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无故事》夏墓凉

5、还你碧海蓝天

　　周六的下午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刚刚放学回家。
　　妈妈听到门响，走了过来，看见全身湿透的我，说到：“你这个傻孩子，怎么有伞都不打。”
　　我挥了挥手中的雨伞，对她说到：“我打了的，雨太大了，还是淋湿了。”
　　妈妈拿了一条干毛巾出来，递给我说到：“伞就撑在门口，别拿进来了。换了衣服把身上擦干，别老让人担心。你爸在外面打工，我一个人又要去超市上班又要照顾你们两容易么，你那弟弟就已经够让我烦的了，你别又老是让我操心。”
　　我不耐烦地撑着伞，说到：“知道啦。”
　　我在房间里换衣服，听到妈妈在门口对我说：“今天你不上晚自习，饭自己热一下，我一会儿晚上有夜班。还有，你弟弟昨天就没有回家了，今天无论怎么都要让他回家，死孩子，在外面野惯了，还不知道有个家了。”
　　我吃完饭看了一会儿电视才想起弟弟，于是我不慌不忙地去了附近的那家网吧。以前只要弟弟很晚不回来，我就去那家网吧找他，他每次都悠哉悠哉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可是这次，我找遍了整个网吧都没有看见我弟弟，反而有几个小孩儿以为我是来查未成年人上网的便摘下耳机跑了。
　　“美女，过来坐坐。”一个黄毛不怀好意地向我招了招手。
　　我假笑了一声，说到：“不好意思，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那男的把手机递给了我，身上一大股烟味。
　　我连续打了三遍才打通了我弟弟的手机，因为家里穷，我们都买不起手机，弟弟的手机是他背着妈妈偷偷买的，号码连妈妈都不知道。
　　“你在哪儿呢？”我一看见这个黄毛就恶心，要不是为了借他的手机，我真想在他身上吐几泡口水。
　　“在玩儿呢。”弟弟回答着。
　　“限你半个小时内回家，昨天你没有回家妈妈生气了。”
　　“你说回家就回家？你又不是我妈。”
　　我好心好意地跟他讲道理，他反而如此嚣张。我看见那个黄毛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我，我也不想跟弟弟做过多纠缠，便说到：“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你不让我来找你，你就马上回家。你不马上回家的话，妈妈就不让你进家门了。”
　　“得得得，我马上回家。”
　　我挂了电话，把电话扔给了黄毛说了一声谢谢，便跑出了网吧。
　　回到家等了半个多小时，弟弟都没有回来，我便决定到路口等他。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我终于看到了弟弟，他脸上泛着红晕，好像喝了一点酒。他的手放在一个女孩的肩膀上，看起来十分亲密。
　　而这个女孩就是那天我在米粉店看到的那个女孩，只是又不怎么一样。因为那天她裹着米白色的围巾，脚上穿着白色的雪地靴，一副天真清纯的样子。而今天，她画着很浓的烟熏妆，脚上踩着黑色的细尖高跟鞋，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
　　弟弟看到了我，干笑着说：“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看着他，他说到：“这是我朋友，魏霜雪。”
　　我抱着手臂，对他说到：“你先回去，我得和你朋友谈谈。”
　　“姐，就一个普通朋友。”弟弟说到。
　　“你先回去。”我狠狠地瞪着弟弟。他便慢慢地走开了。
　　此时路口就我们两个人，昏黄的路灯洒在魏霜雪的假睫毛上，看起来十分妖媚。
　　她也抱起手臂，说到：“怎么？家长教育？我觉得你没有比我大多少啊。”
　　“我不可能相信你们只是朋友，刚才我弟弟手都搭在你肩上了。弟弟骨子里并不坏，他只是贪玩而已，我希望你不要把他带坏了。”
　　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说到：“我只是一个酒吧歌手而已，又不是混□□的，姐姐你不要把我想坏了。不过见你那么关心你弟弟，我实话跟你说好了，我和你弟弟刚刚去了宾馆。”
　　我靠，咱俩还指不定谁大呢，还叫我姐姐。但是我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如死灰。
　　我激动得抓住了她的肩膀，“别勾引我弟，还有，别装了，你脚踏两只船不嫌丢人吗，在秦霁面前装得跟小白兔似的，真让我恶心。”
　　她一听到秦霁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怎么知道秦霁？”
　　我松开了我的手，说到：“我们小时候是无话不说的玩伴，秦霁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绝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她再次笑了起来，说到：“看来你喜欢秦霁吧，但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是他女朋友。并且他不是不知道我是这样的，因为他就是在酒吧认识我的。”
　　我整个人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呆立在那里，刺骨的寒风将我的眼睛吹得生疼，过了很久我才说到：“好的，我知道了。”
