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鹿》牙衡

2、从前

　　鹿憬很认真地想过自己的未来男友是怎样的。首先要又高又帅，其次要阳光开朗幽默风趣，要会大口大口地喝啤酒，也能偶尔和她拌拌嘴，能常常和她聊一整夜。
　　可是纪元除了皮相符合她的想象之外，其他方面完完全全不搭边。但是纪元却是实实在在走进她世界里的。
　　或许每个人喜欢上的人，和自己原先设想的预料的全然不同。你看清他身上所有的缺点，找不出喜欢的理由，却还是喜欢。
　　两人初中三年，真正第一次有交谈却是在初三上学期。
　　鹿憬喜欢闹，而且说起话来是个典型的话痨。但唯独和纪元，总是相对无言。
　　纪元长得倒还不错啦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可就是感觉和他不在一个世界的啊语言不通。
　　所以当老师把他们调为同桌的时候，她忍不住在心里唏嘘了几声。
　　于是大家各自收拾行囊，换了座位，当了同桌。
　　鹿憬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沉默到这种程度。
　　整整一周，他居然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嗯”，另一句是“还有五分钟。”而这两句话还是回复她的“麻烦帮我叫下关静雅”和“现在几点了”。
　　鹿憬那个憋屈啊。
　　没人和她聊天，她只好一个人发呆。
　　数太阳数绵羊还是数星星都好，反正她就是很无聊。
　　两人真正合得来，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发下来时，鹿憬双手揪着那么一小张纸条，眉头皱得快挤出苦瓜汁了。
　　“怎么？”纪元看到鹿憬一副纠结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
　　鹿憬有些被吓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讲话，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把遮住自己的成绩单，“没事！”
　　语气却是冲了些。
　　纪元却早一步瞄到了她的排名。314，年级800人，这个排名，的确算不上好。
　　鹿憬也偷瞄了他的成绩单，呃……46！
　　原来他的成绩那么好！
　　“要不要我教你？”
　　恍惚之中，她听到他说了一句话，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纪元顿了顿，“要不要我教你？我帮你补课吧，好不好？”
　　“教我？”鹿憬心下有些犹豫，自己成绩这么差，家里明显也不可能让她去补课，有纪元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们还没那么熟，让她怎么好意思开口。纵使鹿憬多么地闹腾，总归也是有些脸皮的。
　　“你方便么？”
　　最后也只好含蓄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
　　“那……谢谢你了！”鹿憬已经好久没和别人说过谢谢了，此刻竟然感觉有些怪异。
　　“不用。”
　　纪元是在很认真地教鹿憬，试卷上的每一道错题都帮她认真分析，重新讲过，很耐心。
　　两人的交流也比原先频繁了很多，鹿憬惊讶地发现原来纪元也不是什么傻逼，他好像什么都了解一些，跟纪元聊天虽然很奇怪，但是还是挺开心的。

　　关静雅是鹿憬最好的朋友，虽然名字既安静又优雅，但人却是一惊一乍的。
　　“阿憬，你和纪元相处得怎么样？”
　　放学，关静雅勾着鹿憬鹿憬的肩膀，笑嘻嘻地问道。
　　“哦他呀，不就跟以前一样幺。沉默的羔羊……”鹿憬不知怎的，下意识隐瞒了他帮自己补课的事情，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两人边走边聊，到奶茶店各自点了杯饮料，鹿憬忽然感到背后了凉飕飕的，一回头看见一个齐刘海白脸蛋的女生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扭头走了。
　　神经病。
　　鹿憬又不认识她。

