此刻还是保持着彭辉时期的布局,显然楚鹏飞对这套布局也很是满意。他正坐在会议桌的一头,看着下方各个部门的主管人员,久违的豪情充斥他心里,左手边首席空缺着,楚鹏飞知道那是谁的位置,对于他的缺席楚鹏飞混不在意,因为对于如何处置彭世磊,他心里已经有了好的预案,那就是彻底的边缘化,正如当年那些人对待自己一样。

      楚鹏飞在心里同时也给自己提了一个醒,不能给彭世磊任何反击的机会。

      站在一旁的戴鸿杰,看了看楚鹏飞的神情,立马上前摊开他桌上的文件夹,嘴里也说着一套官方的说辞。而在角落的干若如对于他说的是什么丝毫都不关心,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米言扬究竟在哪里?她知道之前楚鹏飞和米言扬的关系,她心里有些不安有些犹豫,自从官方发布的一则消息,通告米言扬案件系错案后,并没有任何其他官方消息来源,而且自己试着打过他的手机,也是没办法联系上,干若如甚至在想,要不要等散会后去找楚鹏飞探探口风。

      其实尝试联系上米言扬的不止是干若如,马芸这两天被主编再三催促要调动自己私人关系,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上米言扬。在省里突然传来彻查崔远山的时候,青年报所有人都嗅到了这个消息背后的新闻价值,而马芸第一时间就“官复原职”,作为打响崔远山倒台战役的第一枪,马芸的那则消息又被人挖出来了,在和主编坦诚谈过话后,她就一遍一遍的尝试拨打米言扬的手机。当她试着联系胡茗慧的时候,于是又多了一个为米言扬担忧的女孩儿。

      让大多数人牵肠挂肚的米言扬,这会儿正在齐裕的车里。两天过山车一样的日子,让他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是坚毅的眼神中却透露着异样的沉稳,齐裕看了看钟家的大门,从内视镜看着后座的米言扬说:“到了。”米言扬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了,要不要一起进去?”齐裕有些不自然的摆了摆头,咧嘴笑道:“我?算了吧,这地方古里古怪的,我还是先四处溜达去,电话联系。”

      米言扬刚敲了两下,门就被打开了,显然钟印天已经等候多时了。钟印天连忙错身让过路来,对着米言扬亲热的说道:“快快,快进来,琪琪可劲儿想你了!”正说着,就听到琪琪欢快的声音喊道:“老爸!”米琪快步的飞奔过来,米言扬咬紧了牙,蹲着身子张开双臂搂住了米琪,他只是用下巴轻轻的蹭着米琪光滑的额头,颚下的胡须渣滓扎得米琪咯咯直笑。

      “小米来了?”钟原一只手还拿着带着墨汁的毛笔,乐呵呵的说道。米言扬拍了拍米琪的头,直起身对着钟原点了点头,由衷感激的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吃过饭,钟印天把米言扬带到了书房,轻轻掩上门后,坐到了靠窗的玻璃茶几前,轻轻拍了拍椅子木制扶手,示意米言扬也坐下慢慢聊。等到米言扬坐定后,他也想好了说辞,微微一笑说:“小米,这次市里对于你的冤情错案,会展开公开致歉信,龙葵恩跟着崔远山一起下水,这件事还是得靠秦□□来擦屁股,不过,都是自己一家人,这个苦活儿也该他来做。”说着他打趣的看了眼米言扬,话里的揶揄味道米言扬哪里察觉不到。通过崔远山事件,米言扬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感情关系,所以他也不像之前顾忌那么多,只见他瘫软下身子掏出一根烟对着钟印天比划了下,钟印天做了个随意的眼神,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米,有没有兴趣做份文职工作?我办公室最近缺个文员。”

      米言扬知道这是他在卖自己的人情,不过显然这个想法是和自己相悖的,他笑了笑说道:“那种差事我是干不来的,你就不要祸害我了。”话音顿了下,然后他看着钟印天的眼睛又接着说道:“我觉得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真的。”

      钟印天看着他的表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米言扬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出声问道:“张云呢?”钟印天从刚才开始就不由得轻松了许多,尽力调整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说道:“那个爆料的总经理?他现在成了公众人物,比较敏感,很多媒体把他炒作成了揭露A市最大腐败案件的功臣,但是我们从他家里搜查到一系列涉及窃取商业机密的作案工具,对此他也供认不讳,最后酌情对其判处管制。”米言扬皱了皱眉头,全然没有听懂,他一只手挠了挠额头,开口说道:“等等,你说的这么专业,我还真听不懂了。”钟印天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笑着说道:“意思就是,他目前是具有人身自由的,不过在涉及政治商业方面,对于他而言仍然是禁区。”

      两人正乐着,门突然被猛的推开了,秦璐看着那个脸上挂着耀眼笑容的男人,心里之前所有的焦虑、不安,唰的一下子,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嗨,哥们儿!”

