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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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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德邀宁夕去北投泡温泉。
山中夜凉如水,温暖的泉水和舒服的蒸汽活络了筋骨,驱走了寒意。
泡完温泉后,在私人厢房里,两人享受着美馔佳肴。
容德为她斟上清酒,浓烈呛辣的酒香顿时在空气中飘散。
“你怪哥吗?”平时席卷商场的霸气眼神,此时褪了锐利。惟有酒樽上轻颤的手泄露了情绪。
她对他嫣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婚姻即交易,这是身为关家人的觉悟。你已许给我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对象,我没有委屈。”
“谢谢你,宁夕。”深深地看她一眼。
这一眼,有一世的兄妹情,有难以言喻的愧疚,有着一闪而逝,隐晦不明的挣扎眷恋。
彷佛过了一世纪,他端起酒杯,将这一眼的所有情绪,
入喉,一饮而尽。
他,关容德,没有软肋,没有逆鳞。
“我很高兴这个人是洛桑。除了若初,我不知还有谁能够配得上你?”
她低头浅笑,眼中有道察觉不出的哀伤。
“记得你十八岁那年,我们一起相约到普罗旺斯度假吗?”容德说。
那年暑假,若初和她从柏林出发至法国南部与容德,洛桑会合。
八月的普罗旺斯有着许多的节庆活动。他们四人去参加亚维农艺术节,欧洪吉歌剧节,还有山区的薰衣草节。
“嗯,我记得。在哪儿我度过了一个最美,最‘难忘’的生日。”宁夕说完,和容德眼神交会,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你啊,从小到哪里都要闹些事才痛快。”容德摇摇头,糗她。
“是啊,我就是个惹人嫌的超级大麻烦。”她不好意思的回他。
“那天,你从楼梯口坠落,伤了肩骨,扭了脚踝。被送上救护车前,死命拽着洛桑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本来我以为你是痛糊涂了,后来我瞧见洛桑眼角的泪,便明白了。”
那将近一个月的日子里,他们休憩于安提布岬山庄,享受无拘无束,安静纯朴的田园风光。
在坠楼意外发生的前一天,她和洛桑越过小山丘,驻足于一片花海中。
花田里一笼笼四散的薰衣草和向日葵恣意的占据山坡。天边斜着一颗苹果树,不远处有几憧黄墙蓝木的砖房。阳光洒在薰衣草上,泛出蓝紫的金色光彩。
天地间仿似披上黄金镶蓝的外套,艳丽的色泽和袭人的花香弥漫了整片山谷。
宁夕不由叹道:“真美!”被眼前的美景深深撼动。
她整个人沐浴在火红的夕阳余辉下,小脸泛着印红。风儿翻滚她橙色的裙摆,扬起她乌黑的发丝,站在深紫浅蓝的花田中,犹如炽焰烈火,美艳凄绝。
洛桑执起她的手置于胸口,看她的眼神专注决然。他的眼瞳被夕阳染红,似两把舞动翻飞的熊熊赤炎,她的一抹身影投映在冷冽幽蓝的灯心烛蕊中。
“跟我走。”他说。
她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掉落。
他不再隐忍,他对她有情,他在等待回应。
这一刻,她很想抛开所有顾忌,听凭自己心意。
然而,终究是不能随心所欲呵,
任泪水洒满天地。
良久,她松开了那紧握的大手。
他的长指为她拭泪,不忍见她难过。
洛桑的笑容很美,
在夕阳渲染的蓝紫花田中,
如日落前的咏叹;
凄艳,孤绝。
第二天,他们四人去参观莱斯古堡,
在城楼上,她脚滑,一不小心,从石阶上滚落。
她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说不出话来,痛得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痛得只想从飙泪的双眼中找到他。
当他的手终于握住她时,她用尽力气,死命地拽着,生怕再也看不到他,再也听不到他,再也来不及告诉他。直到医护人员将她推进救护车里,硬生生地分开纠缠的手。
“知道吗?”容德的话打断了她的回忆。
“跟洛桑相处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流泪。即使他母亲意外过世,我都捉摸不透他的情绪。我想他一定是爱你许多年了。”他望向棱窗外高斜的月光。
“宁夕,以他对你的感情,我相信即使要你面对贾维兹这样一个复杂冷漠的家族,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哥,谢谢你,我会陪他一起努力。”
容德有霎时的心痛,仿佛灵魂被掏空了般失落。从来捧在手心的菟丝花,由他送了出去。
宁夕对他展颜欢笑,这一笑生百媚,这一笑泯千愁。
小脸恢复昔日的淘气,媚眼一溜。“这样喝酒真不过瘾,哥,我们来划酒拳,谁先挂点谁负责今晚这单,好不好?”
“噫,没意思。哥是出了名的酒国英雄,千杯不醉。赢你,太容易。”属于容德式的骄傲神情又再度回到脸上。
“好!那赌注大点,如果我输,这顿算我的。如果你输,赌注我说了算!”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这么多废话?”容德的豪气干云,颇有关帝老爷的架势。
宁夕立马拍案敲定。“大哥够气魄!”暗想,本姑娘等的就是你这句。
“老哥,我们来玩海带拳。”
“这是什么古怪的玩意儿?”容德问。
“来,我教你。这可是现今漂亮妹妹参照蜡笔小新所研发出最时髦的新玩法。”
“你啊,就是花样多,读书有一半这么用功,我们家早出班昭,卓文君了。”
“生活重于实践。有没有听过,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
“活宝一个,真服了你。放马过来吧!”