　　在纪元的帮助下，鹿憬第二次月考有了明显的进步，250名。虽然这个排名被关静雅取笑了好久，但班主任却是赞不绝口。
　　咳咳，鹿憬同学进步很大，大家一定要向她学习！
　　纪元纪元，谢谢你啊。
　　不用。
　　真的谢谢你啊。
　　知道了……既然你那么感谢我，不如……
　　嗯？
　　你请我吃晚饭吧，好不好？
　　好，不过还是午饭吧……晚餐我要回家吃。
　　好。
　　纪元忽然笑了，那是鹿憬第一次看到他笑。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两颗白白的牙齿，鼻子很挺，眼睛微眯着，笑起来好像里面有星星在闪光。脸上两个一深一浅的酒窝很是诱人，几缕亚麻色的头发柔柔地搭在额前。鹿憬有些看呆了，从来不知道有人笑起来这么美，她语文不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写眼前的美景，只是觉得……很好看。
　　再俗一点，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天使。
　　像天使一样的光明，与希望。
　　好像是背后都插上了一对翅膀一样。
　　啊，什么天使，什么翅膀，太俗套了！
　　“你在看什么？”
　　纪元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鹿憬这才反应过来，心跳竟有些加速了，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暗自在心里嘲笑自己没用，居然看纪元看傻了。
　　放了学，鹿憬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关静雅先回家，然后自己和纪元一起下了楼。
　　在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男生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从远处走过来，满头大汗，手上拎着一个书包，五官看起来很是英气。见到他们，他径直迎了上去。
　　鹿憬觉得他有点眼熟。
　　任……任之川。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只是有些惊讶，纪元居然认识他，她还以为纪元没有什么朋友呢。
　　“阿元。”
　　任之川走上来，拍拍纪元的肩膀，“你要去哪？”
　　“吃饭。”
　　任之川皱了皱眉，看了鹿憬一眼，开口道，“你不是答应了小晴陪她过生日吗？”
　　纪元总算点了点头，“她是今天生日？”
　　“是啊！”任之川顿了顿，骂道，“操！你怎么搞的！她昨天不是刚提醒你吗？”
　　“哦，忘了。”纪元说着，侧过脸，“鹿憬……”
　　“没关系！”鹿憬打断他，摆摆手，嘴角扬了扬，“你去陪她过生日吧，不过，难得我请你一次，你亏了噢。”
　　“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吧。”纪元笑了，眼睛弯弯的，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鹿憬有些怔了，“啊……那好啊。”
　　“那我先走了。”
　　“恩好，再见。”
　　鹿憬看着纪元跟着任之川走远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要去陪任晴过生日吗？任晴……是谁？
　　算了。

　　鹿憬后来才想起任之川是谁，不就是关静雅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幺。
　　任之川。
　　“什么鹿憬你说纪元认识任之川！”关静雅听到她汇报的消息，吃惊地捂住嘴，眼中满是璀璨的星光。
　　“唔……理论上是这样。”鹿憬趁机勾多几个甜品，难得坑关静雅这死抠驴一次，嗤，要不是谈到任之川，关静雅哪会那么乖……
　　“那纪元有没有告诉你任之川有没有女朋友？”关静雅无视掉了菜单上长长的一串菜名。
　　“没有。”鹿憬咬了口冰淇淋，耸耸肩。
　　关静雅趴在桌上，“啊……阿憬……你去帮我问一下纪元吧……”
　　“我跟他不熟。”
　　“那我自己去问他！”
　　“诶别！”鹿憬一把扯住她，“那什么……我帮你去问吧。”
　　“阿憬你真好！”关静雅笑眯眯，然后在扭头后看到那一大桌的甜品时脸瞬间黑了，“鹿憬你这只猪！！！”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咳，鹿憬还是明白这句话的，于是第二天就屁颠屁颠地跑去问了纪元那个问题。后者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鹿憬也没多想，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关静雅时，她的眼中满是雀跃。
　　鹿憬第一次想像关静雅一样去喜欢一个人，用尽力气地。
　　该是谁好呢。
　　冬天到了，大家纷纷从柜子里翻出了去年的冬装。乌之的冬天是很冷的，有多冷呢……反正鹿憬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身上总是穿得厚厚的，像个球一样。
　　只是奇怪，再怎么冷，乌之从来不会下雪。
　　也不是从来没有过，据妈妈说，在她很小的时候还是下过一次雪的。
　　鹿憬一直好想看雪。
　　少年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手上拿着一个红苹果，“你要吃吗？”
　　“不要，太冷了。”鹿憬摇头，搓了搓手，“阿妈呢？”
　　脸冻得都是红的。
　　“在里面呢。”
　　“那个人咧？”
　　少年薄薄的唇微启，齿间冒出丝丝冷气，“出去了。”
　　真冷啊。
　　鹿憬松了口气，不在就好。
　　少年站在她身后，顿了很久，忽然问，“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我不知道。”鹿憬摇了摇头，“喂！你喜欢上哪个人了？”
　　“没有没有！”少年猛地摇头，直直否认。
　　关静雅穿了个红色毛衣来学校，脸冻得红通通的，和衣服颜色倒也映称。
　　“阿憬呀！”
　　见到鹿憬，关静雅兴冲冲地跑了上来，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径直把手贴在了鹿憬脸上。
　　“啊好暖啊。”鹿憬体寒，见这番暖便舍不得移开了，连忙按住关静雅的手。
　　关静雅乐呵呵地坐下，“他跟我说话了。”
　　“什么？”谁跟谁说话？
　　“任之川呀……”关静雅笑得花枝乱颤，“嘿嘿，我还要到他□□了……”
　　“花痴！”
　　“喂鹿憬！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我知道呀……”鹿憬点头，冷冷的风从她耳边吹过，掀起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她连忙伸手将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关静雅……静雅，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我也不知道。”没想到关静雅摇了摇头，咬了口面包，沉思了好久，犹犹豫豫地说出，“大概就是……想念吧。”
　　看到的时候想念，离别的时候还是想念。
　　那大抵便是喜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