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重生》思古

2、青春

　　慢腾腾的喝完粥，嘉沅被关玦小心翼翼的扶着靠在软枕上。她的视线仍旧有些模糊，盯着近在眼前的俊颜，怕下一秒的就看不到似的。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没有。”移开视线，她的声音沙哑，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关玦定定地看了看她侧过去的小脸，薄唇张了张，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如同不受控制一般，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侧脸，语气温柔，透着满满的珍惜。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你……有事叫我。”

　　嘉沅被他的一系列举动惊住了，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

　　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很努力的想把过去的记忆挖出来，只可惜脑海中的一切都像隔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以前？以前是什么样的？

　　她从几岁搬到这里的呢？五岁……不，或许是六岁吧。刚搬过来的家空空荡荡，爸爸妈妈在讨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一个人偷偷打开门出去，蹲在院子里的小角落扯着不知名的小花玩。

　　为什么这些记忆又如此深刻。嘉沅闭着眼，默默的问自己。

　　对了，因为那天她遇见了关玦。干干净净的小男孩，眼睛里像藏着星星，一闪一闪的。

　　“你是谁？你在玩什么？”稚嫩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脆，爽利。

　　睁开眼，嘉沅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些力气，便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脚下是一双淡蓝色的棉拖鞋，右边那只上面还有些洗不掉的黑点。那是有次和关玦一起做作业的时候被他滴上的墨水。

　　和他有关的记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小事，她都记得。

　　弯下腰捡起那只拖鞋，凑近了看着上面的墨点，她愉快的笑了。不过比记忆中干净很多。她倒是不记得用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和关玦结婚后就搬到新房子里了，偶尔回家陪陪父母，留宿娘家的夜晚都在想他，原来住惯的房间便显得冷清。

　　手指从书架上的一排旧书上扫过，她渐渐沉浸在那段久远的回忆里。

　　从儿时相识，两人便形影不离，直到上了初中，和余兰做了朋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嘉沅知道自己实际上是个很自卑的人。来T市定居之前，父母因为做生意的原因一直搬来搬去，也很少陪自己，这使得她比同龄人更沉默和羞怯，也没有玩伴。后来搬到T市，认识了关玦。他执意带着她，不嫌弃她什么都不会，还说要保护她。有一次他们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堆沙子，因为从未和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过，她很害怕，紧张，甚至想要逃跑。于是关玦牵着她的手，说：

　　“沅沅，别怕，我陪你。”

　　因为堆不好，还会给别人添乱，然后其他小伙伴便推着她让她走，不带她。是他挡在她前面，像个英雄一样。

　　“你们不和沅沅玩，我就不和你们玩。”

　　多想，让他只做她一个人的英雄。

　　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了那本相册。嘉沅坐在书桌上，低着脑袋凑近了一张一张慢慢翻看，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对自己说：

　　“好羡慕你啊陈嘉沅，视力那么好。”可惜醒来后自己的视线却如此模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指尖顿在那张带着黑框眼镜的脸上，像是试图把她从照片上抹去一样。婚前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她很迟疑要不要将这本相簿带到新居去，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余兰，她的挚友，她学生生涯最强的对手，也是她感到自卑的源头，几乎贯穿了她整个青春。

　　成绩优异，家境优良，相貌出众，性格完美，交际广泛，好友众多，那个时候的余兰，是她的梦，美梦，噩梦。如果，非要找出她一个不足，恐怕就是超级大近视吧。嘉沅苍白的指尖从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脸上移开，一双美目中泛起淡淡的水雾。

　　如果重来一次，哪怕需要再经历一次暗恋对象喜欢闺蜜的痛苦，她也不后悔和余兰成为好友。

　　上初中之前她的身边除了关玦，再没有别的朋友。初一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刻，班级里的女生因为关玦的原因一直有些排斥她，而她又因为身体发育和关玦有些刻意的疏离，那个时候，她真的感到孤独。有些事情，是不能和男孩子说的。

　　“陈嘉沅，你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虽然板着脸，少年柔和的脸部线条却让质问的口气温柔不少。

　　嘉沅低下头，脸上渐渐红了起来。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和你说。她垂头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力气大的让她觉得很痛。

　　“你有事情瞒着我……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关玦带着颤音问。“我们那么好，你以前什么事情都和我说的，陈嘉沅……”

　　嘉沅抬头看他，秀丽的小脸上透着稚憨的可爱。她有些犹豫，胸口又涨涨的疼起来了。

　　啪的一声有人打掉了关玦的手，对视中的两个人同时转头去看，带着厚厚玻璃镜片的纤瘦女孩一脸严肃的说：

　　“你弄疼她了。”

　　关玦愣愣的盯着还有些泛红的手背，沉默不语。

　　那个女孩转向嘉沅，笑得分外耀眼。

　　“你好，我叫余兰。”

　　如果没有余兰，她陈嘉沅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好。余兰是她学习的榜样，也是她奋斗的目标，从初中到硕士，没有余兰的帮助和鼓励，她也不会紧跟关玦的步伐，在同一个学校学习，可能早就烂在那个旮旯里了。

　　合上相册，嘉沅心里已经有些平静下来。如果老天真的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怨天尤人。她知道，如果三个人之间一定要讲对错的话，责任最大的肯定在自己。明明早就看出来关玦对余兰不一般，却贪心她的友情而没有告诉她，又放不下心中对关玦的憧憬，结果拖累了三个人，一拖便是十多年。

　　虽然后来她还是如愿以偿地和关玦结婚，可是有些事情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深处。

　　比如，关玦可能不爱她。

　　比如，她可能耽误了一对有情人。

　　比如……陈嘉沅是个自私怯懦又贪心不足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