“哼,不信扳不倒你,这次就替婉儿好好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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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宁夕二十六岁生日当天,洛桑对她许下盟誓,他们订婚了。
他将戒指套在她指上;是一只罕见稀有的黄金钻,色泽璀璨晶亮。另两环戒上下镶有细碎的蓝宝石,当环戒和主戒合而为一时,蓝石紧紧地将金钻环扣住,形成一圈细蓝的镶边,设计精巧别致。
宁夕看见它,被洛桑的用心感动。
这一刻,她与他执手相与,不再犹豫。
关家二老得知他们的喜讯后,高兴的掉下眼泪。他们紧紧地抱住洛桑和宁夕,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
在关家宁夕的闺房里,母女俩就订婚的事闲聊着。
关母开心的拉起她的手。“夕儿,把你交给洛桑,妈妈算是放心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妈,谢谢你。你和爸爸的祝福对我非常重要。”她抱住关母,对这位爱她至深的母亲充满感激。
“我和你爸爸一直把洛桑当作自己的儿子,没想到真能如愿。相信在天上的若初一定比谁都欢喜。他和洛桑亲如兄弟,今后由洛桑来照顾你,若初真要安心了。”关母的眼闪着喜悦的泪光。
“妈,您别哭了,怎么比新娘子还激动?还以为是您要嫁人呢。”宁夕将头埋在母亲的肩窝,隐藏狂奔的泪水。
“臭丫头,敢取笑妈妈,这叫喜极而泣。”拧她的脸,然后温柔的看她。轻叹:
“夕儿,妈妈一直担心你。虽然你外表坚强,但我知道你内心承受着痛苦。……若初的死,不是你的错。……我只要你明瞭,你和若初,任何一人能够活下来,我都感谢上苍。妈妈要你幸福的活下去,连带若初的份儿一起幸福的活下去。”
“妈妈。”她笑,努力挤出最灿烂的笑容。“我答应你,一定让自己幸福。”
母亲怜惜的轻抚她。“其实你的个性和若初的母亲有几分相似;单纯,随性,自在。但是贾家数代显贵,亲属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清静的过日子,不是那么容易。”拍拍宁夕的手。“你一向聪明,心思细腻。妈妈有信心,在任何环境中,你都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我会经心的。”宁夕清楚她的忧虑,安慰道:
“洛桑很爱他的母亲,多告诉我一些她的事吧。”
“我和芝芝的娘家关系很远,他们又经年旅居海外,所以并没有太多往来。然而我们两人年纪相仿,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倒也挺谈得来。芝芝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相差十五岁的鲁伯特。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晓得他是贾家的长子,妻子刚过世,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伦斯。芝芝她开朗善良,是个很容易让人喜爱的女子。洛桑的笑容很像她,非常具有魅力。” 关母叨叨的述说着。
“伦斯的舅舅,查理,很反对芝芝,认为她不能胜任母亲的职责。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权势在贾氏不保。”
“伦斯的舅舅曾在贾氏工作?”宁夕问。
“嗯,听说伦斯的母亲是个非常活跃的人,她积极参与公司决策,大量启用自己的嫡亲。这些人日后大部分都被鲁伯特铲除,但是嫌隙已生。伦斯母亲死后,伦斯继承贾氏一半财产,但没有分到任何股权。多年后,鲁伯特要将名下一半股权分给芝芝,查理大为不满,认为伦斯的权益被剥夺,屡次挑起对立,引发多次父子战争。”关母叹气,然后伤心地说:
“在鲁伯特正式变更股权分配前,芝芝却突然自杀身亡。当时洛桑仅仅十二岁。”
“自杀?太可怕了。我一直以为是意外。”宁夕错愕,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我也不相信芝芝会自杀,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关母甩头,像要甩走不愉快的梦魇。
“妈,她是怎么死的?”宁夕脑袋混乱地转着。
“新闻报道她是举枪自尽的。”关母又是一叹。
“那么,洛桑可曾跟您们说过些什么?”宁夕相当震惊,语调急切。
“他母亲死后,绝口不提。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这个压力实在太沉重。虽然他很坚强,但我相信他一定很思念母亲。所以我要容德常带他回家,享受一点来自我们的关怀………”
母亲继续叨念着。宁夕想起生病的那晚,洛桑曾说他和伦斯只能有一人存在,伦斯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她一直以为两兄弟是为争夺贾维兹大权而不睦。没想到,这中间的仇恨,也许牵扯到洛桑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洛桑会在她的面前唱母亲教过的儿歌,会煮母亲的拿手好菜,会告诉她,母亲的眼睛跟她一样明亮灿烂。但他从来没告诉她或任何人有关母亲死亡的原因。虽然外界有着诸多揣测,但始终不清楚他真正的想法。
如果洛桑母亲的死是人为的,那么,这是一件多么锥心刺骨的血海深仇,洛桑如何隐忍这么多年?宁夕哀痛的想。
