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纤仙临叶蓝》安墨临

8、小孩子一个

　　喜欢或者讨厌肯定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水，可能喜欢和讨厌是并存的。这种矛盾的情绪，随处可见，但也难得。
　　你坐在门前的摇椅上，闭着眼睛问我，“蜻蜓立在睡莲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回来了？”
　　我放下手里的书籍画册，跑回你身边依着你，抱紧你的脖子，“我可不可以留下？”
　　你的睫毛颤了颤，划过我脸庞，抬手轻抚我的背，“阿蓝，你会送给我最好的自己，不是吗？”
　　那一年我去国外进修之前，整个暑假我们都腻在一起，好像全世界只有彼此……但，你喜欢的，当时，还未成长的我，给不了，所以，我们约定。
　　后来，我才知道，成长，只是为了离开，而不是在一起。
　　等待，我也想像个小孩子，吃喝玩乐等待长大，生命却来不及，等不了。
　　*……*……*……*……*……*……*……*……*……*
　　“于蓝，你当真还是像十年前一样。”一早晔寂也没有避嫌的意思，直接进了我的房间。而我，当然是信守自己的诺言，不到他来不肯醒的，所以，现在他来了，我才将将醒，是否真的醒了，我不知道，连梦都不知道呢。
　　“你也一样这么随意，丝毫没有僧人的自觉啊。”坐到穿衣镜前，将睡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式头发散开，准备绑成男式发型。不是我懒，而是这女式发型当真难绑。没有遇到惜乐之前，我都绑着男式的，遇到惜乐之后，自然就交给惜乐打理了。其实，我个人觉得这样的发型没什么不好，只是，惜乐和我混熟了的下一刻就对我这么说：‘于蓝，我早就看你这发型不爽，你怎么也是个小美女，怎么每天这么糟蹋自己的形象……之前是不熟，现在咱一起上路，我可不想一路……你是家里穷没有绑头发的首饰，还是脑子穷，没有绑头发的脑呢？’因此，惜乐就是我头发的再生父母了，而我么，自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是么，你不喜欢我这样？”就在我嘴咬着头绳，手在头上都快打结的时候，晔寂走到我身后，拿起桌上的桃木梳，打散我的头发重新梳，边梳头发，边这么问着。
　　“唔……怎会这么想？自然是极喜欢的。”放下手，手里把玩着头绳，坐好。
　　晔寂早上过来定是穿过了寺内的桃花林的，这味道太浓郁了。唔……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还是带着一身的花香。还好，香气已经散开了一些，也只是单纯的桃花香，而没有掺杂其他花香，不然混杂的气味，怎么想怎么怪异。就是不知道寺院里怎么会有桃林……
　　“于蓝喜欢桃花？”恍然间，晔寂却问。
　　看着镜子里的晔寂，一手拿着桃木梳，一手轻佻我的头发，自己却是光头。唔……着实怪异了点，却也看着赏心悦目。“不讨厌。”
　　“这么说起来，好像于蓝就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吧？似乎也没有见你对什么上心。”晔寂放下梳子，朝我伸手。
　　从镜子里茫然看着他，而后会意过来，将手里的发带递给他。
　　“不啊，我讨厌鬼和深水，喜欢你啊。”打量了一下已然绑好的头发，我点点头，转身看着晔寂笑道。
　　“于蓝当真是讨厌鬼，这是向师兄表露心意了？”晔寂说着将手里的湿布巾递给我。
　　“唔……算是吧。”擦干净脸，用茶盐漱了口，又洗了一遍脸。
　　晔寂坐在矮几旁，看着我忙碌着，却是一句话也不搭。
　　“那茶是昨天的，”看着晔寂伸手准备倒茶水我忙道，这是防止他喝了闹肚子，绝对不是因为我泡出来的茶味道极苦。可我话音落了，他却还是不急不慢地往茶杯里倒，我又不得不补充一句话了，“唔……那是我昨夜喝过的茶杯，”放下手中换下来的外袍，“我昨天傍晚吃了一叠甜点……”
　　晔寂却是喝了一口之后，慢慢放下茶杯，“确实，不错，这次没有骗我。”而后又拿起茶杯接着喝。
　　“唔……晔寂，你不是不喜甜点么？”装好自己的行李。
　　“喝了茶水正好。”说着又倒了一杯。
　　“你喜欢也给我留一口啊，一早喝这个绝对提神的。”不是我自夸，这是有晔凌代言的：绝对纯天然不添加任何化学物品，不含色素的无德，无品，无毒的三无产品，有墨水般的浓黑色泽，有植物精油的滑而不腻，有咖啡般的提神效果的三有优良原装进口（可以直接喝，而不是用来洗手或者漱口：喝进口里=进口）产品，你值得拥有！
