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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又赔了饭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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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点自认是一个非常走运的人,虽然无父无母但也安然地长到这么大,虽然失了摊铺可还能找到一个帮人家洗衣裳的零散工,看来老天爷还是很眷顾她的。
裴小点以前也做过帮别人洗衣裳的活,那个时候每日大概要洗两桶衣裳,还只有三文钱,洗了半个月之后裴小点真的是要吐了,后来还暗暗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再帮人洗衣裳,不过在饱肚面前誓言算个屁啊。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大概就是这样罢,裴小点一面搓着衣裳一面想,况且这次的这家还算是比较大户的人家了,在城内有间宅子,每日洗个三桶就有六文,简直比之前洗衣裳的好太多。
今日裴小点照旧来到宅子后院准开工,刚一推开门就从里面传来几个女人呜呜哭咽的声音,听得裴小点脚下一顿不知还该不该再进去。
裴小点自认忠厚勤恳,又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老百姓,本是不该再上前去凑热闹的,可只闻其声不见其景却是一个极折磨人的事情,遂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压制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院的左侧确实有几个蹲地而哭的女子,以手掩面瑟瑟地缩在地上,听见裴小点的动静又吓得往后挪了好几尺。裴小点莫名,转头向右看去,顿时惊得心里一跳,迈不动脚了。
院内的墙上及地上全是鲜血,两具尸体七横八落,四肢分离,双眼瞪如铜铃望着裴小点这边。
“就…就…就是这里…这里了。”
笛渊瞥都没有瞥一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裴小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些碎尸一把搡开了某人,嘴里高声道,“仵作过来!”
裴小点被那一下搡得一愣,顿时无名之火烧上了头。倘若不是那些个娇滴滴的少女们被吓得走不动路了,本姑娘会亲自跑去衙门报官?这倒也就罢了,本姑娘这个报官之人居然是一路跟着官府大队跑过来的,轿子没有也就算了马车也不给?这也不计较的话,你笛渊刚刚那一推是什么意思?!
一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油然而生,裴小点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情,不是不愿意,而是没那个机会,如今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但也能算得上是正义之举罢?自己好心还没好报了不成?
裴小点的熊熊怒火在看见笛渊和一旁的仵作神色如常地摆弄尸体的那一霎消失殆尽,一手拂额一手扶墙地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民不与官斗,况且还是个手拿尸体细细观察的变态狗官,裴小点心里喃喃了一阵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一转身肩膀被人一把揪住,裴小点回头一看,笛渊正歪头对着自己笑,“裴姑娘,你是证人,还不可以走。”
裴小点应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被抓着的肩膀,柔声道,“笛大人能先放开小女子吗?”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这个变态狗官用刚刚抓尸体的手搭在本姑娘冰清玉洁的肩膀上是要干什么?!
就这样,裴小点与笛渊的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再一次地丢了饭碗。
裴小点自认是个运气很好的人,活了十多年唯一的霉运就是遇到了笛渊,凭地丢了两次饭碗不说,还平白被关进了知府大牢里。
这里不但阴暗潮湿,而且还有忍受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各种臭味,裴小点居然一待就待了整整两日,气得那是捶胸顿足。当然,她也曾试过反抗,不过她那一句“放我出去”在狱卒的一瞪眼下,当即消了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裴小点还是懂的。
不过这两日唯一一个好处就是每日都有馒头和稀粥送来,免费吃还免费住,也不算太差罢。
也就是这两日,裴小点发现这牢内每日都有好几个新人进来,暗道这个笛渊果然有毛病,怕是想把整个陇州府的人都抓光才算快活。
裴小点右边关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光着上膀,裴小点见他面色比较和善,便蹭过去搭讪,“大哥,你犯了什么事啊。”
那男子歪嘴一笑,轻飘飘地甩了一句,“呵呵,杀人。”
裴小点闻言咕噜咽了一下口水,尴尬道,“嘿嘿嘿,大哥你慢坐。”
说着,小心翼翼地挪回去了,又瞥了一眼左边那间房,里面关着一个胡须拉差的彪形大汉,满面横肉看着凶悍,遂缩在原地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令裴小点大跌眼镜的是,午时狱卒来送饭,那大汉连声道谢,接过的一瞬间凄惨一叫,将午饭扔出去许远,“哎呀!有蜚蠊!”
