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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怀旧达人程东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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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江小夏在北风凛冽的Q市大街上遇见了老同学程东阳。当时程东阳正拎着包局促地跟在一个女生的斜后方,两个人都只是顿了一下,打招呼留了联系方式便匆匆别过,大概谁也没有把那句”改天联系”放在心上。
可现在江小夏却站在程东阳的小独单里。阳台的绿漆门”吱嘎”被风吹开条缝,裂了纹的玻璃颤了两颤,随着门合上的”咣当”声摇摇欲碎。轻微的余声听得他心惊胆战,抬脚就想逃,没两步就被一只手扯住了后衣领.
程东阳面无表情地把他扔在沙发上:”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屁股底下蓝白格子的沙发罩十分眼熟,数着格子一寸一寸地瞅,果真在边角上找到了洗得只能模糊辨认的”江河中学 0523”,真是亲切得江小夏眼泪都要掉下来.
“东阳,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念旧啊.”
程东阳把个白白的瓷杯子放在他面前:”念旧没有吧.”
碧绿色的茶叶在杯子里上下浮沉,江小夏盯着桌角蓝皮拴着彩毛线写着宿舍号的暖壶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程东阳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语气里满是不经意:”都还好着呢,就继续用呗.”
江小夏转转眼珠子,捧着杯子琢磨着怎么把心窝子里翻滚的几十个拒绝来同住的理由说出口。实在不是他嫌弃,说起来,谁愿意从各方面条件都极便利的现代化公寓搬来这破破旧旧八十年代的小砖楼,而且还是最顶层的七楼!
再说到程东阳非把江小夏扯来的理由,也无非是因为知晓了他那邋遢室友终于要弃他而去同相好同居了。而程东阳之所以知晓这事,也无非是因为江小夏受那孔方兄为难,寻思着程东阳从来都是个节俭的,便想着借上些许,缓一缓房东催租的燃眉之急。
程东阳当日接了电话沉思片刻:“我新买了房子,离你单位也不远,反正我自己住着也空,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住吧。”
亏他还喜滋滋以为程东阳有了什么大出息赚了什么大钱得以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买了豪宅,结果被他带着一踏进这小区就后悔了,要不是怕伤了他面子,早掉头走了。
江小夏自诩走在时尚前沿的艺术家设计师,同事朋友也都是被他诩的艺术家设计师,要是让他们知晓仅仅是为了省上那几毛铜臭味的房租,他江小夏就搬到这逼仄的小独单里同个抠门面瘫男“同居”,还不得被笑死,兹事体大,坚决不成!
程东阳却并不在乎他腹中的百转千回,自顾自地比划他那间空落落的卧室:“这里还可以再摆张床,我东西少,橱子柜子基本都空着,你随便用。”
江小夏垂眼只盯着杯里上上下下的茶叶:“东阳啊,我工作比较特殊,需要工作室的。到时候乱糟糟的光给你添麻烦,我还是”
程东阳“哦”了一声,走到小厅里去:“这间给你当工作室还不成?”
江小夏摸着鼻子:“那咱俩怎么吃饭?”
程东阳一脸讶异:“你会做饭?”
“咳。”江小夏尴尬地讪笑:“不会。”
“我也不会。那还要什么吃饭的地方。”程东阳一脸坦然。
两个小时后江小夏没骨气地摇着尾巴决定要搬来和程东阳同住,一不是为了孔方兄的胁迫,二不是因由挑得毛病让程东阳一条条驳回了,最后让步地他家反而像江小夏家一样。
而是
他拉开冰箱门,那一冰箱的茶叶盒子罐子瓶子
亮瞎了江小夏的眼。
不要误会,程东阳绝不是什么爱茶如命的茶痴茶圣,他就没长文艺的那根筋,只是个古板呆滞的国家蛀虫,咳,公/务/员,而已。
隔了一个周,江小夏和包租婆大吵一架,拎上九王爷的狗笼子,就搬到了程东阳家。
“东阳,你说气不气人!我就往墙上钉几个钉子而已,大惊小怪,不退我押金!呀呀个呸的!老子还不稀罕那几毛钱了,”
“几毛钱?”
“较什么真啊,两个月房租而已,爷又不稀罕!扣我钱!说墙花了,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墙花了!我昨天买了几桶油漆,给她一泼,”
“买油漆花了多少钱?”