      百龄松,在A市是很有名的一个地方,这里有些风水好的地段儿,价格可以媲美中心商业街区。放眼望去,人工打理的草坪覆盖住整个墓地,园区里密密麻麻的竖立着一座座矮小石碑,中间修理出的一条条小路,让整个格局失去了原有的美感,但是这一点点瑕疵,仍然阻挡不了趋之若鹜的人们将它看做死后的最佳归属。

      米言扬今天选了一件深黑色的西装,海蓝色的领带映在白底蓝格的衬衣上,他的手里捧着一束孔雀草,盛绽的花瓣,流动着丝丝的温软人心底的暖意。一旁的秦璐今天穿着一条纯白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灰白相间的板鞋,油然显现出一股异样的恬静,当然这是对于别人而言。米言扬上过一次当,这次可不会再被她这幅外表骗到。

      两人沿着路走了没一会,就看到跪坐在墓碑前的男人。米言扬停了一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便快步的走上前去。走近了,可以清楚的看到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她长长的卷发自然披在肩上,嘴角的那抹甜甜笑容,让米言扬有些恍惚。男人听到声音后,侧过头瞥了一眼米言扬,正是张婷芳的哥哥,张云。米言扬轻轻的将孔雀草放在地上,然后就站立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在等张云开口。

      两个男人在墓前默默的不做声,秦璐鞠了一躬后,就悄悄的走开了,她知道这会儿他们两个人需要的是能静下来谈谈的空间。张云这段儿时间鬓角的头发有些花白了,他每天觉得自己就跟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自己心头牵挂的所有都已经被抽空了,看着张婷芳的照片,她笑的是那么刺痛人心。

      “谢谢你。”张云头也不回的说道,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没有半点儿生气一般。米言扬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他两天前就从秦璐那里知道张婷芳今天的葬礼,今天来不止是为了参加葬礼,更是为了见到张云一面。米言扬从头到尾对张云都没有任何好感,包括现在,他听了这话不由冷笑了一声说道:“要谢,你还是谢谢你的妹妹吧!”张云像是没有听出来米言扬的讥讽,他探出手用指尖摸了摸墓碑上照片的边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米言扬从口袋里掏出张婷芳临终前交给自己的戒指,俯身放在了墓碑前,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你是在责怪我吗?”他对着戒指喃喃自语道。突然,张云握着戒指,神情突然有些激动,接着他回过头对着米言扬说道:“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彭辉害得,如果不是他耍的那些卑鄙手段,打压我父亲公司亏损到破产,就不会有我们今天的际遇。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张云每活一天就多狠一天,为了扳倒他和他的公司,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米言扬竭力平息自己心里的怒气,指着墓碑说道:“那她呢?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

      张云脸上变得有些扭曲,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一时间教人分不出是哭还是笑,他缓了一口气后,摆了摆头,有些无力的说道:“你走吧!我欠她的,我会还的。”米言扬心里一根弦嘣的一声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云,心里明悟了:他们兄妹两人从头到尾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张婷芳为了哥哥,委身于崔远山借以取得酷森的账目信息,甚至早已经猜到了会有被害的那么一天,而张云为了张婷芳故事中那个悲惨的女孩儿,也早已有了偿还的准备。米言扬想起了张婷芳临终的遗言,他也缓缓跪坐在墓前,他知道张婷芳那句“他不欠我的”的意思了。

      米言扬脱下了上衣搭在了手臂上,递过一根烟,说道:“来一根?”

      秦璐看着米言扬有些痞气的搭着衣服,手里叼着烟走了过来,不由皱了皱眉头。等他走近了,秦璐探过身子,看了看还在墓碑前枯坐着的张云,小声说道:“你们刚才聊什么了?”米言扬嘿嘿一笑说道:“没什么,唠唠家常。”秦璐一听这敷衍的话语,“切”的一声,顺手夺过了米言扬嘴里叼着的烟。米言扬心里不由一暖,面上却只是一耸肩说道:“你爱信不信。”说着就大步往前走去。

      慢慢的新闻变旧事,而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必然会很快地掩埋在新的流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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