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知府》疏朗

89、苍天有眼

　　陈家当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见顾谦急切追问，段文瑞温声道：“不确定是不是杜子安，我只是听到有人谈论落云镇陈家的事，更何况犯下这等要案，他应该不敢用原名。”

　　顾谦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就分两步走，先就地审讯，再派人去落云镇找知情人过来认人。”

　　“大人所言极是。”段文瑞放下筷子就要去提人，顾谦一把按住他，“稍安勿躁，你劳累了一夜精神疲乏，待明日歇足了精神再审。”说着，招呼看守的士兵过来，附耳言说几句，士兵当即领命而去。

　　不多时，就见士兵拿了烧鸡酒水等物给这几个人吃，那些人听说是顾大人赏的，感激涕零地不停向顾谦行礼。

　　“大人，为什么要给他们吃这些好东西？”段文瑞不解道。

　　“刚取得胜利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也是守卫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顾谦双眼微眯，慢条斯理道，“让他们吃肉喝酒一来可以放松他们的精神，醉了容易套话，二来嘛，喝个烂醉就不怕他们逃跑了。”

　　段文瑞看着一脸平静的顾谦，仿佛看到了一个谋算无双的猎人，猎物跳进了他挖好的坑里，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庆功宴持续到深夜，顾谦可不敢跟这些行伍之人比酒量，向戚元敬告罪之后，就带着段文瑞回到了暂居的小院。

　　那几个疑似罪犯的景朝人已经喝醉了，顾谦着人看守他们，并吩咐看守人员仔细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即便是醉话也不能放过，如此一番安排之后，才在段文瑞的服侍下，和衣睡了。

　　一夜无话，顾谦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段文瑞正在院子里练功，见他推门出来，急忙迎了过来，“大人，时辰还早，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昨晚睡得早，今天自然也醒得早。”顾谦鞠了把冷水净面，沁凉的水钻进毛孔，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段文瑞递过手巾，顾谦擦干手脸，神清气爽道：“走，咱们出去走走。”

　　两人出了小院，踱步来到大海边，初来渔村时这里一片死寂，今日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人气，有的人家炊烟袅袅升起，有的人家正在海边修理船只，织补渔网。见到顾谦过来，大家停下手中的活计，仓皇行礼。

　　顾谦让大家免礼，又见渔民们颇不自在，便拐了个方向，踱步向村子的另一端走去。

　　“余小哥？”

　　余三郎抱着一匹麻布匆匆走过，见到顾谦，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顾大人早。”

　　“余小哥这是去做什么？”

　　余三郎拍了拍手中的麻布，叹了口气道：“前晚登岛时有两个同村的兄弟牺牲了，尸体刚刚运回来，我去他们家里帮忙办丧事。”

　　顾谦点点头，又对段文瑞道，“文瑞你也去看看，给这两家送点银子。”

　　“大人，朝廷有抚恤银……”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去办吧。”

　　“是，大人。”

　　段文瑞跟着余三郎一起去了牺牲的渔民家里，顾谦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倭寇不除，这样的牺牲就不会停止，可是要想除尽倭寇，岂是他这一个区区知府能办到的？为今之计，只有加强练兵，打得倭寇不敢入台州地界，就是他这个台州知府最大的成功。

　　顾谦正对着海边出神，一道脚步声慢慢踱了过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戚元敬爽朗的声音传来，顾谦转过头，哂笑道，“没看什么，只是思及此次夺岛之战牺牲的百姓和士兵，有些伤感罢了。”

　　戚元敬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有战争就会有牺牲，贤弟是菩萨心肠，不像我这个大老粗，只管打仗，善后啊抚恤啊这些事都交给朝廷。”

　　“大哥是武将，我是文官，侧重点自然不同，大哥只管向前冲锋，后续的安置工作交给我就好。”

　　“要是那些文官老爷都如贤弟一样通情达理就好了，”戚元敬感叹道，“愚兄祖上就是武将，一路承袭下来走的也是行伍的路数，将军这个名号听起来威风，可这些年老子求爷爷告奶奶看文官脸色的日子……啧！”说着，赶忙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是说你。”

　　“我懂，我懂。”顾谦被戚元敬窘迫的脸色逗笑了，“大哥不必挂怀，今日对话，你知我知。”

　　“我就知道贤弟不是一般人，那些迂腐的官老爷给贤弟提鞋都不配！”

　　“戚兄，慎言。”

　　戚元敬促狭一笑，“你知，我知。”

　　从海边回来，顾谦就安排了随从去落云镇找里正，待段文瑞处理好了牺牲渔民的善后事宜后，就让他突击审讯几个从倭寇手中救下的景朝人。

　　段文瑞在清江当过典史，刑讯审案也算他的专长，只是没想到这几个人是块硬骨头，一直到日暮时分段文瑞才抓到漏洞，确定了杜子安的身份。

　　“这小子鬼心眼还挺多，差点就被他骗了。”段文瑞先灌了一碗水，等嗓子滋润了，才向顾谦汇报起了审案的过程。

　　之前在落云镇见到的情况太过惨烈，所以段文瑞先入为主的认为杜子安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这次审案也把注意力放到了几个长相粗犷的汉子身上，谁成想，审来审去，越审越不对劲，感觉就像是有人故意将线索引到这几个人身上一样。