没错,他叫的是“哎呀”,而且整的如此凄惨还是因为一只小蜚蠊,最不能让裴小点忍受的是他居然把午饭扔出去了。
裴小点晃悠悠地伸出一只手,颤抖道,“大…大哥,那馒头…你还要吗……”
那馒头最终还是落到了裴小点手中,还是那位满脸横肉的大汉亲手递到她手里,并和气道,“你吃罢,小姑娘还真是可怜,大哥我饿个几天都不成问题的。”
裴小点没想到这人还挺讲江湖义气的,一面狠命往嘴里塞馒头一面客套了一句,“大哥人真好,那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啊?”
“倒也没什么,也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大汉摇头晃脑靠在墙上,感叹了一句,“想当年老子手下可有四五个小弟,何等威风!”
裴小点往嘴里递馒头的手一顿,忽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半块馒头噎在了喉咙里,不由得咳咳了两声。
那大汉闻声转过头来,自以为潇洒的一笑,“小姑娘,吓到了?”
说着将小手指塞进鼻孔里掏了掏,裴小点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转了一转,又落在自己的馒头上,忽觉得更塞了。
这两日,那瘦瘦小小的男子与那彪形大汉迅速结成了生死之交,两人若无旁人地隔着裴小点这房隔空攀谈,大多是在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听得裴小点敢怒而不敢言。
终于,彪形大汉发觉了夹在中间的裴小点,顺口问道“妹子,你犯了啥事儿啊?”
裴小点被这牢房关的心烦气躁,又暗自骂那个笛狗官,听那大汉一句,随口答道,“杀人了。”
那大汉一愣,瘦小的男子也是一惊,“就你?杀谁了?”
裴小点咬牙切齿道,“一个狗官!”
两人具是惊诧,纷纷竖起大拇指道,“姑娘厉害啊!”
从此,在这牢房里天马行空地瞎扯的不再瘦小和大汉了,还多了一个叫裴小点的侠女,这侠女可不简单,飞檐走壁,刀光剑影间取了狗官的首级,为名除害还劫富济贫,好生了不得。
这三人也成了这三间牢房里的头头,瘦小和大汉牢房里的其他人都不敢招惹他们,而裴小点则是因为,她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孤独的人除了瞎扯还能再做什么呢?
终于第三日午时,一个狱卒进来打开了裴小点的牢门,“裴小点,走罢。”
看来是要上堂开审了,裴小点暗想,余光瞥见大汉眼神直直地望向自己,忽有些感慨,遂转身向左右房的人一捧手,“两位大哥,妹子我就先走了。”
瘦小面色微带悲色,却没多大表露,大汉却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长叹一声,“妹子!黄泉路上好走啊!”
……
裴小点一时竟无言以对,又想想这两位都杀了人,是要偿命的,此次许真的是永别。故而没有再多说什么,用力一抱拳,干脆地转身离去。
只听大汉在后面又悲戚地来了一句,“狱卒大哥,麻烦你带我妹子去洗把脸!她这灰头土脸去了阎王那,万一给判畜生道了可咋办……”
裴小点随着衙役走,一路瞧过去竟然不是去前堂的道,而是去了衙门后院,心中还觉得奇怪,不会儿便到了后堂,主座上的男子笑意盈盈地望向裴小点,可不正是笛渊。
裴小点被他的笑看得有些不自在,几步过去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礼。
笛渊做了一个起的手势,笑道,“裴姑娘,这几日在牢房里可委屈你了。”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裴小点更是一肚子的火,偏偏还得憋着不发,强颜欢笑道,“哪里,能为含冤而死的百姓做点什么,是小女子的福气。”
笛渊听罢“嗯”了一声,叹道,“裴姑娘果然大仁大义,不过这案子已经结案了,姑娘可以走了。”
裴小点闻言一愣,“大人说什么?”
“姑娘没听见?你可以走了。”笛渊又重复了一遍,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得裴小点都傻眼了。
就这样?本姑娘好歹被关了近三日,居然就这样?这笛渊真的不是有意整自己吗?
“大人,你可不能这样,我都已经解释过了我不是有意倒你泔水的,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这不是在整她还能是什么?这不是公私不分还能是什么?
笛渊一听,也不急,笑眯眯地大开桌上摆着的一本簿子,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念道,“二十三日,裴小点辰时起身,以稻草擦脸,从口袋里摸出昨日的馒头开始啃。午后自称杀了一名压榨百姓惟利是图的狗官,还顺道劫富济贫,而杀了朝廷命官的缘由则是因其丢了两次饭碗。二十四日,盘腿对天喃喃自语……”
裴小点越听脸越绿,缓缓跪了下去,底气不足道,“大人…吹法螺不犯法罢?”
笛渊见状合了簿子,看着地上的裴小点,笑说了一句不搭边的话,“既然你说是因本官才丢了两次饭碗,那现在本官就赏你一个饭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