　　我的心真的疼到不行，我整整等了六年，才等到秦霁的出现。要是他的女朋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那么我会微笑着祝福他们。可是他的女朋友竟然是这样一个随便和人开房的人，对象还是我的亲弟弟。我不知道这一切我该怎么接受，只是觉得在这一刻，那个叫做暗恋的瓶子突然被眼前的魏霜雪摔下去，所有的信仰与执念都分崩离析，不留痕迹。
　　秦霁，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我们真的要无疾而终么。
　　魏霜雪的两片红唇扬得更高了，“顺便告诉你一句，死心吧，继续去做你的乖学生，当你的好姐姐。秦霁那种人，是不会真心爱上任何一个人的。”
　　她的高跟鞋在我的耳朵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我仿佛觉得我快失聪了。
　　秦霁那种人，是不会真心爱上任何一个人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一辆车从我的身边疾驰而过，留下了一句：“不要命啊。”
　　“姐。”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他问我：“她跟你说了？”
　　我倒在沙发上，像一团泥浆。我知道弟弟就是爱玩，但我想他正处叛逆期，只要过了这个坎儿，他就会变得沉熟稳重，日渐强大。可是现在，即使他过了这个坎儿，我想我也过不了了。
　　他伸手过来拉我，我扬起了我的手，那一刻我真的想将我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但我还是收起了悬在半空中的手。他哭了，眼泪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大腿上，“，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只是打完游戏然后就跟几个朋友去酒吧，那时喝了酒，对不起。”
　　魏霜雪的每一句话都像藤蔓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疯长，挑逗着我脆弱的神经，我推开了弟弟，他竟然真的顺势倒在了地上，“既然你做了，你就该对她负责。”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可还是依然十分认真：“我喜欢的人是小浅。”
　　“你已经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了。”
　　我不顾弟弟在门外怎么和我道歉，怎么乞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只是把被子遮过我的头顶，有那么一刻，我真的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可是我想到了爸爸和妈妈，我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我不想妈妈再流更多的眼泪了，我也累了。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一个人走在空旷的万里长街，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楼顶上有一丝亮光，但是我怎么到不了那个地方。很多年以后，我跟顾忆川说起这个梦的时候，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秋尽，你只是太孤独了。”
　　再后来我遇见了很多人，在灯光温暖的咖啡厅里，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在嘈杂喧嚣的大街上，我听见各种各样的人对我说：“我只是太孤独了。”孤独变成了一只孔武有力的大鸟，奋不顾身地扑向每一个灯火阑珊的城市，遗世独立，不眠不休。
　　第二天我哪里都没有去，到了要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发现才把数学作业写完。我想起老师对我们说过的那一句经典名言：“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但作业是写不完的。”
　　弟弟好像经历了那件事以后安分了很多，但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他斗嘴，上学。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才会无条件地去原谅彼此。
　　小浅好像也渐渐地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只是当她看到许安然的时候还是会垂下眼眸，无语凝噎。我知道人的这一辈子那么长，时间会把曾经的沉珂平复成一些细小的伤口，所以人只有擅于处理这些伤口才能让自己变得百毒不侵。虽然我深爱着秦霁，但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匿藏在他背后的那些故事和他的女朋友，我拥有的仅仅是他的童年，一段很多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时光。
　　你若不能与我相恋成欢，我便还你碧海蓝天。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