　　晔寂将自己手里的茶水递给我。恰逢我床铺整理好，便随手接过来喝了。唔……还是那样的味道，还是那样的色泽，真是让人……难以下咽，当真不好喝。晔寂却当美酒佳酿般浅斟慢酌面不改色喝完了。这么想着，我挑眉看了他一眼。不错，真给面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不二周助一般有着异于常人的味觉。
　　“走了，你肚子该饿了吧。”晔寂说完便自顾自走了出去。
　　“……”貌似不怎么饿呐，不过，这好意怎好意思拒绝呢？
　　沿着寺庙朱色墙壁旁的路，踩着阳光透过红枫树叶落下的细碎的光斑慢慢走着。我以为只是尚墨轩仙山四季不分，没想到这山脚也是四季不分的。来时的另一条路却是开满了桃花的桃花林，淡粉的花瓣随风四处飞舞，无根却又四处是根，一幅春色无边的景象。而眼前这条路两边却是红枫风华正茂，红色的枫叶自然而然都堆在树根周边，间或夹杂着些绿色的长青花畦。头顶两边的树枝枝叶错落相交，看不到完整的天空，只有缝隙里飞屑般落下的细细光路，远远地却像是走在红地毯上了。明明不是花，却让人感受到花的娇媚艳丽与高贵典雅。火红的树叶娇艳，笔直的躯干高雅。
　　我和晔寂就这样一路无话，静静地走着。却也不觉得尴尬或者别扭，似乎这样的风景，就应该是这样惬意而闲适静谧地散步，说什么都会打扰了这样的情致。即使什么都不说，却因着了解彼此的喜好，而安然舒适泰然自若，绝不会有不适时。许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晔寂，因而在他身边就格外的放松，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很安定舒适。对晔寂并不怎么熟悉，但是，只知道他和我一样是喜静的。或者，这只是修仙人的通识。其他的却什么都不了解了。唔……如此甚为不公。
　　光看着风景，静静地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温度，时间却也过得非常快了。
　　还没有到小镇上，已然听到吆喝声，叫卖声，小孩子的嬉笑声，确实是人声鼎沸。虽是第一次到这个小镇上来，但也不能真的就像电视里面的女主角那样，表现得天真烂漫碰到个玩意儿就大呼小叫不是？好歹身上穿着尚墨轩的衣服，虽还没有正式拜师，但也不能丢了面子不是？唔……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别看我手上的冰糖葫芦，我只是扫了一眼，没有要吃的意思，是晔寂硬要给我买的。
　　吃着冰糖葫芦，紧跟着晔寂，不再随意走动。主要是人生地不熟，万一因为人情风俗不同，我做了个什么动作或者说了什么话，惹了当地人，也有个挡箭牌不是？再说了，跟在晔寂后面也学学什么叫入乡随俗。
　　“镇主少爷了不起吗？”
　　“今天本少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与人的不同”
　　“我呸……”
　　转眸定在声源处，却看见一锦衣玉冠的小男孩脚踩在一衣衫褴褛趴在地上的男孩身上，不远处围着些许路人指指点点，却不见有谁出面制止。
　　“洛华南，你就是个懦夫。”躺在地上的尖叫道。
　　“我就算是个懦夫，也比你这种假道学的卫道士好。”锦衣玉冠小男孩却是抬脚转身走了，身边的人群也散开了。
　　没有再看那个躺在地上的，我却跑到了已经走远的叫洛华南的小男孩身边。怎么说？就在我刚刚注意这场闹剧时，晔寂居然丢下我跑了……当然，也不排除是我自己走丢了的可能性。伸手将将要碰到小男孩的衣袖，却被他甩开了。唔……现在的小孩子功夫都这么好了？惭愧。
　　眼前的小男孩一脸戒备的看着我，我也没有打算说话，再怎么说也多十轮年华不是，就算我再怎么不用功，意志力也绝对不可能输给这小毛孩的。
　　“你是谁？”
　　我看了看身后，确定他是问我，便答：“洛华北”看着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就走的洛华南，我忙笑了跑他前面拦住他，“唔……玩笑话，于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于是的于，蔚蓝的蓝，于是蔚蓝，于蓝。”
　　“切……鱼篮子么？”却是脚步不停往前走，看样子是不介意我一路的跟随了。
　　“你这是回家吗，刚那小孩为什么说你是懦夫呢？”
