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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迢迢牵牛星 皎皎河汉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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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这世上是不是总会有一个人,一句话也不必多说,只用眼睛看着你,就能让你感到无所遁形,好像所有的架势和伪装都在这样的视线里被轻易的剥落。
莫良颂就有这样一双眼睛。
连翘觉得,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所有的小心思都显得多余。
画舫中,他二人相对而坐已有一会儿,自莫良颂上一句话称侯爷夫人要给他和自己说媒之后,连翘便一直以敌不动我不动的计策,左摸摸右看看,就是不敢直视少年将军的眼睛。
可是对面的人也未再开口,只是自始至终都把视线锁在自己身上。
“莫……”
莫良颂眼睛亮了亮。
“莫要再看我……”
“……”
“将……将军,到了。”
听到叩门,连翘才看到船家竟是莫子回扮的。
“嗯。”
莫良颂站起身,朝连翘伸过手掌。
后者只好拉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
出了画舫船舱,雨已经停了。
莫良颂搂住连翘的腰,脚尖轻点跃了起来,一瞬就掠过河面,站在了对面另一座的画舫甲板上。
“什么人!”画舫上几个守卫片刻将他二人围了起来。
“跟太医令通报一声,莫良颂打扰了。”
听到他的话,连翘吃惊的望过去,来不及开口追问,穆岑就从画舫里快步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穆岑也是一阵疑惑,留了三步距离,开口道,“臣……参见辅国将军。”
莫良颂却不应他,只低头看着连翘,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可是天知道这个面瘫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翘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儿女情长了,深怕穆岑一个狠心让自己对莫良颂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咽了咽口水,“那什么……我……我带他来见见你。”
“你带他来的?”
“啊,对。”
连翘还要再编,船舱内跑出来一个嫩粉色身影,“穆岑,谁来了?”
穆岑下意识的把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瞥了一眼辅国将军。
连翘刚刚还颇有紧张的情绪,这会儿瞬间就低沉下来了,她不自知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这些小动作莫良颂都看在眼里,亦是情绪不佳的把方才放开的手复又搂在她的腰上。
连翘只顾着不停在心里翻白眼儿,对他的动作也未察觉。
对面二人此刻却看的清楚。
宁遥之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小女参见莫将军!”
莫良颂还是一副耳聋模样,连翘只好僵着脸笑了笑,“起来吧……”
宁遥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不就是上次那个没礼貌的大夫!”
她可没忘记这张脸,上回在穆府无辜挨了一记白眼,穆岑还史无前例的放着自己追了出去,事后也不多解释,可是这闷气自己硬是吞了下去,这会儿看到前几日还是自己未婚夫婿的将军跟她关系也不一般,又是一阵不痛快。
连翘无所谓的笑笑:“可不就是我么。”
“我与将军见礼,几时轮到你发话!”美人叉腰娇嗔,看上去却不惹人厌,尽是女儿家羞愤作态。
穆岑观察了半天,这辅国将军事事都似先征询连翘的意见。
画舫上守卫不少,宁遥之对此中状况也不了解,穆岑不动声色道:“将军里面请。”
丞相千金却是更不痛快了,自打这狐狸精大夫出现,穆岑就时不时的忽略自己。
被厌恶的狐狸精大夫此时跟在穆岑和宁遥之身后,一巴掌拍开落在自己腰间的手,小声对将军道,“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莫良颂听着她小声贴在自己耳边说话,温软的气息呼在面上很是享受。
连翘问完觉得不对,少年将军心智都被自己控制了啊,按说不能为自己做什么决定。莫不是今日自己一直想见穆岑,所以他才带自己来?莫不是这蛊毒已让他俩心有灵犀?
莫良颂正想回答,低头看她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猜她脑袋里又想了些不可思议的答案,便也不再开口,想逗着她玩玩。
诚然连翘是想了些不可思议的,她觉着莫良颂的脸常年无表情,完全读不懂他。等一下的处境,自己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穆岑的画舫里香气袅袅,却不是他惯用的石叶香,一盏琉璃台上点着瑞麟,是宫中娘娘才能享用的矜贵贡品。
侍者给莫良颂和连翘添了茶,穆岑便挥手令旁的人都退了出去。
“连翘大夫,上次我托你练得蛊,效果可好?”
装装装!装什么装!
连翘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在桌上一下下的敲着玩,“如你所见,不能更好!”
穆岑未见过她如此放松的神态,看着她不耐烦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又觉着她叩桌的节拍极有规律,难不成在给自己什么暗示?
“将军……”穆岑开口试探,“先皇去后,两个小皇子尚不足以掌权,锦衣卫兵符就交由将军保管了,如今……仅皇宫中,将军就有锦衣卫和御林军两方兵权,这似乎于理不合。”
谈到正事,连翘手上小动作停了下来,宁遥之也作倾听状。
“我握着兵权于理不合,太医令过问朝中之事也是僭越。”
穆岑听罢一惊,正要站起身请罪,只见连翘小心翼翼扯了扯少年将军的袖子,“说话别这么生疏,都是自己人……我还正要跟你商量呢,要不……咱们把兵符分他一个?”
