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火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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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许久还未停歇，叶小凡站在房檐下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把团子塞给了柳安长，“我去接小风和楠楠。”
“让阿宝跟你一起。”
柳安长将团子调整个姿势，按在自己腿上坐着，对阿宝看了一眼。
阿宝立刻颠颠走到了叶小凡身后。
“不用，”叶小凡笑，他到门后拿了两把伞，撑开一把踏入雨中，“山路很滑，你没走过容易摔跤，我一个人没事，走了三年了。”
说完，叶小凡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刚拿起雨伞的阿宝愣愣地看柳安长，“少爷。”
柳安长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做饭吧。”
“哦。”
阿宝又将雨伞放回去，还没走出大堂，又听柳安长吩咐道：“晚上蒸点红豆糕。”
阿宝点点头，心中偷笑，少夫人喜欢吃红豆糕，还喜欢吃偏甜口味的。
阿宝眼珠子转了转，嘻笑着问自家少爷，“少爷，要甜的么？”
柳安长口味清淡，糕点也只喜欢吃偏淡口味的，这时他扫了眼阿宝，沉默不言。
阿宝眨眨眼，“少爷？”
柳安长语气冷淡，“来寨子里不过几日，连察言观色这点本事都丢了么？”
明知故问，阿宝什么时候生了这样的毛病？
阿宝面色一苦，蔫头耷脑，“我错了，少爷。”
柳安长摆摆手，阿宝得了令，一溜烟跑出了大堂。
黑大等人感叹：这就是大少爷啊！脾气说来就来，人阿宝不就是多问了句话么？太可怕了！还好自家老大不是这样的。
雨珠打在伞面上“砰砰”直响，泥水如同小溪流一般没过脚背，叶小凡裤脚早就泥泞不堪。
风很大，携着雨水从四面八方飘进伞下，刚走了没多久，叶小凡腰部以下就全湿了，衣服湿哒哒地贴着身体，他用力握着伞把，以防伞被狂风刮走。
路面湿滑，叶小凡饶是走惯了，也滑了好几次，好在他身姿灵活、反应灵敏，没摔倒在地。
到达山脚下时，天色已然全黑，这比以往早了一两个时辰，叶小凡喘了喘气，往私塾的方向赶。
“二虎子。”
“二虎！”
庄子里吵吵嚷嚷，大雨里人声起起伏伏，似是在找人。
星星点点的火把的光芒在雨夜里朦朦胧胧，叶小凡小跑着到前面的中年人面前，“李三叔，二虎子怎么了？”
李三叔没打伞，他穿着蓑衣，雨水从帽子的空隙里渗进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费力地睁着眼，“二虎不见嘞！我们正帮着找。”
不见了？叶小凡眉头一皱，二虎是陈二家的小儿子，才五岁大，这暴雨天的，能跑去哪？
“二虎啊……”
前方传来女人的哭声，哭声断断续续，声音里满是焦急和痛苦。
叶小凡看过去，是陈二的媳妇儿，她没打伞也没穿蓑衣，就那么在暴雨里走着，从头湿到脚，边走边哭：“二虎你在哪啊儿？我的儿啊……”
陈二打着伞面色焦急地从后面撵过来，把手里的雨伞往她手里一塞，“哭什么哭！哭能找得着？”
“陈二哥，”叶小凡走过去，“二虎子下午去哪玩了？有没有人看见？”
陈二皱着眉头，在火光的映照下，眉心处笼着阴影，他沉沉地看着黑漆漆的雨夜，喉咙哽了哽，“他娘说下午就在屋前玩，下暴雨时找他就找不着了。”
“庄子里都找过了么？”叶小凡又问。
而随着他这一句话，陈二竭力保持着的冷静消失了，他把目光从黑夜中收回来，看向叶小凡的眼神里带着崩溃，他眼睛发红，颤声道：“都找了，哪都找了。”
“南边儿没有。”
“水沟边也没有。”
“田沟沟里我们都找了，也没看着。”
帮忙找人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一一说着情况，到最后，每个人都表情沉痛，看着陈二和他媳妇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陈二的媳妇儿歪了两歪，“噗通”跪倒了地上，雨伞离了手，转眼被狂风掀走，她哭天抢地，声音凄厉。
陈二呆愣愣地站了片刻，突然冲入雨幕，边跑边喊，“二虎！”
叶小凡看得心酸，他又问了问村民，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下午没人看见二虎，庄子里各处都找过了。
二虎子才五岁，他能跑到哪去？
难道是被人抱走了？
叶小凡摇头，应该不会，二虎不小了，村子里也没看见陌生人，应该不是被人抱走了。
那么是自己跑到哪里去玩了？
叶小凡皱眉回想，村子里的孩子经常去哪里玩？
小河沟找过了，田沟沟找过了，小树林也找过了，还能去哪？
“爹爹，我们去大河埂玩啊？我听说那里有两棵树长到了一块儿，两棵树中间有个洞，可以钻进去，特好玩儿！”
“大河埂？那么远！你听谁说那里好玩的？”
“王成祥说的，他们一起去过了，说那边还有好多野果子。”
“你不准去啊！那河又大有深，你掉下去就爬不上来了。”