　　“这不关你的事”说着，小家伙抿紧了嘴疾步往前走。
　　“我没有要打听你隐私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懦夫，想要为你正名来着。”
　　“正名？”闻言他仅仅顿了顿脚步，转了个弯便继续往前走。
　　“对，帮你澄清‘懦夫’的名号”我紧随着他的脚步，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不在刚刚那条街上了。
　　“……”
　　“你想想看啊，女子会希望自己的夫君是懦夫么？当然不希望，对不对？但这大街上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双耳朵，看到了，听到了，自然有众多谣言的。到时华南你的群芳就要少大半了。为了你未来的前途，你还是说清楚，让我来帮你正名吧”我说完了，那小鬼却没有要回我话的意思，还颇有意味的看我一眼，似乎在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唔……第一次瞎编，想要套点什么话出来，居然连小孩子都搞不定……郁闷了。姐姐我是头一回发善心好不，怎的如此不配合。不搞清楚来龙去脉，姐我如何对症下药？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想什么呢？那小孩早走了。”朦胧中好像听到晔寂的声音了。转头却发现不是幻听。“没有啊”，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敷衍他，我又补充道“和你走散了，这不是在等你来找我么？”晔寂却不再继续，而是换了个不着边际的话。
　　“于蓝喜欢什么样的小孩子呢？”晔寂眼神平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啊？唔……听话的，像小孩子的小孩子。”手指轻卷着伸长到我面前的柳叶，人却是看着晔寂的。
　　“是么？可在我印象里，于蓝小时候就不像个小孩子呢。”夕阳下，晔寂一身淡色青衣站在河边柳树旁，唔……是依着柳树的。眼底不知是倒映着波光还是泛着的笑意，或者两者兼并，烟火般的华光大展。细看却又只是平淡如水，水平如镜。
　　“这样啊，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想……”放下柳叶，我随意坐在桥墩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明明走在人群之间，却又仿佛行走在无形的独立空间，眼前的喧嚣繁华似乎只存在玻璃世界之外。究竟是我在玻璃世界，还是他们在玻璃世界呢？
　　“于蓝为什么5岁就选择来尚墨轩仙山呢？”不知何时晔寂已经转过头，眸子里映着无精打采的我。
　　“没有理由，想来就来了。”眼看着河里的鱼游到手边，我只是看着，却没有了最初想要逗弄的心思了。
　　“其实，你就是小孩子一个，就做个小孩子吧，怎么不好？”
　　“啊？唔……你不才说我和十年前一样么……”
　　“于蓝……”话没有说完却已经被晔寂打断了，思绪也瞬间混乱了。站起身，只是等着他的下文，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班月河边的石子，视线里却出现一个色彩斑斓的木牌。看着晔寂递过来的木牌，我伸手接过，边把玩边打量着。
　　“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不能陪在你身边护着你了，这个木牌你收好。木牌上刻有玉牒，禁制已经帮你解除了，即使你没有仙法也是可以查看的，也只有你和师尊能看得到。玉牒中有去鬼域的地图，你按照上面的路线，可以安全到达鬼域。这途中食宿，你都住在名叫尚墨轩的店中就行了。还有……不要随意将木牌示人。”远方的天空却是平地一声惊雷，晔寂听到这声音，神色带了一丝急切。“我走了，有时间多钻研一下木牌。”匆匆交代完就当着众多普通人的面，直接消失了。
　　修仙的人是不会轻易在普通人面前显露的，晔寂这么急，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他不告诉我，我只能好好听话保护好自己，不给他添麻烦。
　　无视周围一声声的惊叫，我道了一声“好”，便自顾悠闲地在河边散着步，渐渐离开河岸往闹市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