若说听到这里穆岑和宁遥之都惊的收不起下巴了,接下来的对话就更加惊悚。
只见辅国将军赞同地点了点头,问:“给哪一个?”
“就给锦衣卫吧?”
“嗯。”
莫良颂从腰间取了一枚金色兵符,“吧嗒”一声放在穆岑眼前,“就请穆太医收下吧。”
穆岑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迟迟未伸手去拿兵符,只是问连翘,“你带他来给我送兵符?”
连翘自从上了他的画舫就一直在心里琢磨怎么把事情圆过去,这会儿已经打好了腹稿,“也不全是为了兵符,我们来过乞巧节,恰巧看到你的船,这不是择日不如撞日么!”
“你们俩过乞巧节?”这回问话的却是宁遥之。
连翘低头默认,又用胳膊肘心虚地捅了捅莫良颂。
两个动作间,落在穆岑和宁遥之眼里全是娇羞表现。
“穆太医算是连翘的师傅,我们大婚前有必要先跟您招呼一声,至于锦衣卫兵符,算是聘礼。”
他淡淡说完,顺手揉了揉连翘的头发。
连翘原意是含糊一下自己与莫良颂的关系,让他们误会最好,自己不承认也不否认,能在穆岑面前撑撑面子什么的,岂知少年将军思维快过自己那么多,配合度也高出预期太多,竟当即宣布婚约……
宁遥之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一拍桌跳了起来:“你这才与我退婚几日?你让我如何自处?你这是害我被天下人耻笑!”
一番指责过后是一阵沉默,三人各怀心思。
一个想,自己实在太小瞧连翘了,想不到她能如此娴熟的运用摄心蛊,日后丞相若有所动作岂不如虎添翼?
一个想,丞相千金痴愚呆笨果然名不虚传,退婚之事原本就是她和穆岑被撞破,是她无理在先,更何况她岂会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认识她,且有闲心嘲笑于她?
一个想,连翘今日甚是好看,不知等会儿游河能否亲亲她。
月上柳梢头。
莫子回一人站在船尾,交代几个黑衣士兵跟着穆岑的画舫。
待士兵轻声下船泅水而去,他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远远望去,船头的堂哥和连翘二人你侬我侬的,甚是甜蜜。
要说他跟着莫良颂长大,还从未见过他堂哥如今日般像个正常男子。
却也不像正常男子……
一大早便换了几套衣服从自己眼前走过,还装作无意的问自己哪一个颜色更好。
这般作态难道不是痴恋中的女子才有的?
船头甲板上的二人并不是看起来那般甜蜜感觉。
连翘自言自语了一阵,好不容易理出今日的重点。
“你当真要娶我?”
“当真。”
“哎……这样也好,你我二人这种关系,日后若是你娶了妻子,却还对我言听计从的,确实不妥。
“……”
“那……调动锦衣卫的兵符确实是聘礼?”
“是。”
“是聘礼就不该给穆岑啊!”我自己可以收下的啊!
后半句话连翘没有说出来,怕他觉得自己贪心,惹了他厌恶。
沉默了一阵,莫良颂岔开话题。
“习俗说,女子要用面粉做巧果。”
连翘在心里过了一遍他的话,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乞巧节的习俗。
“面粉我不会用,药粉我就会!”
“……”
“习俗说,女子要用彩线对灯影穿针孔。”
“缝衣针我不会,药针我就会!”
“……”
“习俗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自打回了他的画舫,连翘就觉得将军看自己眼神极为可疑。但鉴于他之前表现太过良好,便没多做其他猜想,这会儿实在被问的发毛,忍不住低声吼道。
莫良颂听闻,一把搂过少女的腰,俯身贴近她的面颊。
连翘推了推他胸膛,“你干什么?”
他又装聋,一张脸离得这么近,姿势又太过暧昧,刹时间惹得少女面若桃花,想入非非,该不会……
一枚轻吻落在连翘唇上。
莫良颂的双唇冰凉,在她柔软的唇上停了停觉得不知足,又辗转几次,直到不小心碰到她的舌尖才突然停下来。
左臂依然箍着她的腰,右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趁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耍起了无赖。
“你方才为何让我吻你?”
“你说什么?”连翘刚要炸毛,被他反问一句,觉得不可思议,“我让你吻的?”
莫良颂压下唇边笑意,“是。”
“不可能!我方才只是想,你该不会要亲我吧!”
连翘从来说话比脑袋快,在穆岑身边时因为顾虑太多总是很周全,在莫良颂面前却太容易放松。话音一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少年将军志得意满,此时也不再压抑情绪,还留着少女芬芳的唇角绽开一个餍足的笑容。
远处的河岸边,抚琴人悠悠唱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少女还被他压在胸口,并未看见面瘫将军罕见的表情,只听着耳边强劲的心跳,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