　　依照段文瑞多年的审案经验，他判定这里面有蹊跷，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段文瑞将这些人分别关押，分别审讯，又将所有人的证词放在一起比对，终于将焦点放到了一个神色怯懦的弱冠青年身上。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唯一剩下的，就是答案。

　　“做得好！不被外物所惑，坚持本心明确自己的判断，文瑞啊，几年不见你真是大有长进！”顾谦由衷地赞叹道。

　　“全靠大人教导。”段文瑞不好意思地笑了。

　　“派往落云镇的人明天才能回来，依本官之见，咱们明天就启程去青岩，一来查看一下青岩县的灾民安置工作，二来与里正等人在青岩见面，也省了路上折返的时间。”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天刚亮，顾谦就辞别了戚元敬，由段文瑞押解着杜子安等人，齐齐往青岩县行去。

　　一路上，顾谦也观察了一下犯罪嫌疑人杜子安，发现这个人确实如段文瑞所说，不像是众人口中穷凶极恶的歹徒，反而像是读过诗书的青年学子。

　　来到青岩县，顾小九和青岩县令胡志久已经等在城外，他们来到县衙，见到了从落云镇赶来的里正及陈家远亲，经过里正辨认，戴着枷锁的青年正是杜子安，而将杜子安定罪的证据除了口供之外，还有多名亲眼见到他带着倭寇进入落云镇抢劫的目击者。

　　看到杜子安，众人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打死这个引着倭寇到落云镇烧杀抢掠的叛徒，顾谦仔细观察杜子安，发现他被定罪套上死囚枷锁后，就褪去了伪装的怯懦，露出了阴鸷冷漠的真面目。

　　“将犯人押入牢房，三日后公开问斩。”

　　类似杜子安这样引狼入室的奸人在沿海地区并不少见，有的是生计艰难出海搏一条生路，也有的是对人怀恨在心，借用倭寇的力量作威作福，伺机报复。无论哪一种，在顾谦看来都不可原谅。决定三日后公开问斩也是顾谦的一种策略，一个是程序上要走完全，另一个是三日时间足够这件事在青岩发酵，也给那些倭寇走狗们一个警醒。

　　处理好了杜子安的事，顾谦又在顾小九的陪同下来到了灾民安置点，经过顾谦的指点，胡志久给灾民们安排了一些活计，让他们以工代赈，不至于闲着无聊惹是生非。

　　男人们去帮忙修筑沟渠，女人们则负责后勤，烧火做饭浆洗衣服，以防多人聚集引发疾病，几天下来倒也秩序井然，没有发生任何骚乱。

　　“胡志久这次做的还不错，”顾谦看着在简易窝棚前来来往往的灾民，欣慰道，“琼华岛已经收复，一部分灾民可以返家了。”

　　“大人出马，必定旗开得胜！”顾小九骄傲道，“奇袭琼华岛的事情青岩县都传遍了，都说大人和戚将军是神兵天降，救百姓们于水火呢！”

　　“都是戚将军的功劳，本官只是从属，”顾谦笑道，“夺岛之战还是要大力宣传，让老百姓们知道倭寇没那么可怕，只要团结一心，找到破敌的方法，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把倭寇赶回老家。”

　　“大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好好宣扬大人的功绩！”

　　“我都说了，重点是戚将军！”

　　顾小九才不管那么多，小跑着钻进人堆，绘声绘色的讲演起来，顾谦无奈摇头，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顾小九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带着随从往别处查看去了。

　　三日匆匆而过，处斩杜子安那天，天清气朗，行刑台前围满了百姓，大家都对引着倭寇来犯的叛徒深恶痛绝，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杜子安痛骂出声，如果骂人有用的话，估计杜子安早就死翘翘了。

　　青岩县将这次的声势造的很足，胡志久上台发表了一番寓意深刻的演讲，主要就是讲朝廷灭倭的决心以及对通倭之人必处极刑的态度，另外就是教导百姓们因地制宜利用地形地利的优势抗倭、灭倭，这次琼华岛之战的渔民们就是一次很好的示范。

　　胡志久的这番演讲是被幕僚们润色，又经顾谦指点过的，胡志久本来是想请顾谦来讲，但是顾谦无意抢他的风头，给下属充分的表现机会也是一个合格上司的必修课。

　　果然胡志久知恩图报，一番演讲慷慨激昂，让积极抗倭保卫家园的思想在百姓中迅速传播，甚至还有几个青壮当即站了出来，想要学着余三郎等人的事迹去投军，幸好有人拉住了他们，让他们在杜子安行刑结束后去民兵处报名。

　　午时三刻，伴随着一声：“时辰到，行——刑！”

　　一颗罪恶的头颅落地，陈家远亲的哭声乍起，大喊：“苍天有眼，陈家人大仇得报！小的替陈家人拜谢青天大老爷！”

　　百姓们被感染地纷纷落泪，顾谦看着不停抹眼泪的百姓们，对胡志久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是我们的责任，现在倭寇盛行，仅依靠官兵的力量远水解不了近渴，要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力量，让男女老少都有战备的意识，民兵队也要尽快操练起来！”

　　“是！下官谨遵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