当晚,洛桑和宁夕驱车离开关宅。一路上,宁夕紧紧地抱住他,舍不得那个寂寞的男孩,心疼他和手足间的冷酷恶斗。
洛桑感觉好笑,问她怎么了?她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抱他。
他被她逗得开心的不得了,说:
“疯丫头,准是吃错了药。”
他笑,笑得眼醉眉飞,笑得月牙儿都遮羞了脸。
他的笑很美,她一直这么认为。
妈妈说洛桑的笑容像他母亲,
他的母亲肯定是个绝世美女,才生出这么个妖精。
宁夕红了双眼,
心好疼,
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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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裁的办公司,辛蒂终于见到他传闻已久的未婚妻。
总裁亲自到电梯门口等候,将这名娇客引进。来者气质优雅,清新亮丽。辛蒂经验老到的眼,马上便识出访客身份的衿贵。总裁要她泡一壶柑茶入内。
辛蒂递上茶水后,听到关小姐对她说:“谢谢你。”声音清脆悦耳,朝气的小脸很容易讨人喜爱。注意到总裁的手一直轻握关小姐的手,他将她耳际旁的须发顺于耳后,并不介意这些亲密的动作被人瞧见。总裁的嘴角含笑,眼中呛着浓浓情意。这么柔情的一面,辛蒂还真是从未见识过。
“宁夕,恭喜你。”秋画进入室内,拥抱宁夕。她的语调真诚,没有一丝委屈。
秋画真心为洛桑感到高兴。
以前她不认为洛桑的心会有任何归属。
他身边一直不乏各式美女,有的美艳绝伦,色艺双全。有的身世显赫,气质出众。但他始终穿花从容,不曾为其中任何一位失去冷静。
这么多年在洛桑身边,她亲眼目睹洛桑所有的经历和努力。若初去世的那年,也是洛桑打下江山,战果辉煌的一年。他为自己在贾氏拼得至高的权力地位。
在那一年里,他的眼里总有抹深沉的悲哀。
即使被董事会一致推选为财务执行委员会监管,他的愁眉都不曾被舒展。
他常会凝视办公桌后的夕阳,
他会放下会议或手中进行的事,
只为接听每天必来的电话。询问:
“她今天可好?”
听完电话,
他会低头闭目,揉着太阳穴,不发一语。
秋画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若初的死而郁郁寡欢。虽不明白这电话里的‘他’是谁?但知道这电话,总能牵动洛桑所有的喜怒哀乐。
直到一天,她进入洛桑的办公室,看见洛桑疲累的睡倒在沙发上。修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形成一扇阴影,英俊的脸庞有丝憔悴,她忍不住轻抚他。
“夕……”他被惊醒,大手牢牢地抓住她,满眼是深情的爱恋和思慕。他轻抚她的发,迷迷糊糊的唤她。
当他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儿时,他怔忡的捂住眼,喃喃道:“对不起。”
她泪眼迷蒙,
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刻欢愉。
即使是一时的缱眷,
即使是别人的代替,
此刻,她麻痹自己。
终于,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和她一样,心底藏着一份渴望。
一直以来,他的痛苦,他的挣扎,原来不亚于她————
如今,他得偿夙愿,她真心为他高兴。
从此,她的渴望将会被锁起封箱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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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于年底宣布海底隧道工程竞标,洛桑与关氏合作的强势阵容以些微的差距打败其它竞争者。被正式公告取得工程开发权,造成商界空前热门话题。
伦斯的资金被顺利引进,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伦斯以贾氏百分之十股份做抵押,股价降至美金十八块时,叫伦敦方面购进。”洛桑看完计算报告对麦克说。
“是。这个价位是进场的指标,我会跟进。”麦克应道。同时将最新的传真交给洛桑。“近期董事会要求财务执行长改选,您是否该回去一趟?”
“嗯,是时候了。二叔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洛桑满意地看完传真,将它交给丹尼斯。
丹尼斯一边看内容,一边兴奋地道:“这次会议中,董事们群起抨击伦斯和他团队的领导决策,认为贾氏近年盈收不如预期,他们该付最大的责任,而执行长一职也有改选的必要。这个时刻,伦斯无法动用他的股权,腹背受敌,是洛桑取得执行长大位的绝佳时机。”
“洛桑,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麦克问道。
“我和宁夕商量一下,约莫二月中旬出发。你们和秋画继续留在这里,等伦敦方面收购底定,丹尼斯你便回来。”
此时的麦克,因为听到可以与秋画延迟返美,正漾着喜悦。
“我可以继续等到撤资的时候。”丹尼斯不介意战到最后。
“不,你们两个同时离开容易遭人臆测,有秋画和麦克留在这儿做收尾,我很放心。况且撤资后我们的基金将以新合伙人的名义重新入股,我需要你回美做足准备。”
“好,我们在这里等待你荣登执行长的好消息。”丹尼斯再也无法掩饰兴奋,哈哈大笑。他和麦克的脸同样堆满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