叶小凡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他和楠楠的对话，双眼一亮，“大河埂！”
“什么？”李三叔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李三叔，我想起来了！”叶小凡快速道：“前段时间，楠楠跟我说过，孩子们在大河埂上发现了两颗长到一起的树，二虎子是不是跑那去玩了？”
“大河埂那么远，二虎子能跑那去？”李三叔惊讶非常。
“就是那就是那！”陈二的媳妇听见叶小凡的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往大河埂跑，“二虎子跟我说过，我没当回事儿，二虎子肯定就在那！”
村民跟了上去，一群人往大河埂的方向跑，叶小凡想了想，就没去，这么多人足够了，而小风和楠楠还在等他。
到达私塾的时候，私塾里就剩下小风和楠楠了，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馒头啃，老夫子笑呵呵地在和他俩聊天。
“爹爹！”
楠楠看到叶小凡，从椅子上跳下来，“你怎么才来啊！”
叶小凡摸摸她的小脑袋，“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
说着，他向老夫子道谢，“麻烦先生了。”
老夫子摇摇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二虎子找到了么？”
“还没有，他们去大河埂找了，应该能找到。”
“大河埂？”夫子吃了一惊，随即叹气，“小儿无知无畏啊。”
小风和楠楠手里的馒头还没吃完，叶小凡索性就在私塾了待了好一会儿，等到外面热闹起来，叶小凡侧耳听见有人高喊：“找到嘞，找到嘞，都回家休息吧！”
叶小凡松了口气，给老夫子作了一揖，带着小风和楠楠出了私塾。
外面暴雨将歇，雨珠渐小，叶小凡听见村民们在议论着。
“这娃儿，一个人跑大河埂去，又赶上下暴雨，吓得缩在树洞里不敢回来了。”
“真是，我家小孩要是敢一个人往那跑，看我把他腿打断！”
叶小凡蹲下身，楠楠趴到他的背上，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撑着伞。
“听见没？”叶小凡背着楠楠上山，“不准一个人到处跑！”
“知道了，爹爹。”
两个小孩儿知晓今晚这一场兴师动众的事，因此乖乖地应了。
走到了山脚，叶小凡嘱咐小风：“拽着我的衣服，走慢一点。”
“嗯。”
山上，柳安长看了看天，皱眉，叶小凡已经走了许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问黑大，黑大等人毫不在意，“老大估计被事情绊住脚了，没准被人留在庄子里吃晚饭了，没事儿！”
阿宝从厨房里跑过来，面色焦急，“少爷，红豆糕都蒸好了。”
柳安长将团子递给黑十一，往寨子外走，阿宝赶紧撑了伞跟上。
因为下着雨，外面漆黑一片，柳安长从阿宝手里接过伞，对阿宝道：“去点支火把来。”
阿宝点着头一溜烟跑向厨房。
雨小了，风也小了，空气湿湿冷冷。
柳安长握着伞的手缓缓冰凉。
“阿嚏！”楠楠仰天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道：“好冷啊爹爹。”
“早知道给你们拿件衣服了，怪我，”叶小凡将楠楠往上托了托，“等会回去先洗个热水澡，我再给你煮姜汤，别冻伤风了。”
“姜汤好难喝的！”楠楠嘀咕着。
夜太黑，伸手不见五指，全是因为这条路走了三年，叶小凡才能摸着黑走，他感受着小风拽着衣服的力道，笑道：“就快到家了。”
片刻后，楠楠欢呼出声，“爹爹，火把！”
嗯？
叶小凡抬头，瞧见了前方远处一点朦胧的光，光在黑暗中移动，有人拿着火把下山。
火把由远及近，叶小凡看见了眼前的路，也看见了眼前的柳安长。
柳安长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撑着雨伞，阿宝跟在他身边，瞧见叶小凡，柳安长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冷沉沉的面色缓和许多，他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叶小凡怔怔地看着柳安长，心中情绪万千，他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样暖人的关心了，他也从未想过，柳安长会因为担心自己而下山，
听到柳安长的问话，他道：“庄子里有个孩子丢了，就耽误了一会儿。”
柳安长点点头，转身，“走吧，回去。”
阿宝殷勤地凑到叶小凡跟前，“老大，我帮你背楠楠。”
“不了，”叶小凡摇头，“就快要到了。”
他跟着柳安长，看见柳安长沾了泥泞的裤脚，湿了的衣摆，心头酸酸麻麻，不禁在心中轻声念着：柳安长……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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