江小夏一口气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憋住:“你能不能听我好好说完!我”
“你能不能帮我把你的这些东西归置出来?”程东阳抱着个电脑主机站在一堆箱子中间木着一张脸。
“嗷呜~”九王爷在阳台上扒拉着笼子学狼嚎。
江小夏凄苦地放下手中的半个甜瓜,在裤子上蹭蹭手上的汁水,半死不活地开始翻脚边装衣服的箱子。
“你就不能去洗洗手吗?!”程东阳横挑眉毛竖挑眼,吼得他一个哆嗦。
于是,伪艺术家江小夏同志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开始了。
收拾完东西,天黑了一半。
江小夏累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程东阳擦了擦脸上的汗,两臂一挑就把T恤脱了,胸前的腱子肉油亮亮的。江小夏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十分要命。
偏偏程东阳还很不自觉地跑来拍了拍江小夏的小腿:“我先去洗个澡。”
声音低低地有些疲惫,也是十分要命。
江小夏泄气地闭着眼,打心里十分真诚地开始骂他那倒霉前室友和倒霉前室友的倒霉相好。妈的,以前俩人刚好起来的时候,那倒霉相好连个工作也没有,更别说住处,他还不是大大方方接纳了,两个人整天蜜里调油给他看也没见他翻脸把俩野鸳鸯给一顿大棒轰出去,这不过刚刚赚了点小钱,脚底抹油跑得那叫一个利落,要不是他们突然搬走连个准备也不给,他江小夏至于被多出来的那一半房租难倒吗!
月光族江小夏忿忿,每月多拿个两千块出来而已,还能难为得他江大设计师寄人篱下?简直笑话!
江小夏越想越气,起身去阳台上蹂躏九王爷,九王爷被蹂躏地呜嗷乱叫,门铃响了。
程东阳在浴室大喊:“小夏!开门接一下外卖!”
送外卖的是个挺帅挺结实的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娃娃脸,因为大热天爬楼累得红扑扑的。江小夏心里一下子痒痒了,贱爪子只想往人脸上摸一把。
“一共六十八块,”小伙子低着头核对订餐单,一抬头对上江小夏色眯眯直勾勾的一双眼,被吓了一跳,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有美味可口四个大字!江小夏暗地里腹诽,脸上却恢复了一派君子样的云淡风轻:“进来吹会空调吧,我给你拿钱。”
“不了不了,我鞋脏,等下还有两份要送呢。”
江小夏十分依依不舍地把钱递过去,挑着眼角趁机在小帅哥手上摸了一把。小帅哥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带着莫名的惊慌走了。江小夏贼贼□□着关门,回味着刚才那一把,一回头正撞在程东阳光裸的胸膛上。
“你他妈的!”江小夏刚骂出一句,被一片赤裸的肉色晃得眼前一花。
程东阳只在腰间松松围了条浴巾,头发尖上还在往下滴水珠,真是十分的情|色,十分的色
|情!
江小夏一句骂含在嘴里,又生生吞了下去,死瞪了程东阳两眼:“不会穿好衣服再出来啊!”
程东阳盯着他耳朵后面的一片红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整得跟个姑娘似得。”
江小夏拉着一张脸揭开盒饭盖子:“程东阳你跟我有仇啊!我说除了茄子都行你他妈定两份红烧茄子!”说完把盒饭往桌上重重一放,回屋里继续闷头躺着去了。
“我明明定得辣子肉片”程东阳走过去看见饭盒里黑乎乎的一片顿觉十分无语:“这送错了吧。”
“骗鬼呢!”江小夏怒吼一声,气吞山河地翻了个身。
然后
只听见霹雳乓啷一阵响,夹杂着江小夏的哀嚎。
程东阳赶紧跑过去看,只见那个想先凑合一下的行军床竟对折了立在地上,被子褥子被崩得七零八落,江小夏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九王爷听见动静,在阳台上死命地撞笼子嚎得撕心裂肺。程东阳哪里顾得上管狗,赶紧过去扶江小夏:“怎么了这是。”
江小夏真是被吓得不轻,声音颤微微都带着点哭腔了:“我也不知道它突然就弹起来了”
程东阳正想安慰他,没想到他又精神百倍蹭地窜了起来,冲着那床就是一脚:“你他妈嗷!”这下江小夏眼窝里刚才酝酿的两泡泪终于滚下来了,抱着脚丫子:“好疼啊”
程东阳哭笑不得:“能不疼么”
外卖小哥在隔壁楼洞对着人点头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送错了”